“南希！！”

    伴著史蒂芬妮這一聲幾乎要劃破嗓子的尖叫，南希側過身，在那怪物的舌頭打到她之前躲開了。她的震驚程度不亞于叁個伙伴，深色的瞳孔因為震驚而放大，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顫抖。“該死的，這家伙怎么會這樣！”南希往后跑了幾步，拿出剛剛被收起來的沖鋒槍，對準了怪物，用力地扣下了扳機。

    槍響了，但子彈卻沒有如預想中的那樣射出來。南希頓時呆愣住。

    剩余二人也終于從震懾中回過神，卡洛琳的驚愕尤為明顯，她驚慌失措地喊著南希的名字，舉起了手中的槍。然而卡洛琳的手也在不住地發(fā)抖，幾發(fā)子彈均擦著怪物的身子飛到了其他地方。

    伊迪絲鐵青著臉，和史蒂芬妮繼續(xù)朝怪物射擊，卻不敢射太急，因為南希就在怪物身旁，就怕一個不小心傷到了她。南希此時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邊向隊友邁開步子奔跑，一邊低著頭把弄手上的槍，意圖讓炸膛的沖鋒槍恢復正常運作。

    “南希，先別管你的槍了！”史蒂芬妮見南希如此，不禁又氣又急。“先確保自己的安全再說！”

    南希也是個急性子，一聽史蒂芬妮這么叫，當場就吼了回去。“這玩意都還沒死！你難道要我躲在一邊慢慢搞嗎？！”

    說話間，那巨大無比的舌頭又一次向她襲了過來。在史蒂芬妮的叫喊聲響起之前，南希的身子就被那舌頭猛地纏住。

    “——南希！！”

    南希整個人都呆住了，反應過來時，吸血鬼已經(jīng)用舌頭卷著她把她帶到了嘴邊。

    卡洛琳看見那仿佛刀鋒一樣尖利的長牙，深不見底的口腔好似天上無星的夜。南希吼叫著掙扎，史蒂芬妮和伊迪絲慌亂地朝吸血鬼開槍。然而那可怖的怪物看起來卻渾然不覺——似是滿足一般的低沉吼叫從那深淵似的巨口中噴涌而出，南希的掙扎全沒作用，那舌頭將她拖入了黑暗的深淵中。

    吸血鬼閉上了祂的大嘴，深淵消失了。卡洛琳的手槍掉在了地上。

    “南……希……”

    史蒂芬妮雙目無神，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伊迪絲抿緊了嘴唇，面若寒霜，帶著冰冷的視線朝吸血鬼舉起了槍，但她的手抖得也很厲害，就像那些遲暮的老人。

    事情卻遠沒有那么簡單。伊迪絲正準備開槍，吸血鬼卻又一次張開了嘴唇，吐出了……

    南希。

    或者說是南希已經(jīng)面目全非的尸體。盡管卡洛琳十九歲的人生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不止一次的分離，死亡對她來說并不是什么很陌生的回憶。但從未有一具尸體如面前的南希一般，讓她自心底感到戰(zhàn)栗。

    那是一種多么悲慘的死法！覆蓋在骨頭上的肌膚曾經(jīng)是生機勃勃的小麥色，如今卻已經(jīng)褪色成了慘淡的灰白，干癟的肌膚昭示著這具身體的主人體內每一滴血都已經(jīng)成了吸血鬼的美食。兩只鑲嵌在臉上的眼睛瞪得渾圓，卻沒有閃著哪怕一絲屬于生命的亮光，鼻子下方的嘴大張著，把這個可憐人生命最后一刻的情緒展現(xiàn)無余。

    卡洛琳聽見了史蒂芬妮的慘叫，她的這位中國好前輩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那具里面已經(jīng)不再承載著靈魂的容器跑去。

    這時候，阿妮塔卻喊了一聲。“離她遠點！”

    “什……”

    然后，南希的尸體突然開始膨脹：那本來癟下去的肌膚好像瞬間被充入大量的空氣，像氣球一樣迅速變得腫脹。兩只眼珠子像香檳的瓶塞一樣從眼窩中彈射出來，緊接著身上的皮膚開始破裂，血rou伴著噗噗的聲音四濺，然后有什么東西從里面伸了出來。

    是仿佛蜘蛛一樣的巨足……底端還有一個吸盤。它吸附在地上，緊接著從南希身體的最中央，伸出了一條碩大的長舌頭。

    史蒂芬妮呆愣在原地，伊迪絲亦是被這接二連叁的變化給束縛住了手腳，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這一幕。

    卡洛琳反應快，沖上去在那大舌頭觸到史蒂芬妮之前將她拉開了。

    “南希——！”

    卡洛琳聽過的最為凄厲的哀嚎在她耳邊炸開。現(xiàn)在她們要面對兩只吸血鬼了。

    阿妮塔大喊：“你們快開槍！不然你們也逃不掉！”

    “不，不要！”史蒂芬妮拼命地搖頭，表情因為精神崩潰而徹底地扭曲，淚水從她發(fā)紅的眼中不停地流淌。“那可是……那可是南希啊……我怎么能……”

    “嘖……”

    伊迪絲朝剛開始的那只吸血鬼開了一槍。“史蒂芬妮……那個已經(jīng)不是南希了。”

    只是曾經(jīng)名叫南希·菲爾頓的怪物而已。那個人類的靈魂已經(jīng)不在，現(xiàn)在祂不過是一只憑著本能掠奪人類生命的怪物。可史蒂芬妮當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任由卡洛琳拉著她一路跑，拉開與兩只吸血鬼間的距離。

    “冷靜點，史蒂芬妮，南希已經(jīng)……已經(jīng)……”

    卡洛琳哽咽著聲音，舉著槍卻怎么也沒辦法扣下扳機。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實在是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圍，而史蒂芬妮在一旁大哭，“我們這到底是在干嘛啊！”

    “我也很想知道……”卡洛琳勉強地吐出了這句話。

    所以，到頭來，她們殺的這些“吸血鬼”其實是……

    “嘁。”伊迪絲打光了彈匣，不禁低聲咒罵了一句，轉身追上了卡洛琳她們。

    叁人暫且躲到了附近的灌木叢中，兩只吸血鬼在離她們不遠處慢悠悠地朝這邊靠近。吸血鬼是沒有眼睛的，找目標全憑祂對氣息的感知，因而找到她們不過是時間問題。伊迪絲蹲下來迅速給手槍填充彈藥，一邊低聲催促著：“你們兩個也別光顧著震驚，先把危險解決了再說。”

    “伊迪絲！”卡洛琳第一次對伊迪絲發(fā)了火，不可置信地指著她道：“你……你怎么可以做出這種反應，南希她……你看著她變成怪物，難道沒有一點感覺嗎？”

    “你為什么覺得我沒感覺？！”伊迪絲吼了回去，“但是現(xiàn)在傷心有用嗎？”

    卡洛琳啞口無言。伊迪絲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轉身拿著再次裝滿子彈的槍翻出了灌木叢。看著那道義無反顧的背影，卡洛琳終究沒法放任伊迪絲一個人面對危險，便也跟了出去。

    “沒事的，史蒂芬妮……交給我們吧。雖然這確實很難接受。”她說。

    史蒂芬妮只是呆坐在地面，用空洞無神的雙目注視著二人遠去的背影。

    卡洛琳跑到伊迪絲旁邊時她正在用槍朝原本的那只吸血鬼射擊，手已經(jīng)不似方才那樣顫抖，槍槍命中祂的軀體，黑色粘稠的血液汨汨不斷往外流。另外一只由南希變的吸血鬼也如祂的同類那樣朝伊迪絲吐著舌頭，她勉強地躲過。

    “南希，南希你清醒點，這是我們啊，和你一起作戰(zhàn)的朋友，拜托……”

    盡管心里知道已經(jīng)無可挽回，卡洛琳依舊抱著最后的一絲幻想，朝“南希”呼喚，妄圖喚醒她哪怕只有一點點的人性。生平第一次，卡洛琳在心中開始虔誠地祈禱，愿上帝能將她們的同伴換回來——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話。

    祈禱無用。“南希”張著那猙獰的巨口，舌頭飛向卡洛琳，伊迪絲眼疾手快把她拉到了一邊。

    “別惦記她了！卡洛琳，先把這只解決了再說。”

    伊迪絲到底也沒辦法果斷地向曾是隊友的敵人開槍，便把重點放在了一開始的那只身上。卡洛琳咬緊了嘴唇，和她一同開火。

    連續(xù)不斷的槍聲在空曠的夜幕下清晰可聞，任那吸血鬼再怎么皮糙rou厚，在雙人不間斷的射擊下，終究是抵御不過。祂的身軀轟然倒塌，和卡洛琳熟悉的那樣，以塵煙的形態(tài)消失在了黑暗中。

    但現(xiàn)在不是放松的時候。不得不面對的時刻終究還是到來了。

    卡洛琳將視線轉移到那只剛剛她們一直都沒打的吸血鬼身上。祂沒有一絲憐憫地接近著她們，而當那只大舌頭再次從祂的嘴中伸出時，伊迪絲到底還是開了槍。

    子彈撞擊在吸血鬼身上。不出所料，祂并未倒下，反而加快了進攻頻率。卡洛琳于心里對南希說了一聲抱歉，同時抬起槍參與進了這場戰(zhàn)斗中。

    史蒂芬妮在灌木叢中木然地凝視著她們和“南希”糾纏的畫面。與南希朝夕相處的種種在史蒂芬妮腦中閃過，如電影膠卷。她們在一年多以前同時收到阿妮塔的邀請組成了這個討伐吸血鬼的小隊，雖然時常會互相埋汰斗嘴，但其實比任何人都要珍惜對方。史蒂芬妮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對南希的情愫的，回過神來時，南希已然成為她除卻家人外最重要的存在。

    而現(xiàn)在，這個自己在美國最珍視的人卻成了她們討伐的怪物。并且必須被抹殺，否則會有更多無辜的人被卷進來，為世界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好諷刺……史蒂芬妮蜷起了身體。

    卡洛琳這時候沖回了灌木林中，伊迪絲緊隨其后。“子彈……打空了。”她一邊為手槍裝填一邊對史蒂芬妮說，“沒事的，如果南希還有意識，肯定也會希望我們把她給……給……”

    “……”

    史蒂芬妮呆呆地聽著卡洛琳的解釋。雙眼干澀，流不出一滴淚。

    這個確實。她想，換做那個變成怪物的人是她，她也會希望南希這么做。

    南希……

    看著那在外面搜尋著人類氣息的吸血鬼，附著吸盤的腳每次從地上抬起來，都會發(fā)出一聲巨響。祂的嘴里仍然在斷斷續(xù)續(xù)地吼叫，史蒂芬妮聽著卻感覺是南希在哭泣。

    “不用了，卡洛琳。”史蒂芬妮站了起來，聲音沉穩(wěn)了下去。

    卡洛琳迷惑又驚訝地抬頭。只見史蒂芬妮脫去了外套，露出了……綁在腰上的炸彈。“史蒂芬妮，你？！”卡洛琳大叫，瞪圓了眼睛，手捂住嘴。

    伊迪絲預感到了什么，同樣蹭地一下站直，試圖去拉史蒂芬妮。后者卻給了她們一個悲傷的笑容。“對不起。”

    然后，就一個翻身沖出了灌木叢。

    “史蒂芬妮——！”卡洛琳扯著喉嚨大吼，手卻只抓住了空氣。

    伊迪絲本想追出去，看見史蒂芬妮拉開了炸彈的保險栓，動作立馬僵住，面色鐵青。隨后她以極快的反應拉住卡洛琳，瘋狂地往后飛奔。

    史蒂芬妮一步步奔向吸血鬼，面上卻帶著似是解脫般的笑容。沒關系的，南希。她想。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獨地去往那個世界。

    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沖擊波差點讓伊迪絲跟卡洛琳摔倒在地。盡管背對著爆炸現(xiàn)場，她們卻也依然能看見那在一瞬間將夜空照得锃亮的光芒。

    塵煙散去，一切歸于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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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ouble  Kill

    本章BGM：Magia  -  Kalafina

    And  I'm  Home  -  野中藍、喜多村英梨

    （你在干嘛啊喂安利不是這么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