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世界53:最后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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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門拉開又被關上,伴隨著來人腳步的走近,床上背身側躺著的洪淵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橙花香味。 他心里有些酸甜難辨,但嘴角已經下意識勾起,睜眼扭過頭去:“你可算舍得……” 話音陡然斷在看清來人是誰的瞬間,那雙還來不及盈滿笑意的漂亮眼睛里立時換上了nongnong的嫌惡,連語氣都變得冷淡至極,“你來做什么?” 被他這短短幾秒鐘的變臉取悅到的洪潛笑了一聲:“這么點傷死耗在醫院里,就是為了等她來見你?” “不關你的事,慢走不送。”洪淵重新扭回頭去,閉上了眼。 洪潛的視線落在他頸后的白色敷料上:“她不會來的。” 回應他的是朝著臉面被狠狠砸過來的枕頭。 “我說了,”沒有那副古板眼鏡遮擋后,洪淵那雙幽藍色的眼睛因為怒意越發顯得璀璨漂亮,“滾。” 洪潛抓著枕頭坐到沙發上,動作優雅從容,表情語氣也是一貫的平靜,他唇角甚至帶起了一點包容的笑意:“說實話,我對你挺失望的。明明我都已經給足了你發揮的時間和空間,結果呢?看看你折騰出來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你該不會以為收買了那些墻頭草就能逼得我把位置讓給你吧?” 洪淵坐在床上盯著他冷笑,被子下的手卻攥出骨節的白痕:“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東區的合作,她不也選了天燚的郭總,沒選你!” 洪潛恍惚了一下,又記起她曾在電話那頭說出那句“你并不是唯一的選擇”時的語氣。 ——或許你以為的獨一無二,才是這個世界告訴你的,最大的謊言。 獨一無二。 他已經不太記得自己幼時有沒有在看某本書或是某部影視作品時萌生過“想成為主角”的念頭了。但少年心性永遠張揚又輕狂,或許他也在某一瞬間和大多數人一樣,發自內心地羨慕著一切故事由ta展開的主角,希冀著自己也能成為故事的主角、世界的中心,成為被無數人聚焦目光的所在——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書本也好、影視作品也好、話劇戲曲也好,所有主角的人生軌跡,早在被呈現人前之前,就已經被固定在情節腳本中,掙不脫、甩不掉、逃不脫。 不是建立在自由上的一切行為,再如何光鮮亮麗、精彩紛呈,都不過是傀儡身上華麗無用的點綴,是空洞無神的雙眼,是被cao控行為的肢體,是無需靈魂的所謂主角。 獨一無二。 多么可怕的四個字。 詛咒一樣貫穿著他從覺醒那一刻起至今的、無法改變只能一遍又一遍倒帶回去重復開始的可笑人生。 而現在,他掙扎過無數次急于擺脫的主角位置,因為她這個異世來客的橫空出世,而成為了這些追在他身后狺狺狂吠的男人眼中求之不得的好東西。 他的視線落在洪淵那張和自己七八成相似的臉上,不由得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十歲出頭的混血少年怯怯站在母親身旁,海一樣漂亮的藍色眼睛就那么忐忑地看著他。 他當時在想什么呢?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將會取代自己母親位置的女人,還是婚內出軌還從容自若的父親? 事實上,他想的是,這雙眼睛真漂亮。 可沒有戲劇沖突劇情如何進行?他進入了第一個節點,被周遭所有人推動著慫恿著,和初初進入洪家的這對母子站成彼此對立的兩個陣營。 一遍又一遍地倒帶,一次又一次地初見,一回又一回地對視……直到他終于做出祂允許的“正確”選擇,用冷漠的表情和話語,去刺傷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時,屬于初見的節點才終于過去。 他的反叛在祂撥弄時間如同游戲般輕易的強大和不可違逆下,成了一次次于祂而言無關痛癢、于自己卻是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痛。 沒有做自己的自由,于是在這條失去自我的路上他開始變得麻木,逐漸隨波逐流,成為劇情里早被設定好一切的男主角。 既然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那又何必擰著一股勁兒自我折磨呢? 可偏偏,遇見她的,是最不堪的自己。 如果再早一點,一切是不是就不會這么糟糕了? 他可以像這些追逐在她身后的人一樣,天真地去相信一切努力都一定會有回報,只要堅定地朝著她走去,那終有一天就一定可以走到她身邊。 但他已經失望過太多太多次了,他清楚地記得每一次希望破滅時的不甘與憤怒。那種非人力所能改變的強大存在像是一層揮之不去的陰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的軟弱無力。 他裹足不前的軟弱將她一往無前的勇敢襯托得煙花一樣盛大美麗,而越是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絢爛奪目,他越是害怕去面對一切歸零后的寂寥空蕩。 頭頂是輕易cao控一切的手,身旁是虎視眈眈想要取而代之的狗,而她,已經毫不猶豫地路過他走向了更加遙遠的未知。 他要跟上去嗎? 可還有什么比現在更糟了呢?他又有什么好害怕失去的呢? 他要跟上去。 他想要去看看從她腳下延伸出的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可能性,他和他們一樣,想要成為被她選擇的同行者—— “事不過三,”他微笑著站起身來,看著表情錯愕的洪淵,“既然是你真心想要的,那么我希望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洪潛:這霸總我不當了(微笑掀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