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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妖途(NPH)在線閱讀 - 第一百四十六章惡意

第一百四十六章惡意

    (久等啦~

    今夜又難以入眠。

    我做出了惡毒的選擇。這一次我的良心更加不安了。

    太陽照在我身上是死去的錯覺。皮膚很冷,沒走一步都讓我感覺顫抖晃動。我感覺我的魂魄和rou體馬上就要被晃到分開,而我不知道怎么去將它們合起來,所以最后只能任由它們越分越遠。

    大概沒人能看出我的恍惚吧?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追究起來沒有源頭。只知道這種撕裂的感覺隨著航行一天天加劇,在神穹之下有那么一瞬間真的分開了。

    隊長是我必須做出決擇的責任??勺鳛橐粋€人,我好痛苦。

    還以為,不會有所動搖。

    還以為,曾經犯下的錯斷不會后悔。

    我接下了主公的任務。才知道,我啊,根本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明明恨透了神,恨透了那個世界,最后也為了自由選擇欺騙,害死了她。可見到她的時候,確定是她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那個說出謊言的日子。

    我存在良心。無法像主公那樣,有堅定的自我和冷酷的理性。

    這就是自由的滋味兒嗎?為什么這么苦這么累。可不可以不要讓我再看見太陽了,我真的好怕見到那張臉??刹豢梢圆灰俨婚_心了,想到你從前的樣子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真的好痛苦。

    都是因為我啊。

    我才是該死的那個。紅衣,你不該舍命救我。只要我活著,我就會做出一個個害人的選擇,招惹不斷的恨意。我一點也不比你沉穩堅強,我是個不敢死的膽小鬼,偷來的自由和命該還回去吧。

    ……

    抱歉,青衣姐。我不是有意看見的。

    “清平,青隊的遺物收拾妥了嗎?”

    走過素色的屏風,女子單薄的背影出現在眼前。

    陽光鋪滿地板和墻壁,唯獨在女人腳下投了濃重的墨色。

    陳三不敢靠近。這些日子他小心翼翼,維護著她平靜的表象。陳一傷情加重臥床不起,小雪沒了笑容再不愿開口說話。清平和青衣是最要好的,除了斂尸時不愿意放手沒有其他異樣。

    這樣最糟。

    情緒沒有宣泄口,都積壓在心里了。

    “不小心看見了青衣姐的隨筆。她都放在這個小盒子里了,也不帶鎖……真是的。”

    清平笑說,把手中的這篇放回盒中。

    衣物和用品被清平分別歸置在兩個大箱籠中,陳三說,“這就是全部嗎?”

    清平嗯了一聲,抬起箱籠里層層衣物,把這只小盒壓在了最下面。

    手腕上,傷疤清晰可見,陳三不由想:她定沒有好好涂藥。

    “快到了吧,北京?!?/br>
    “已經過紫禁城了,晚上就能到北地。至于何時能找到大營,這就不好說了?!?/br>
    “嗯?!鼻迤桨焰i頭落下,攥著鑰匙從青衣的艙室走出去。一邊走,嘴里邊念了句佛經。

    心情沉重起來,陽光照白上甲板的入口處,青衣說:不想看見太陽。

    “修羅二,你馬上就解脫了。”

    清平來到瞭望臺上,修羅二在此處打坐。

    孩童模樣的他抬起頭,額上是一層因疼痛引出的密汗。靈契生效,余韻未消。他的熱感世界中,清平那顆血紅的心臟跳動得異常緩慢。比往常要慢得多。

    修羅二腰間正別著一把黑色刀鞘。清平第一次見時很訝異。她親眼看著修羅二把自己的肋骨抽出來削成這把刀鞘,骨頭是絕不可能的黑色,神劍被削成了小臂長的匕首,安然地插在這把黑刀鞘中。似乎是被污染了一般,已沒有任何屬于神的氣息。

    能拔出神劍并壓制神劍,這就是修羅二的實力。由此她更加肯定,修羅二是個瘋子。他不安定不受控,靈契只有毀滅這一個選項。

    “你要殺了我嘛?!?/br>
    清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說道:“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嗎?”

    修羅二說,“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可怕。我沒有這種感情?!?/br>
    “是啊?!鼻迤侥剜?。她指尖蓄力,丹田中所剩不多的靈力凝聚指尖被她射向空中。

    順著那個下落的物體,修羅二看向清平的掌心。原本鮮活的飛鳥躺在清平的掌上,撲騰了幾下翅膀后就沒了動靜。

    她…殺了一只過路的飛鳥。

    “翱翔天空,頃刻死去。因為太過偶然太過倉促,所以死亡時也不會有害怕的情緒?!?/br>
    修羅二抿起嘴角,心不覺跟隨女人緩慢的語調加起了速。

    她到底想說什么呢?

    “可是當一個人的命掌握在別人手上,掌控者不規定他的死期,不提前告知,完全憑自己的心情決定,你說,這個人會是什么感覺。”

    清平撩開被風吹亂的頭發。漫無邊際的云山總令她幻想那些云塊中有無人的桃源。

    “還好是靈契,對吧?就算從這幅軀殼里離開,我也可以繼續做那個掌控者。你要盡情去享受這個世界的美好,山川湖海天下三界,挑戰強者,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過你要記住,我討厭被蚊子咬,討厭吃不飽飯,討厭被利用。或許一個清晨,我會因為看見了太陽而不高興,或許一個夜晚,我會因為看不見太陽而煩惱。所以我按動靈契,殺死了一個人,希望那時候你不是在與強者戰斗,因為,那一定是你最不愿結束的時候?!?/br>
    飛鳥從清平手心起飛,煽動翅膀落荒而逃。下一刻,手腕被男人抓在手心里,骨頭捏成粉碎。

    啊……他生氣了呢。終于會害怕了。

    “她死了憑什么賴到我頭上!要怪不是應該怪你們嘛?弱小無能,如沒有我,你們只會死得更慘!”

    心跳得好快!簡直快要從胸膛里跳出來。煩躁難受,這種可惡的情緒使他恨不能立刻把這個女人殺了。不,應該把她的嘴巴撕爛才對,分尸剝皮!……女人最害怕什么?也一定要讓她痛苦才行!

    恢復原樣的修羅二,身型和一頭野獸也沒什么區別。清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劇痛令她的筋rou不自覺地顫抖著。

    她冷哼一聲,用一種近乎鄙夷看向垃圾的眼神瞧著修羅二。

    “不懂愛恨的你根本不能理解,所以你才會覺得我在恨你?!鼻迤桨岩暰€移開,不想浪費在修羅二身上,“在我看來你就像世界的毒瘤,孕育在人體內的疫病,我有這個治愈的權柄憑什么不用?”

    “毒瘤、疫病?可我究竟做了什么!我明明沒做錯任何事,你憑什么這么對我!”

    樂清平整個人抖了一下。她面色僵冷蒼白,一瞬間褪去了血色。她意識到此刻的自己其實和謝子英沒有區別。

    他確實沒有義務去救下誰。缺少感情的怪物無法體味失去的滋味兒,又怎么會因為不想失去而去救人?

    可是,青衣的死難道就和他沒有半分干系?

    那把刺入青衣胸膛的劍,就是他親手拔出來的!怎么可能無關!

    “拔出神劍的時候我眩暈了片刻,醒過神時劍就被奪走了。哈哈,誰能想到那玩意兒奪了劍就立刻朝你們去了?你們才很奇怪吧,只能怪你們自己不是嗎?一個二個都跑了,丟下按你們人類來說是同伴的家伙。不,最奇怪的是你。明明是刺向你的……”

    修羅二短短的六十年生命頭一次說這么多話。他心里好煩躁,可不說點什么辯解的話大概下一刻就會被抹殺了吧?不行啊,他才知道這世上有神的存在,才知道大海和天空是什么樣子,他不想死。如果就這么死了,他會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說不定那玩意兒就是想殺你的呢!你不知道吧,你只是個遲鈍的凡人,當然不知道它跟了你們好長一段路。如果不是我去拔劍,它把目標轉向了我……你!你們就已經被它吞進肚子里了!”

    “喂,你聽見了嗎?不怪我,真的。說話,說話??!”

    修羅二搖著清平的肩。他的手很大足以把她整個肩頭囊括在手心里。溫熱的液體從修羅二左眼眶落下來,帶著一股腥氣,最后在木板上滴落成淺紅的斑跡。

    一線天藍混合著臟污的液體。男人頭一次品嘗到焦急的情緒,他半睜開左眼,上眼瞼的封印硬生生破開,銀釘劃出扭曲的創口。

    如同壞了一只眼睛的陶像,透露著詭異的死氣和僵硬。

    胸膛里壓抑不住的情緒從喉口擠出。清平笑了。她閉上眼睛忍耐著,五官全部皺縮在一起。如果不這樣,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怎么能在修羅二面前哭呢?這世上,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可以在誰面前哭了。

    明明不想聽到這些話。

    半睜不睜的左眼只看得見女人慘白的嘴唇。它一張一合,修羅二完全拼湊不出這句話的意義。

    她說:

    “忘記我,否則就永遠相信我會殺死你?!?/br>
    再也沒有比這更可怕的話了。

    知道他們返程,斥候營預留了聯絡暗號。幾次三番地到達指定地點確認身份,他們方被告知大營的具體位置。距離開北京已過去三日。

    休整期,麒麟大軍駐扎在山中開闊的谷地。營帳一眼望不到盡頭,猶如一座拔地而起的城池。

    到了最外圍關防,輪值的軍士攔下眾人查驗身份,不多久給出核驗結果。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出了什么問題。陳二對清平說道:

    “興許是上面忘報了或文書沒送到,總不會出大問題的。你且在這里等一會兒,我們先入營述職,然后去防務說明情況?!?/br>
    “好?!?/br>
    由于任務是麒麟大將軍指派,述職的優先級就比向防務說明清平的情況優先得多。所有人不得不立刻入營面見,清平只能一人留在營地外。

    眾人拱衛著青衣的棺槨。四名軍士拉棺,緩緩行入暮色中的麒麟軍營。

    夕陽西斜,看不見大家影子的那一刻,清平的心一下子空了。疲累無可避免地席卷全身,她找了處地方坐下呆呆地看著昏黃的落日。

    入營的眾人率先抵達的是烈士營。顧名思義,這里是停放陣亡軍士尸首的地方。

    “明天正好是安葬日,大將軍已經吩咐過了,要把青衣大人葬到明英堂?!?/br>
    明英堂埋葬的都是麒麟侯的親信、寵臣。哪怕戰時,這里的香火侍奉也不會中斷,日日添新。

    “會不會太快了些?青衣才剛回來。”陳一木訥地說。自打青衣離世,他就一直這么稱呼青衣。沒有了上下級關系,以男女間熟稔的叫法。

    “聽說已經去了快十日了吧。從南往北氣候差異很大,尸體早該不成型樣,還是早些安葬的好。而且,這是大將軍的命令。”

    領頭的軍士長敷衍地勸說道。搬出麒麟侯的那一刻,這事兒已經拍板了。

    “我會找熟工的女殯好好安置青衣大人,諸位放心?!?/br>
    女殯專事女尸殮葬,從小殮報喪到陪葬儀制一應cao辦。在戰時,這套流程只有七品以上官職的軍士可以享用。

    陳一滿目悲傷,不舍地看著青衣的棺槨。他已是個成熟的男人,卻對一個連關系都沒明確的女人如此傷情,這遠遠超乎他的預料。

    這趟旅程,他是陪在青衣身邊最久的那個,青衣的音容笑貌在腦海里如此清晰。他不能保證以后不會對別的女人動情,起碼在這個時刻,他深深地留戀著她。

    那個說要趕回來過年的人,再也過不了年了。

    “小雪?”

    眾目睽睽下,女孩跪在棺槨旁。她巴掌大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面朝棺槨跪得筆直。

    她難過嗎?她悔恨嗎?

    沒人能看得出來。

    大家喊她走。她一句話不說,任憑誰去拉扯都不肯起來。

    “算了,讓她跪著吧。不是她,青衣也不會死?!?/br>
    話從陳一嘴里說出來,沒有人反駁。有人用憤怒而震驚的眼神看著他,他并不在意率先往外去了。

    走出營地口,一個半大的男孩子一把推開他并狠狠瞪了他一眼。陳一踉蹌兩步站定回頭,看見男孩抱住了小雪。

    這一刻,女孩奔潰而尖利的哭喊混入營地連天的哭喪聲中,在這停滿尸首的地方,泯于眾人。

    陳一直直向斥候營走去。跟隨著他的眾人不明所以。這不是往大將軍營的方向。

    “你們幾個,跟我來。”

    騎著馬趕來的軍士用鞭子點出機關城來的三位。三人上了板車,被馬匹拉著飛快往大營方向去。

    “列長,我們不去嗎?”陳二詢問道。陳一點了點頭,“該上報的早在飛信里秉明。將軍體諒,特囑咐我們入營后可直接休整無需再過去了。”

    “這樣…那我們直接去防務營把清平的情況上報一下,讓她入營。”陳三調轉腳步往南方。

    “不可。”陳一厲聲制止,“她和我們沒關系了,任務結束了?!?/br>
    “這什么意思?”洛富金都忍不住問起來。

    “別過問。我是奉命行事?!?/br>
    話音剛落,陳一直接把陳三生擒,嘴里道:“休怪我了。我怕你為了她不安分?!?/br>
    突變來得太快,眾人一時呆楞原地。幾名軍士在陳一的示意下直接把陳三押解帶離,肅靜中,大家也只能看著陳一冷酷的面目默不作聲。

    “如果你們有誰繼續和樂清平牽連,下場會和陳三一樣。記住,這是命令?!标愐活D了頓,眼神有些動搖又很快恢復平靜?!爸链耍£牻馍?。我不再是陳一。你們應該很清楚,我名為李照,斥候營都尉。”

    美夢與噩夢交織,喜悅與悲情更迭。旅程終于畫上了血色句點,被拋棄的人對此毫無察覺。當善于欺騙的上位者決定信守諾言,被抉擇的還以為,是自己有錯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