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錄》里面記錄了許多風水局的介紹，每個局都有專屬的名字，像是什么水中望月、雙龍搶珠、虎口吞蛇之類一大堆，反正都是我看不太懂的東西。再往后翻，又是一堆天斬煞、官門煞、斷頭煞等等一聽就很驚悚的名詞。

    其實這本書里的文言文也沒有那么難懂，算是很白話了，只是因為字小，需要花點時間去慢慢看。我很少看關(guān)于風水的書，這一瞧卻發(fā)現(xiàn)還滿有趣的，自己躺在床上翻了半天，莫名覺得自己好像變聰明了。

    「你干什么呢？把書給我。」

    突然我手中的書被抽走，眼前出現(xiàn)胡子越的臉，他拿著書坐下來：「瞧你都看得入迷了，真看得懂嗎？」

    「廢話，當然看得懂。」我翻了個身。

    胡子越?jīng)]應聲，專心看起書來了。他看書的速度比我快很多，卻比我讀得更詳盡，最后他終于露出微笑，說：「我找到那個局了。」

    這個風水局的名字叫做「鬼帶刀」，一聽便不是什么好東西。要佈「鬼帶刀」說來不難，就是有些麻煩，得先找到一個「鬼xue」，也就是與「龍xue」相反，能聚集陰氣的xue位。要讓這xue里的鬼「帶刀」，當然就需要一把活生生的刀子。

    這個「刀」就是命里帶刀的人，一般為了聚陰，都是找女人，不過也有少數(shù)男人的例子。找到了這樣一個人，下一步就是讓他死在「鬼xue」里，死法不一定，但通常會用燒的，速度較慢，但死亡的過程越痛苦，靈魂的怨氣也就越大。

    人死了之后，會以一種特殊的符咒禁錮他的靈魂，「鬼帶刀」之局便完成了，至于是什么樣的符，這本書里并沒有詳述。這個局被正派道士視為邪魔歪道，這是百分之百的陰煞之局，能把周圍的孤魂野鬼全都拉攏過來，變成施術(shù)者的魁儡，對主人說的話言聽計從。

    不只是這樣，住在「鬼帶刀」周邊的人也都會受到影響，流年不利、禍不單行，其陰毒狠辣自然不在話下。這個局的成敗，取決于「刀」的鋒利程度，但要是沒有關(guān)鍵的符咒，誰也不能佈「鬼帶刀」。

    這樣的符咒早在《余文錄》成書之前失傳，所以余文本人也沒親眼見過，這都是他從老前輩口中聽來的片面之詞。

    「……為什么胡天師會有這種符咒？不是已經(jīng)失傳了嗎？」我問。

    「余文又不是神仙，他說失傳，不一定就是真的。」胡子越把書本闔上：「我得把這局給破了。」

    「啥？」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從床上爬起來看見胡子越一臉正經(jīng)，心說壞了，他是認真的。

    「你什么時候要去啊？我可以跟嗎？」

    「……」胡子越斜眼看著我：「你啥時候這么愛管事了？」

    我也只能傻笑了，要說為什么我還真想不出來，大概也就是想表達最低程度的關(guān)心吧。

    出發(fā)前一天的晚上，黑無常突然把我叫到他的書房去，對我說：「小白，我之前拜託你們的殭尸牙齒，你什么時候才要給我啊？」

    「殭尸……」我去，這還真完全忘記了。

    「你忘了算了吧，咱今天不是找你說這件事情的。」

    黑無常在他的皮毛上坐下，拿起茶幾上的菸陡狠狠抽了一口，呵出一大團白色煙霧，他深沉的黑色眼睛看著我：

    「你們學校最近有什么異常嗎？」

    「異常？沒有吧。」要說異常的事情每天都在發(fā)生，我實在不知道他說的是哪種程度。

    「馬上要到初一了，」黑無常指著墻上的月歷：「連續(xù)十五天的時間，日夜游神要出巡，也會經(jīng)過你們學校，這事情你知道嗎？」

    我搖頭，他這是明知故問，我不可能會知道的。

    「日夜游神是干什么的，你總記得吧？」

    我想了下，黑白無常給我的那本無名書上提過，日夜游神是城隍老爺?shù)牟肯拢謩e在白天夜晚巡邏，監(jiān)督人間。他們原本都是兇神，所以誰要是沖犯到了，即便不死也得見血，是誰也不敢輕易靠近的神明。

    「日夜游神出來……跟我有什么關(guān)係嗎？」

    「跟你是沒有直接關(guān)係，不過跟你朋友有關(guān)。」黑無常指著我：「日夜游神會把『偷渡客』給捉走。」

    「偷渡客？」

    「偷渡客是我們地府的黑話，專門指那些沒喝孟婆湯、沒登記過就投胎的人。」黑無常的臉在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隱約覺得事情不對了。

    「你應該知道我在說誰了，你要是真的在乎他，就幫我把這些東西轉(zhuǎn)交給他吧。」

    黑無常站起來，從架上拿了一個布包給我，沉甸甸的，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我有些緊張：「為什么要把沒喝孟婆湯的人抓走？」

    「那是地府的規(guī)矩，投胎一定得喝孟婆湯，前世的記憶若沒有遺忘，只會徒增人間的混亂。不過每天投胎的人那么多，我們也沒辦法一個個記錄，對于這種事情，都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人通報的話，大多都會放水，這也是為什么通常這類人不是夭折就是特別長壽。」

    黑無常停頓了下，抽了口菸繼續(xù)說：

    「可一旦接到通報，那人就只有死路一條，執(zhí)行任務的就是我們黑白無常跟日夜游神了。」

    「欸？那你怎么還會專程告訴我？」

    他笑了：「因為我不喜歡殺生。」

    「……」我已經(jīng)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高興還是傷心，莫名的酸楚涌上胸口，最后只彆扭地說了句：「謝謝老闆！」

    「不用謝。」黑無常起身離開書房，關(guān)上門前又朝我眨眨眼，擺出一個很欠揍的微笑：「千萬別跟嚴朔說，祝你們好運。」

    我就呆呆地看著他把門關(guā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