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凱在路邊好一會兒才回過身，他看了眼面包車，又看了眼相隔不遠的警察局。他手指顫抖，在撥號界面猶豫了好半天。

    高駿長按喇叭，聲音刺耳，惹得路人頻頻回望。喬凱手一抖，手機險些要摔在地上。

    “上車。”

    喬凱把手機背在身后，搖頭：“不了，我要回去。”

    高駿胳膊搭在車窗上，偏過頭拉下墨鏡，目光淡漠地看著他：“上車。”

    喬凱向后退，難得鼓起勇氣，直視對方：“我要回去，你說過讓我回去！”

    “他們不要你了。”高駿指出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可能是，有點誤會……我會去解釋清楚。”

    喬凱在高駿的注視下沒能再后退半步，他害怕，像被狼盯住的兔子。

    高駿沒再理他：“上車，送你去‘憶森’。”

    “你怎么知道……？”

    喬凱的問句沒來得及說完，高駿已經下了車，抓著他打開后車門，貨物一樣扔了進去。

    手機界面上，110三個數字已經按下，他猶豫地盯著撥打兩個字。

    紅燈。

    高駿猛踩一腳剎車，喬凱腦袋撞上座椅背，手機掉進椅子的夾縫里。

    “等等、我手機掉進去了！”

    高駿不耐煩：“叫喚什么，再買個新的不就得了。”

    “我……”

    喬凱看了一眼那臺碎屏山寨機，沒說話。

    一直到了憶森，喬凱還在擔心那個電話是不是什么惡作劇。而且，為什么這變態會知道？

    高駿把車停好，他今天依舊是那身背心加短褲的配置。喬凱穿的是一身有些皺的西裝，這是他剛畢業的時候用打工的錢買的第一套衣服。

    在一向西裝革履的大廈里，居然沒人攔著這位一看就像是來砸場子的男人。高駿似乎對這地方挺熟悉，在前臺問了兩句話，又領著喬凱進了樓梯，按到最頂樓。

    電梯門閉合，封閉的空間讓喬凱躁動不安，電梯上行的速度不知道為什么很慢，小屏幕上的數字要好久才跳動一次。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后背緊貼著電梯一角，慢慢地，不受控制地想要蹲下去，或者說，跪下去……

    叮——

    電梯門打開。

    高駿似乎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自顧自走在最前頭。喬凱腿還在發抖，顧不上思考，快步跟了上去。當兩人獨處時，高駿是危險的源頭，一旦離開私密空間來到外界，他又好像成為了安全的代名詞。

    這種矛盾讓喬凱感覺到更深層意義上的危險。

    馮秋是圈內首屈一指的金牌經紀人，手底下帶出來不少明星大腕，更是出過兩任影帝。葉思思當年正受寵的時候，也是他給安排的出道，做了不少有關未來發展方向的規劃。

    似乎沒預料到這位大少爺會親自帶人過來，他有點驚訝地看了高駿一眼，打了個招呼。

    喬凱見過馮秋，不過那已經幾年前跟著名導在某劇場時的事了。他頭一次離圈內大佬這么近，比在高俊面前還覺得緊張，鞠躬時把身體折成九十度的，結結巴巴地自我介紹。

    “底子不錯。”馮秋打量著喬凱，從桌子上隨便拿了兩張A4紙給他，“給你半小時，臺詞不多，先拍條試試。”

    喬凱雙手接過來，臉色漲得通紅，又神色復雜地看向高俊，有點猶豫地要說什么。

    高俊低頭看著手機，沒有理他的意思。

    過了半小時，喬凱已經調整好狀態，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臉上已全然沒有先前瑟縮怯弱，目光淡漠，似笑非笑。

    按照劇本，他所扮演的角色是個反社會人格殺人犯，這場戲演的，則是他又一次從警方手中逃脫后面對鏡子時，和自己倒影的對視。

    由于臺詞很少，也沒有對手戲，甚至房間里并沒有鏡子，故而演員本身對角色的扮演顯得格外重要。

    喬凱面向馮秋所在的方向，他的眼睛里卻只有自己，好像他的面前真的出現了一面鏡子。

    他想到高俊。

    他回憶起在別墅里，瀕死時在鏡中所看見一切，那張臉的每一處細微的變化，這只是對他拙劣的模仿。

    在恐懼先一步壓垮他之前，他說出了那句唯一的臺詞。

    “天氣不錯。”

    “演技也不錯。”馮秋表情帶上有些贊許，又看向高駿，“你打算怎么捧？”

    高駿劃拉著手機屏幕，把幾樣養狗的套裝加入購物車，漫不經心地道：“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