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捉鬼
“不知道,我只知道炒槐花挺好吃的。” 小和尚撓了撓自己锃亮的腦門,看起來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赤華道:“來的那日我便探查過,這棵樹正巧栽在王府正中心,位置十分不同尋常。莫說招一只厲鬼,方圓十里的妖魔鬼怪都招得來。” “王府,這名兒還真占便宜。”蓮貞咂咂嘴打岔道。 赤華知道他在聽,不過隨口吐槽一句,接著似是自言自語道:“此乃風水寶地,這槐樹更是生長在氣運地脈上,且已有百年,照理已能修出靈體來。可為何這樹死氣沉沉,沒有半分靈智已開的跡象?” 槐樹那頭的小和尚聽得暈乎乎的,索性暫且捺下不理,跑到一旁開開心心玩他的槐花去了。 ------------------------------ 彈指間,三日光陰已過。 這夜,與眾人想象中的月朗風疏不同,王府上空烏云密布,陰風陣陣,正如鬼哭狼嚎。 梨蒲樓中,王重錦與方茗夫妻二人早已緊閉門窗,相對而坐,守著桌上一盞如豆孤燈,一時靜默無言。 “夫君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適?” 自方才始,王重錦額上冷汗涔涔,上下牙不斷打架,駝著背將自己蜷縮起來,慌亂地直勾勾盯著前方看。 方茗以為他身體不舒服,關心地問。 “夫人難道不覺得……背后有人在看著我們?” 被妻子這么一問,王重錦牙關戰戰,顫抖著毫無血色的嘴唇,小聲回答。 “沒……沒有啊。” 方茗還算是個大膽的,聞言在房中環視一周,沒發現什么異常。 倒是王重錦的背影,似乎映入了平時她用來梳妝的菱花鏡中。 “夫君莫怕,大師和道長他二人已做好準備,莫怕,啊。” 方茗輕聲哄著,眼里閃過晦暗不明的光。 王重錦只覺得撫摸著脊椎骨的森森寒意未消,黏在背后的詭異視線仍在。 但妻子淡定自若的態度感染了他。他鼓起勇氣,回身向視線來源看去—— “啊——有鬼!有鬼!” 他從圓杌上一屁股墩兒跌下來,頭險些磕在桌角上。但王重錦顧不得許多,盯著那面菱花鏡嚇得連連后退,喉嚨里逸出一聲凄厲尖叫。 “怎么了?” 方茗立刻放下手中的刺繡,拿起擺在一旁的桃木劍,目光立刻捕捉住鏡面。 出乎她的意料,那里什么都沒有。 “一個、一個披頭散發的紅衣男人……從鏡子里爬過來!” 嗶—— 方茗當即抓起桌上的竹哨吹響,隨后疾奔向菱花鏡,握緊劍柄朝鏡面刺出一劍—— “啊——你這小妮!” 她聽見一聲嘶啞的男子慘叫在耳邊炸開,震耳欲聾。迎面撲來的強烈氣流將掀得她眼冒金星,幾欲暈倒。 隨后是一句模模糊糊的咒罵。 恍惚間,她看見一張有些熟悉的鐵青鬼臉,穿過眼前點點金光,直直朝她撲來。 砰—— 臥房的雕花木門被一腳踹開,赤華右手提著小和尚后頸,左手五指成爪,腳下生風,奔襲而來,惡狠狠地朝迸裂未碎的鏡面一爪抓去。 “啊!!!” 一時鬼嘯更甚,陰風大作,珠簾被吹得絞成一束,金玉相接,丁零當啷發出一陣令人心煩的亂響。 屋中眾人只覺得鼓膜被著尖叫聲刺得一陣一陣地跳,鉆心蝕骨地攪得人生疼,紛紛捂緊耳朵。 蓮貞被這尖銳的風呼鬼號激得睜不開雙眼,手緊緊捂在耳上。眼皮罅隙間瞥見赤華深深皺起眉,再無空閑的手,想必也被刺得生疼。 蓮貞便撤了左手,包住赤華右耳。 赤華右耳一熱,隨即安靜下來,只余左耳承受這尖利慘叫。 那只附著淡淡金光的手微微顫抖著,盡己所能地保護著他的聽覺。 赤華意識到這一點,心頭一軟,緊鎖的眉頭松開了些許。 誰料那鬼機敏異常,察覺到制住自己的大妖有一瞬的心旌搖曳,立刻反身一扭,慘白的鬼手一揚,將一把桃紅色粉末朝近處二人撒出,隨后便要逃入鏡中溜之大吉。 離它最近的赤華雙眼片刻不眨,嚴陣以待,始終牢牢鎖定它的動作。 見其欲逃,當即閉眼閉氣,摘下腰間拇指大的白玉瓶拔塞一擲,帶著小和尚閃得遠了些,才睜開雙眼靜靜看著瓶口勁風將猶自掙扎著的厲鬼吸入瓶中。 待這鬼徹底被困入瓶中后,赤華收了玉瓶,蓋好瓶塞,復又掛回腰間,踏過滿地狼藉走向王、方夫婦二人。 “邪祟已除,今后這府上,應能寧靜度日了。” “謝道長、謝道長!” 王重錦連滾帶爬站起,又扶起倒在地上的夫人,這才涕泗橫流朝赤華深深下拜,嘴里不斷說些感謝許諾的話。 “王公子快快請起,貧道只略施綿薄之力罷了,當不得。” 被刺傷的左耳仍是嗡嗡作響。赤華索性閉了左耳聽覺,暫且先用被小和尚保護得好好的右耳。 “……道、道長,蓮貞大師似乎神色有異,可是方才受了傷?” 到底是女子心細,倚在桌邊的方茗低低喘了口氣,見蓮貞緊閉雙眼、兩頰生暈,心下擔憂,不由出聲問道。 赤華聞言,心頭一緊,慌忙去看懷里抱著的小和尚。 “好熱……” 小和尚體溫高得不正常,滿面潮紅,額上凝結出大顆大顆的汗珠,灼灼朱砂痣紅得刺眼,濕潤的嘴唇也殷紅誘人。 他眼皮緊緊合著,嘴里卻囈語不斷,手也不安分地去扒灰色僧袍的交襟,露出里頭的純白內袍。 這……這是怎么了? 赤華心亂如麻,一面按住小和尚作亂的手,一面迅速施展輕功,帶著人趕回廂房。 電光火石間,他終于記起方才那厲鬼朝他二人揮灑而出的桃紅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