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藺西榮帶姜皎去的是他在學校附近買的一套大平層。

    姜皎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房子，促狹地站在玄關處，垂著頭，抓緊了書包肩帶。

    這種格格不入的窘迫感讓他想起了傅聞第一次帶他去開房。

    “皎皎，不用換鞋的。”

    藺西榮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沖他體貼一笑。

    不叫他“姜皎”，也不叫他“姜同學”，而是像傅聞那樣，十分自然地叫他“皎皎”，這個連他的家人都沒怎么叫過的親昵稱呼。

    說完，他就拉住了少年柔軟細嫩的手，把人徑直帶去了書房。

    整套房子的設計都很統一，充滿格調，書房也不例外，跟藺西榮本人一樣，奢靡優雅卻不至于俗氣。

    少年愛讀書，本該為書房中浩瀚如煙的圖書所吸引，但當他目光掃過架子上的那個相框時，卻怎么都移不眼。

    ——上面是少年時期的藺西榮，高鼻深目，眼珠淡藍，比起現在，仿佛加了一層稚嫩的濾鏡，薄唇極紅，眉毛眼睫濃黑如墨，精致得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精靈。

    他穿著緊身的芭蕾演出服，身材高挑，肌rou勻稱，沒留長發，側著身子，一只腿立在地上，另一只腿向后伸直，形成了一個標準的直角，雙臂配合腿部線條，隨之展開了一個優美的弧度。

    像只古典優雅的高傲天鵝，揚著下頜，面向鏡頭時也不笑。

    一旁的藺西榮也發現姜皎正呆呆地望著他年少時的照片，濃秀的眉毛不禁皺起。

    這張照片是他母親給他拍的，是他受傷前的最后一場舞臺。

    平日他不會邀請別人來自己家，這張照片就隨心擺在那里了——但其實他不太愿意讓人知道，他曾經站在那個舞臺上過。

    藺西榮看不得自己身上的任何不完美。

    因而，許多人都以為他在國外一直學的繪畫……

    也許是姜皎眼里的欣賞和傾慕太過濃烈，藺西榮也看著那張圖片，眼里終于有了一絲淡淡的遺憾。

    “我母親是國外很有名的舞蹈家，在她的影響下，我三歲開始學習芭蕾，十一歲進入最頂級的芭蕾舞蹈學院……”

    姜皎安靜地聽他講，講他獲得的掌聲與輝煌，目光再落到那張照片上時，仿佛看到那只高傲的小天鵝又活了過來。

    只是縱使天資再高，這一切卻在他17歲那年戛然而止——藺西榮連自己受傷，再也不能登上舞臺都說得輕描淡寫。

    看少年眼里滿是憐惜，他還反過來安慰少年。

    “不完美的東西，破碎了也沒什么，而且，所有的完美也都注定是要消逝的——是畫筆和鏡頭給予了他們永生。”

    男人說完，連方才看向照片時的那一絲遺憾都消逝了——母親的鏡頭已經讓17歲時的他能永遠鮮活下去，而現在的他，也能得到所有完美，然后賜予他們永生。

    “好了，不說這個了——皎皎想喝點什么？”

    姜皎聽了，目光終于從照片上移開，那份拘謹也隨之回來。

    “我…都行的。”

    “那我給皎皎沖杯牛奶。”

    藺西榮揉了揉少年發頂，溫柔說道。

    111.

    男人過來時托盤里放了兩個杯子，乳白色的那杯顯然是給他的牛奶，另一杯則裝著深琥珀色的液體。

    姜皎道了聲謝后接過，藺西榮見他好奇自己手中那杯，笑道：

    “威士忌，皎皎要試試嗎？”

    姜皎趕緊搖了搖頭，然后抿了一口屬于自己的牛奶。

    藺西榮也拿起杯子。

    酒液入喉時他透過玻璃杯向少年看去，只見少年水紅嫩嘴上染了一層“白胡子”，紅白相斥著，少年還下意識伸出紅艷艷的舌頭舔了舔唇。

    男人見此，果核一樣的喉結上下滾動，腦子里有了點成年人的齷齪念頭。

    這才喝了一口，竟然都有些微醺的心跳加速了。

    二人邊喝邊聊。

    姜皎從來沒見過像藺西榮這樣優雅又貴氣的人，舉手投足風度翩翩。

    本以為二人之間沒太多共同語言，再加上他不太會和人交流，可能聊不了太多。

    結果藺西榮不但沒有半點老師架子，相處起來也是讓人如沐春風。

    他聲音溫柔，知道少年喜歡看書后，連一些小眾文學都能和少年說上幾句，仿佛無所不知，實在學識淵博。

    ……

    姜皎本打算牛奶喝完就開始學習，結果聊著聊著一股莫名其妙的困意突然涌了上來，他看著藺老師薄唇開開合合，聲音傳進他腦海中，卻怎么都反應不過來男人在說什么。

    仿佛已經困到了極致。

    “老師……我好像有點困了……”

    說完就閉上眼，脫力般向后靠去。

    ……

    正好這時，藺西榮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酒。

    他輕輕放下杯子，先是盯著少年漂亮的臉和纖細的身體欣賞了會兒，然后才站起身，慢悠悠走到姜皎跟前，溫柔喚道：

    “皎皎？皎皎？”

    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