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側坐在樹枝上，居高臨下看著向玨。

    向玨扣緊扳機，死死盯著林逸，一字一頓道，“下來。”

    回應他的只有林逸的輕哼和背影，向玨額上青筋直冒，抬手鳴槍。

    槍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突兀，林逸嚇了一跳，咬著牙往上爬。

    向玨若真想殺他，他早就死在被抓住的那個地下室。

    裴勇聞聲帶人趕過來，向玨瞪著將要翻過去的林逸，厲聲道，“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馬上給我從樹上滾下來！”

    “老大，要不我帶幾個人過去……”

    向玨冷笑，“你去把林淺弄過來！”

    林逸在高處，只隱約聽到人名，停頓的剎那，腳腕被人一把拽住。

    “林逸，你最好別挑戰我的底線！”

    林逸抬腳猛踹，向玨用力一拽，將人慣倒在地。

    “你很好。”

    林逸磕到后腦，眼冒金星，頭暈勁兒還沒散去，小腿傳來一陣劇痛。

    “啊！”林逸蜷著身體，額上布滿冷汗。

    “我讓你再跑！”向玨重重踩著林逸的小腿，表情猙獰，“不給你點兒教訓，你永遠不會學乖！”

    林逸弓著腰去掰向玨的腳，鉆心的痛讓他說不出話，汗水滴到眼睛里，視線一片模糊。

    林逸呼吸急促，他的腿一定斷了。

    向玨泄恨式地踩了好幾腳，裴勇突然慌忙地跑過來，衣領脖頸處血跡斑斑。

    他附在向玨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忐忑地退到一邊。

    向玨半張臉隱在黑暗中，突然勾唇笑了。他走到裴勇身前，抹掉裴勇臉上的粘稠的血，折回去蹲在林逸面前，擦在他唇上，“嘗嘗，小淺的味道。”

    林逸不敢置信，“你對她做什么了！”

    向玨笑而不語，林逸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撲倒在地，抓狂吼道，“我殺了你！”

    向玨抓住林逸揮過來的拳頭，一手摟住他的腰，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裴勇說，小淺叫得可慘了，一直在問，為什么哥哥不來救我……”

    林逸雙目猩紅，咬住向玨的耳朵往下扯。

    向玨吃痛，叫來裴勇，費了好大功夫才將林逸拉走。

    “向玨你他媽就是個混蛋！”林逸崩潰，“我真是瞎了眼！我要殺了你！我恨你！”

    向玨冷著臉，往耳側一抹，一手的血。

    裴勇鉗制著林逸，向玨示意他松手。

    “老大……”

    裴勇毫不懷疑，如果現在松開，林逸一定飛撲過去，與向玨不死不休。

    向玨勾著林逸脖子上的鐵圈將人拽過來，遙控器一按，人瞬間安靜了。

    手指出傳來刺痛，向玨換了個姿勢，拉著胳膊拽起他發軟的身體。

    林逸呼吸急促，眼前一陣陣發黑，“你遲早會后悔的，向玨，今天我沒死，未來死的……就是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別成天把死掛在嘴邊，多么不吉利。”向玨冷笑著將林逸拖進最近的車庫，俯視他道，“你認錯嗎？”

    “呸！”

    向玨低頭扯了下唇，面無表情瞪了他一眼，一把拉下卷簾門落鎖。

    “什么時候肯認錯，什么時候再出來！”

    最后一絲光亮消失殆盡，林逸撲在卷簾門前，“放我出去！向玨！”

    無人回應，林逸一拳砸在門上。

    車庫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林逸腿右腿脹得難受，只能靠坐在角落。

    他難以忍受清醒的時候長時間待在黑暗中，沒過多久，林逸耳邊嗡嗡作響，窒息一般喘不過氣。

    此前向玨再怎么對他，也沒有把他一個人關在小黑屋里。

    林逸咬著手背，妄圖用疼痛驅散恐懼。

    養父還活著的時候，林逸犯了錯總是被關小黑屋，七八年過去，痛苦的回憶襲上心頭，攪得他心煩意亂。

    ……

    向玨徑直回了二樓，卻發現醫生站在門口。

    醫生看到他，開始比劃手語。

    向玨蹙眉，叫來裴勇。

    “老大，他來給呃……林逸打吊瓶。”

    向玨不耐煩，抬手讓裴勇把人轟走。

    醫生焦急地看向裴勇，動作比劃得飛快。

    裴勇舔了下發干的唇，聲音越來越小，“老大，李斯特說，逸……林逸精神狀態不太好，不能受刺激，需要藥物持續干預，問您他人在哪……”

    向玨猛地轉過身，對上李斯特擔憂的視線，平白無故想起逆反抗拒的林逸，頓時怒火中燒。

    “你說他有抑郁焦慮，讓我放寬限制，對他好一點兒，讓他多休息！好啊！我全都照做了！給他吃給他喝讓他一個人呆著！然后呢？一次沒鎖門，人馬上就跑了！”向玨越想越氣，“你他媽耍我玩呢！”

    林逸那股子瘋勁兒和過去一樣，哪里像是有病的樣子！今晚反倒是恢復了過去的幾分生氣。

    李斯特一直在比劃手勢，向玨看不懂，也不想再聽裴勇翻譯。

    把醫生打死回頭還得在找新的，向玨抓了把頭發，硬生生將一肚子火憋回去。

    “你過去問一句，他要是肯認錯，就把人放出來！”

    向玨知道林逸怕黑，還是之前兩人跑去看電影，電影院突然停電，他偶然得知的。

    只那一次，向玨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

    回憶涌上心頭，向玨胸腔悶脹，雖然他不想，但還是要承認，他想要的，是過去那個會說軟話，會溫柔抱他，哄他開心的林逸。

    林逸到底什么時候肯服從！

    裴勇沒過多久就回來了，向玨見他一個人，面露不悅。

    “老大，林逸說……”

    “支支吾吾的，說！”向玨不耐煩。

    “他……他讓您滾遠點兒，最好去、去死。”

    向玨抿著唇靜默幾秒，嗤笑道，“好啊，很好！出去，我要休息。”

    裴勇急忙退出去，關上門，一回頭，見李斯特還在，甚至還要進屋，急忙攔住他。

    “你瘋了！”裴勇將人拽走，低聲呵斥，“不要命了！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閑事！”

    向玨右耳被林逸咬破，此時傷口已結痂。

    他洗完澡，上完藥，躺在床上，閉上眼，輾轉反側，就是沒有困意。

    林逸在干什么？會害怕嗎？估計又在罵他吧。他如果親自過去，林逸會服軟嗎？

    林逸，林逸。

    向玨在心底咬牙切齒，他為什么滿腦子都是林逸！

    ……

    裴勇走后，四周靜悄悄的。

    林逸渾身是汗，右腿已經麻木失去知覺。

    好黑啊……

    恍惚間，養父的呵斥聲如雷貫耳。

    “只有心狠手辣才能穩居高位，你那點兒可憐的軟弱遲早會害死你！”

    林逸自嘲地扯了下唇角，沒成想，他竟一語成讖。

    和向玨相比，他簡直太心軟了，才縱容那小崽子恃寵而驕，成為他的軟肋，最終騎到他頭上。

    林逸迷迷糊糊地想，如果在感情剛萌芽的時候殺了向玨，是不是就不會有未來這么多糟心事了？

    他到底為什么愛上向玨？

    哦，他想起來了，是因為那雙好看的眼睛。

    第一次事后，他就是因為被那雙明明懼怕卻又真誠直白的眼神觸動，才留了他一命。

    所以，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林逸抱著頭，向玨那混蛋……什么時候放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