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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貪歡在線閱讀 - 第二十二章 情感糾紛

第二十二章 情感糾紛

    越昶忽然被潑了一碗guntang的餛飩,又被時旭東一腳踹到帳邊,連帶著整個帳子都搖晃起來。他靠著帳幕緩沖,這才堪堪起身。

    時旭東卻已經逼近。

    越昶晃著自己的腦袋,似乎是后腦撞在架子上造成了輕微的腦震蕩。頭上還掛著半個餛飩,guntang的餛飩湯把他后頸澆得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血性上來,掙起身子沖過去。

    時旭東罵完那句“傻逼”,連句話都不再多說,借著蹬地的力量向越昶猛撲,架起他的胳膊牢牢鎖住,而后小臂如擺錘一般掄起猛擊,朝著他的腰腹重錘,幾乎砸得陷進去,一拳把他揍到了木質帳架上,“砰”的一聲——

    “cao!”

    時旭東又是一記掄踢,但被重新站起的越昶抓住了大腿,一手抓著上方的手臂,另一側提膝架上,兩力齊發,把突襲而來的時旭東重重掀到地上,兩相扭打起來。

    差不多是一交手,就彼此探清楚了斤兩,都是從部隊學的一個路數,赤手空拳的時候差不多水平,就看誰的運氣好,誰的狀態好。

    拳拳到rou,幾乎沒有喘息的時機,時旭東又是一個抱摔,堅硬肘尖對準了胸骨上窩,未來得及肘擊,就被越昶抓著胳膊掀了出去,同樣狠狠撞上了帳架。

    本就被撞了一次的木質架子不堪重負,折斷了。連帶著整個帳子歪斜倒塌,向著他們傾覆過來。

    先接觸到帳布的是倒塌的蠟燭。

    為了防潮防雨,軍帳的賬布都涂著厚厚桐油或是油脂,火轟的一聲燒了起來。

    時旭東也懵了一瞬,趕忙撕扯開頂在頭上的賬布,顧不上越昶,徹底慌了神:“青折?青折——咳,咳……青折……”

    怎么連點兒聲音都沒有……

    對,他剛剛被越昶掐得快要窒息,現在可能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時旭東一瘸一拐,終于找到了沈青折,其實不過是短短幾息,只有幾步路,他卻覺得格外漫長。

    還好火沒有燒過來,還好……

    跳躍的火焰照著沈青折蒼白的臉,脖頸上留著青紫掐痕,說不出話,似乎是格外緊張,拽住了他的袖子。

    時旭東的臉上都是傷。

    他把沈青折抱出危險境地,才發現自己的心在狂跳,一陣陣的后怕。

    外界的聲音這才緩緩傳來,他聽見有人組織著救火,火勢不算兇猛,沒有殃及周遭的帳子。

    他摸摸沈青折的頭發,把他小心攏住。

    陳介然正跛著腳提著桶過來,看見他們的樣子愣了一下,隨即頗為感慨道:“節度與都頭還是這般,情比金堅。”

    沈青折張了張嘴,然后慢慢捂住了臉,假裝沒聽見,耳朵紅透了,不知道是不是火烤的。

    時旭東覺得這位行軍司馬很會說話,是當大將軍的材料。

    他把沈青折輕輕放下:“勞煩陳司馬……”

    還未說完,他便道:“交給我便是,時都頭放心。”

    時旭東想了想:“可還有胡餅?拿給沈節度墊一墊。還要一點喝的水。”

    一碗好好的餛飩就這么糟蹋了,只能吃胡餅加水。時旭東在心里又記了一筆。

    “自然是有的,”陳介然爽朗道,“阿寶?阿寶過來,你兜里的胡餅拿一個來。水囊也給我。”

    沈青折接過阿寶褡褳里涼透的胡餅,抬眼看時旭東。

    時旭東正在對陳介然說話:“多謝,陳司馬的弓再借我一用。”

    “不必用箭嗎。”

    “不用。”近戰弓兵抄起了弓,掂了掂重量,感覺致死沒問題,轉頭對沈青折說,“貓貓,你在這兒待一會兒,有陳司馬保護你。”

    沈青折拽他的袖子。

    時旭東神色很平靜:“我還沒打完。”

    今天不把越昶打死就沒完。

    他走出去幾步,遠遠看見越昶全須全尾地出來,心里一陣惡心——怎么就沒把他燒死呢?

    越昶看見他,也是冷嘲熱諷:“沈青折還真是找了條忠心的好狗。”

    “對,”時旭東面無表情,“我是我老婆的狗,有問題?”

    越昶一哽——太他媽不要臉了。

    時旭東也不想多說,抄起手邊的弓就準備開打。

    拿武器對赤手空拳的人也很不要臉。

    但時旭東不在乎,打架這種事,還論公平嗎?

    越昶不避不閃,越過他去看坐在那邊的沈青折。他捏著一小塊胡餅,沒吃,遠遠看著這里。

    “你老婆?”越昶冷笑,“不知道是多少人的老婆,他跟多少人睡過你知道嗎?就是一個公用……”

    時旭東聽不下去,掄起長弓就是一擊,被越昶抓住了弓端,震得他虎口發麻,險些握不住。

    “如果是我知道的那件事的話,”時旭東難得跟他說這么長的話,壓著聲音,眼里都是爆出的血絲,“是你的妻子李佳,找人輪jian了沈青折。”

    每說一個字,時旭東都覺得自己的心要碎裂一次。

    越昶忽然怔愣,不知道自己到底聽到了什么。

    “從頭到尾,他沒有做錯過事,”時旭東說,“唯一的錯就是不該遇到你們這些爛人。他的父母也不該遇到你的父親……還有錯的話,就是上輩子不該還對你抱有感情。”

    “什么叫……”越昶嘴唇顫抖,“什么叫還……”

    時旭東那天回來,發現他又在試圖自殺。

    他清理干凈沈青折手上的血污,才發現他在自己無名指上也劃了一圈很深的印記。

    像是戒指。

    時旭東永遠記得那一幕——沈青折很慢地眨了眨眼,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一樣。最終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個詞,連不成話,但時旭東明白他的意思。

    他說:越昶…………時差………………婚戒。

    按照時差。越昶應該是這個時候交換婚戒。

    時旭東把自己左手上的金戒環褪下來一些,露出來下面的瘢痕:

    “但是那天,是我和青折交換的戒指。這件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從那以后,青折也跟你再沒有任何關系了。”

    時旭東沒來得及用長弓掄死他,就有馬匹嘶鳴的聲音,哥舒曜騎著高頭大馬,后面跟著巡營的曲環。

    不說曲環了,就連哥舒曜看見時旭東黑沉沉的眼睛都有點犯怵。

    畢竟白天才被他威脅過。

    曲環一個頭兩個大,試圖拉走自己的下屬,結果越昶不知道發什么神經,站在那兒跟雙腳生了根一樣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哥舒曜開口詢問為何會突然失火,時旭東冷冷道:“情感糾紛。”

    哥舒曜:“……”

    好像大概聽懂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懂,這是什么奇妙的感覺……

    總之不是敵襲,萬事大吉。哥舒曜給他們倆又勻了一頂新帳子,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沈青折坐在床邊喝了幾口水,時旭東看著他脖子上的鮮明掐痕,沒說話,伸手按上他的用力揉搓著他的嘴唇。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么用力。

    時旭東垂著眼,沈青折盯著他眼皮上淺淺的褶痕,忽然一陣委屈涌了上來,抓著他的手腕問:“覺得很臟?”

    時旭東住了手,趕忙道:“不是。”

    “我也覺得自己很臟。”

    “我只是……對不起,”時旭東看著他說,“我只是非常非常討厭他而已。是他太臟了。不配碰你一下。”

    沈青折很久沒說話。

    時旭東摸了摸他的臉:“還在害怕嗎?”

    他搖頭:“原來你也會背后說別人壞話。”

    “別人”。

    時旭東想,他和沈青折是“我們”,越昶終究只是“別人”,嘿嘿。

    而且老婆估計對自己還殘留了一點正人君子濾鏡,居然覺得自己不會背后說人。

    他都暗戳戳說了多少回情敵的壞話了。

    時旭東抓住了沈青折的手:“其實我在心里每天把他詛咒一遍。”

    沈青折抬眼看他:“……太小心眼了吧。”他都沒有這么執著。

    “要的,”時旭東鄭重地說,“去年我還找覺慧大師咨詢了一下。”

    沈青折想起來這件事:“你原來是問這些……覺慧大師說什么?”

    “勸我放下。然后我給功德箱捐了錢,他就說諸有情因造作種種愚癡業,他必墮入畜生道。”

    沈青折沒笑,也沒抽回手:“覺慧大師也是有意思。”

    這個眼力見,怪不得建元寺能做大做強,后世能是川西第一禪林。

    沈青折垂下眼,看著自己的手,蒼白修長的雙手被時旭東攥在手里:“要真這么說起來,我也算是造了不少業障。”

    這雙手也沾過許許多多的鮮血,別人的,自己的,直接或者間接的,第一捧鮮血就來自于越昶的父親。

    上一輩子到了最后,無力感越來越強烈,幾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走投無路,激憤之下選擇血債血償。

    越昶恨他,也不奇怪。可是……

    時旭東打斷他的思緒:“雖然我不太信,但如果真的有輪回的話,來世你當小貓貓,我當小狗狗。”

    “多大了時都頭?還用疊詞,”沈青折勾起嘴角,笑了笑,“惡心心。”

    見他終于笑了,時旭東才算是徹底放了心:“就這么說好了,拉鉤。”

    “幼稚。”

    沈青折嘴上說著,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拉鉤。

    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第二天的軍事會議氣氛格外壓抑。

    可能是因為昨晚營內失火,哥舒曜覺得不吉利。也可能是沈青折在二月十五這天穿了紅袍子,觸了哥舒曜的霉頭,或者是斷了的旗桿就擺在門口。

    哥舒曜看哪兒哪兒都不順心,看誰誰都不舒服,第一次在自己的軍營內感覺到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哥舒將軍怎么了?”沈青折瞟了臭臉貓一眼,手上又翻過一頁,“坐得腿麻?”

    全體沉默,對這位劍南西川節度使致以崇高敬意。

    哥舒曜粗聲粗氣:“昨日沈節度說南下往鄧州阻擊李希烈,總要拿個具體的章程來吧?”

    看來是信了。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在看沈青折,要動兵?還是往鄧州?為什么?李希烈不是在汝州嗎?

    沈青折還在翻手里的春衣冊子。唐朝軍隊會發冬春兩次衣服,前段時間提前給這幾部發了春衣,作為戰備,還另外發了餉,物資充足。

    他就沒打過這么富裕的仗。

    然而——

    “是我高估了哥舒將軍的治軍水平,”沈青折沒抬頭,“內部問題都還沒解決好,怎么解決外部問題……噢你聽不懂,小時,給他翻譯。”

    哥舒曜把桌子拍得砰砰響:“……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沈青折!”

    沈青折沒理,時旭東知道他說話嗓子難受,自行給哥舒曜翻譯:“首先是隊伍的混編問題,不是說不能拆,但是你拆得太碎了。想要保持基本的凝聚力和戰斗力,還是要成建制一些。”

    哥舒曜看向他那張青青紫紫的臉。

    “哥舒將軍也感覺到了吧,”沈青折補充,“這場遭遇戰,有些指揮不暢。曲環好像明顯比其他人好使,因為他是你爹的親信。”

    被點了名的曲環縮著不敢動。

    哥舒曜若有所思,也不拍桌子了。

    沈青折忍著自己喉嚨的疼痛,接著道:“跟上一個問題一起出現的,就是公平問題。春衣里面……咳咳,有些都沒發夠。一套春衣應該包含八事,蜀衫、汗衫、裈、袴奴、半臂、幞頭、鞋、襪……咳咳……有些就只發了蜀衫。”

    對嫡系親厚一些是正常,但是要所有人達到基準線以上,再去對嫡系親厚,才能保證組織度。

    沈青折咳嗽了一陣,盡量簡短道:“馬匹也不夠,但這個解決不了。”

    實際上大家都缺馬,他們缺,李希烈也缺。大唐和回紇的絹馬貿易屬于互相詐騙,你給我劣等馬,我給你劣等絹,大家一起擺大爛缺大德。

    所以營內更多的是騾子,有一部分將士是騎騾作戰。騾子沒有馬匹那么強的機動性,體型較大,行動較緩,但更吃苦耐勞。

    沈青折總結發言:“我到軍營來,只辦三件事,第一,公平……咳咳,咳咳咳……”

    他止不住咳,試圖復刻經典場面完全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