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人來人往的繁鬧街邊,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緊張凝滯的氣氛。 朱明的臉色當場白了一個度。 奇怪,為什么他之前從來沒想起這些?仿佛一次做夢所見,醒后他就把這些事都忘得干干凈凈! 但他分明覺得這些都極度真實,真實到他感覺自己是親自經歷過這些所有的事,親眼目睹過全部的場景。 盡管朱明還沒說話,但稍稍泛白的僵硬表情已是宣告了結果,中年大叔就一邊薅稀疏的胡渣,一邊神情深沉的開口。 “還記得前段時間的連環殺人案嘛?” 直覺告訴他,這人忽然提及這件案情一定和現在說的事有些關系。 雖然這件案情在兩天前就因為幾名出逃兇手的尸體忽然出現在荒郊野地,警方就倉促宣布判了案,但有很多細節警方到現在都還沒查清楚。 朱明臉色沉重的點點頭,最開始的全然不信,滿口嘲諷,現在不由動搖幾分。 “短短一個月不到,死了五個,失蹤兩個,至今尸體都還沒有找到。”中年大叔一臉深沉,語氣鏗鏘,“我之前算過一卦,那五個人八字極陰,死的時間都是凌晨左右,而且都是女性,死后的怨念極大,很大可能就是邪祟為奪身所做,如今她們的幾絲怨念就纏繞在你身上!” “怎么會?!”朱明瞬間大驚,“我從沒見過她們!” “那就說明與你接觸過的人正與她們接觸過,所以才會在你的身上顯現啊!”中年大叔右手捶左手,眉頭緊皺,“如今那邪祟殺了幾人功力大增,又至今未除,遲早還會下手,而你天生的身帶福氣,天官庇佑,明顯就是他的下一個目標啊!” 這下朱明的臉上顯出幾分躊躇與懷疑,他再接再厲的嚴聲質問:“年輕人,性命攸關的大事,你還不打算和我說說那個恐要你命的邪祟嘛?!” 他輕輕松松的一張嘴就直接把人定為惹禍的邪祟,朱明雖心里動搖了幾分,卻還想努力的辯解。 “不可能的,他是我的鄰居,對我挺好的,而且在我搬去以前他就在那里住著了。” 關鍵是那個人長得實在太帥了,這種國寶級的帥逼,怎么可能會有閑心對付他一個沒錢沒色的普通大學生? “你果然太年輕了,天真!哪個壞人的臉上會寫著自己是壞人?”中年大叔嘖嘖嘆氣,一副無可救藥的憤憤瞅他,“邪祟擅長蠱惑人心,畫人畫皮難畫骨,你怎么就知道他那張皮下是人非鬼?” “……我還是覺得,他不太像那種臟東西。”朱明臉上都是糾結與猶豫,“我住三個多月了,他要想害我早就害了。”而且要是真的想害他,怎么會看他餓了送他面包,還讓他進自己家吃飯? 要都是這樣善良心軟的邪祟,世界早就處于大和諧,恐怖片都沒市場了! 可是緊接著,他又想起昨晚窗外發生的怪事,縛醉不僅拉著他不準他去看,還立刻說要他回去。 他這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昨晚似乎是因為縛醉對自己說了一句回去睡覺,他二話不說的就照做了,回屋后連洗漱都沒有直接倒頭就睡,睡完起來后頭昏腦漲,渾身無力,活像是被鬼怪抽了精氣。 其他的暫且不說,光說一個正常人,怎么能做到這種幾乎算是怪力亂神的奇事? 而且,每次見到縛醉都是在深夜的凌晨,不是要出門,就是剛回來,完全不像正常的生活作息。 很多事情真的不能細想,一旦細想就會發現平時忽視的種種怪異,懷疑的種子在心里瘋狂成長。 他想起白天的時候從來沒見過縛醉,對面的屋子始終安寂無聲,有時他甚至會生出一種對面從來沒住過人的錯覺。 到了夜晚,對面就是一反常態,頻頻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聲,像是破鑼嗓子在唱歌,說是尖叫哭嚎也挺合理,而細細思索一番后明顯后者更像。 最開始時,他以為是鄰居找來一堆朋友到家里做客打鬧,可如今與縛醉短短認識幾天的功夫,縛醉給他的感覺明顯就是一個沉默寡言,品行高雅的人,這樣的人又怎么會隔三差五的邀請朋友來家里胡作非為,鬧得鄰里不安? 況且,這樣性冷又少言的縛醉真的有朋友嗎?這么多次遇到縛醉他連一個外人都沒見過,不至于就這么巧合吧? 再退個一萬步說,縛醉長得這么好,身上還帶著一種高不可攀的貴氣,隨便吃一頓飯都是滿漢全席,顯然是不差錢的人,那他為什么會住在這種破爛陳舊的民居房里? 以及其間種種的細節,比如小黑初見縛醉的懼怕表現,比如公寓里古怪陰冷的氣氛,這些更是一一不用細談。 一點一滴都是平日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瑣事,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就一閃而過,可一旦全部連起來不免讓人觸目驚心,心恐膽烈。 因而,他一邊覺得縛醉的種種表現確實不像正常人類,卻又一邊不愿徹底相信這人嘴中認定縛醉就是邪祟的定論。 最關鍵縛醉長得實在太帥了,哪怕他是徹頭徹尾的大直男對著那張臉散發出的耀眼光輝也要退避三舍啊,哪里能信他會是山海經里那種描繪的長相無敵丑陋的怪東西呢! “世人啊就是這么愚昧,一張皮相就蒙蔽了心神。”中年大叔長長嘆息一口,彎腰從面前的小攤夾層里掏出兩張黃紙符咒,吩咐道,“這樣吧,你先把這兩張符咒帶回去,一張貼在你家門口,一張防身,可保你平安無虞。” 朱明伸手要接,卻見中年大叔的手一晃,然后對他眨了眨眼,滿是狡黠。 “年輕人,東西不是白拿的,這符咒是我用自己的心頭精血所畫,一張可抵萬金啊。” 他一副心頭割rou的跳樓甩賣價的rou疼口氣:“看在你我有緣,這兩張符咒我給你打個九九折,一張五十!” “……” 果然是滿口胡話的神棍,他是腦子被鬼啃干凈了才會差點信了他。 朱明冷臉,轉頭就走。 走出幾米遠的距離,到底懼鬼怕死更勝一籌,掉頭怒步沖沖的走回來從錢包里掏出僅剩的一張毛爺爺甩到他的小攤上,再憤怒的一把拽過中年神棍笑瞇瞇遞來的兩張黃紙大步離開。 他發誓,如果這兩張爛紙不頂用,他一定回來掀了這個破爛攤子! 當天下午回去后,趁著天色未暗,朱明從菜市場買回來一大盆黑狗血,糯米紙,還有從舊店鋪淘來的桃木劍,工具準備萬全后就全部放在門后藏著,再踩著板凳,把小心護好的黃紙吧唧死死貼在了門口。 黑貓守在門口看他忙活,仰著小小的腦袋,漂亮燦亮的金色瞳孔都是疑惑。 這好不容易休一天班回來,又在瞎忙活啥呢? 粘好后朱明小心的踩下板凳,然后插著腰站在門口,跟著黑貓一起抬頭滿意看著門墻上粘死的黃紙,輕飄飄的,卻是他僅剩的勇氣來源。 黑貓看了看輕輕晃蕩的黃色符紙,又扭頭看了看身旁的朱明,伸出柔軟的小腦袋蹭著他的褲管,習慣的撒著嬌要他摸一摸自己。 他就彎下腰把黑貓揣進懷里,謹慎望了周圍一圈,才是湊近黑貓的耳邊,輕聲翼翼的道:“小黑,我今天終于發現,縛醉好多地方都不太對勁!”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湊頭軟軟蹭著他手掌的黑貓在他懷里沒忍住的大翻了白眼。 我早攔你多少次了,你這會兒才發現他不對勁啊。 朱明一臉沉重的摸它下巴,沉默很久,才咬著牙的說道:“小黑,我懷疑縛醉不是個正常人。” 光是白天從他腦袋里那些殘缺閃過的畫面,就足以宣布他的鄰居哪怕不是邪祟,也絕對不是個正常人。 半夜三更在自己家里和兩個同伙虐殺人,再殘忍分尸,這不是神經病,就是變態狂。 而他就住在隨時會再次殺人的殺人犯隔壁,誰說得準什么時候就會對自己下手? 所以不如趁他還沒對自己發難前,趁著對方的一時放松先做出行動,為社會除害,為國家貢獻。 黑貓本來是舒舒服服的縮在他懷里享受他的撫摸,一聽當即睜大了眼,以為他是發覺了某些異常,嚇得險些從他懷里掉出來,卻是下一句就把它震住了。 “他佷有可能是那種不干凈的東西,還想要害我。” “喵喵喵!!!” “他害了那么多人,還打算害我,這不行,我要是死了我爸媽怎么辦?以后誰給他們養老啊?” “喵喵喵???” “所以,我要先下手為強。”把懷里大叫大嚷幾乎都要跳出來的黑貓按回懷里,他扭頭盯著對面的門,目光沉了下來,“趁著他還沒對我動手,我打算先弄死他!” 受此震撼的黑貓在他懷里大驚失色,渾身顫抖。 真是快要了它的貓命,之前先是不怕死的要去親近閻王爺,現在又活膩了主動想給閻王爺增加業績,它一只柔弱不能自理的貓該怎么自救,順便再救智商捉急的朱明? 在線等,挺急的! 朱明怕會誤傷,更怕橫出意外,就把一聽縛醉兩個字就害怕到吱哇亂叫的黑貓關進了臥室。 一切準備萬全后,他左手拿著桃木劍,右手撰著糯米紙,懷里還揣著那張保命的黃符,坐在客廳的沙發里耐心等著。 時間很快到了深夜,他掐著表,眼見手腕上的時針剛指到凌晨,幾乎是同時,對面傳來了開門的響動。 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次次鄰居都是在凌晨零點準時打開門? X國是個很奇特的國家,盡管這里的人民從小深受社會主義國家的根基建設,秉持自己就是國家未來的接班人勢必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不信邪不封建,但對無可琢磨的事物還是保持一種最基本的敬畏態度,會特意避開傳言中鬼神出沒,生死游離的特殊時間點。 更何況,沒人會故意每次都挑著這個點出門辦事,比鬼還準時準點。 由此可見,就算他真不是某種晦氣的東西,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經人,說不定就是傳言里那種喜歡弄些奇門遁甲的巫者邪道之類的。 這下朱明徹底沉了心,一步一步走上前,把糯米紙和另一張黃紙揣進上衣的口袋里騰出右手去開門,左手就把手臂長的桃木劍謹慎放到了背后。 他先是看了眼門后早就備好的一盆滿滿黑狗血,然后鼓起膽子緩緩的拉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