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遠噼里啪啦的砸著控制臺，只想讓這個東西快點結束，泄憤似的砸了好幾下，他強迫自己冷靜，然后嘗試輸入密碼，并開始撥打泰利的通訊。

    舒遠連試了幾次都沒有撥通，突然翻著光腦，撥通了休靈的通訊。

    休靈是靠譜的，很快就給他找了只雌蟲，遠程幫他破解了設定程序，但這個時候懸浮車已經開出去很遠了，他又不能啟動車重新開啟，只能下了車想起他辦法趕回去。

    泰利看著車子遠去，松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回了賭場，他回去的時候，諾艾爾還待在他的辦公室里，對他的回來并不意外。

    泰利看著諾艾爾淡定的崩開繩子，然后解開抑制圈并撿回光腦，平靜的說:“走吧。”

    泰利又看了一眼辦公室，也沒什么不舍，這個時候他的光腦響了起來，泰利看了一眼，選擇了靜音，想了想，又把自己賬戶里的錢都給舒遠轉了過去。

    他無奈的想，自己也挺沒用的，能留下的竟然只有這些破錢。

    太廢物了，竟然什么都沒說就走了。

    諾艾爾在前面走，泰利面無表情的在旁邊跟著，出門遇到了莫羅，諾艾爾眼神暗沉，不著痕跡的給部下眼色，他的部下微微點頭，泰利看著他們的互動又一次在心里大罵這個狗雌蟲。

    他們徑直走出賭場，諾艾爾根本沒管被扣下的幾只雌蟲，或者說，他其實都沒必要來這個賭場。

    ……

    泰利兩個小時前被帶走，被雌蟲們按照正常流程審問，泰利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堅持要他們出示逮捕令，不久之后，他就見到了這個諾艾爾，對方揮退了其他雌蟲，神色冷漠:“知道為什么調查你嗎？”

    泰利冷笑:“我也想知道呢，不如你來告訴我調查團的權利是什么？”

    “杰維特……我記得你，垃圾星，非法運輸者，泰利是不是?”諾艾爾沒理會他的嘲諷，看著手中的資料漫不經心的說:“那還不至于讓我們來這里，五月十七號晚，你在奇諾星第一城交易場寄售了三管高濃度信息素，每管濃度高達85％。”

    諾艾爾停頓了一下，聲音嚴肅:“這三管信息素你是如何獲得的?”

    “喂，先生，搞錯了吧？”泰利又不可能回答，故意模糊回答:“我一向遵紀守法，正規營業，清清白白一輩子，聽不懂你在講什么啦。”

    “別裝傻了，你既然敢賣他的信息素，就應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諾艾爾不想和他扯皮，直言道:“關系到雄蟲的事情，你以為你逃的掉?”

    確實是這樣，如果只是因為賭場或者以前那些事，那這事可大可小，但如果一旦涉及到雄蟲并有了實質證據的時候，這件事就嚴重了。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雄蟲，你說的和我有什么關系？”就是因為事情嚴重，泰利硬著頭皮嘴硬。

    泰利只能咬死了不認，盡量拖延時間，但諾艾爾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接著說:“五月二十一號，又有一管高濃度信息素被成交，兩天后——在奇諾星發現了一只無身份證明的高評級雄蟲。”

    諾艾爾說話比較慢，吐字十分清晰，泰利聽到最后一句話時瞬間就知道糟糕了，諾艾爾的話讓他越來越驚悚，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一周內連續兩起高濃度信息素，還那么迅速的在那顆星球發現了雄蟲?

    他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當棋子使，或許是礙了其他雌蟲的路了，他們要的不是證據，而是一只替罪的羔羊，而他就是那個替他們開局的倒霉蛋。

    泰利低著頭沉默不語，而諾艾爾在旁邊漫不經心的說:“他真的很特別對不對?”

    他們都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舒遠，諾艾爾這句話讓泰利警覺起來，他聽出了諾艾爾的話外之音，也反應過來，如果是按照正常流程，諾艾爾不應該單獨和自己在一起。

    泰利警惕的看向諾艾爾，想起三年前在垃圾星就見過這家伙，他突然靈光乍現，想起了和這位一起的銀發雌蟲——伽略森！

    和舒遠有關系的那只雌蟲，哈、原來如此！

    “是啊，很特別。”泰利察覺到了諾艾爾的心思，頓時又拽起來，字字加重音節挑釁:“渾身上下都很特別，所以呢？”

    “所以等到天亮就會開始大搜查，你特別的小雄蟲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哈哈。”泰利面色僵了一下，但瞬間掩蓋下去，一副毫不擔心的態度和語氣:“那就祝你們早日找到咯，最好仔仔細細的搜搜。”

    諾艾爾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這家伙裝模作樣的本事太好了，如果不是自己常年累月的經驗，或許也無法發現泰利的異樣。

    “搜查雄蟲不是我們的工作。”

    諾艾爾嘆了一口氣，跟這種不聰明的家伙溝通實在是心累，他只好先示好，說出自己的目的:“我承認，我不希望他被找到帶走，就看你舍不舍看著這只和你溫存的小雄蟲被聯盟帶走了。”

    泰利看著他沒說話，或者都不需要回答，想都不用想，他不舍得，他養在家里，養得干干凈凈每天笑瞇瞇的小雄蟲，他怎么舍得把舒遠送到聯盟，送到那么多雌蟲的虎口之下?

    可是以現在的情況，順著他調查，早晚會摸到舒遠的蹤跡，也不知道舒遠離開沒有。

    諾艾爾靜靜的看著他，半晌，泰利受不住這份壓迫，終于開口:“你想干什么?”

    “承認你從卡戎的實驗基地偷帶了一只雄蟲逃離，并且售賣的信息素也是來自卡戎的實驗室，我就能以二次調查的名義申請延遲五天，這五天時間，我會阻止軍團繼續搜查。”

    “要我承認帶了一只雄蟲走?”

    泰利不理解他的想法，那樣不是讓舒遠更加危險?他以為諾艾爾想伙同他做假證，然后趁機帶走舒遠，但從諾艾爾的這個cao作來看，他好像不是那個意思?

    “是另一只雄蟲，想好了在這里簽字。”

    泰利看著光屏上的認罪供書猶豫，就算他不理解聯盟律法，也知道這個罪行認下來回到聯盟也不會有好下場，更多的是他的不解和疑問，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卡戎的實驗基地干什么的？卡戎是誰？”

    泰利滿臉疑惑，諾艾爾也是疑惑了一下，原來泰利不知道舒遠和卡戎的關系?

    “一只能影響舒遠后半生自由的雌蟲。”諾艾爾不想和他解釋那么多，只說:“你的配合也將影響舒遠的自由與否。”

    “后半生自由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能想到的意思，衣食無憂的下輩子，不會再有雌蟲的追捕，也不會再因為性別暴露而擔驚受怕，像雌蟲和亞雌一樣，能自由的行走在大街上。”

    泰利驚訝極了，他無法想象諾艾爾說的內容，更不敢相信諾艾爾能說出這么大膽和匪夷所思的話，他震驚的瞪著諾艾爾。

    諾艾爾真是不想和他多費口舌了，手指敲了敲桌面，催促泰利快點簽字。

    泰利對這件事還是糊里糊涂的，但冷靜下來也能品出這事沒這么簡單，他快速粗略瀏覽了一下口供罪行書，發現除了有諾艾爾剛才的話，還有一些子虛烏有的話，比如他是卡戎試驗基地的員工，比如那里有大量雄蟲，比如基地里的實驗……

    他看明白了，他們就是要利用他當借口針對栽贓這只叫卡戎的雌蟲。

    泰利沒說話，這時候有雌蟲敲門，說是賭場那邊扣留了他們的雌蟲，諾艾爾站起身看向泰利，泰利以為德普終于插手了，松了一口氣，諾艾爾聽了雌蟲的私密話之后猶豫了一下，轉身出去了。

    等他離開，泰利連忙把光屏撈過來，仔細品讀上面的字句，一行一行讀下來，竟然出了一身冷汗，這些虛假的罪名如果應下來，那他真是必死無疑——運氣好堅持到聯盟鋃鐺入獄，運氣不好可能在路上就被滅口解決了。

    同時他又疑惑不解，到底因為什么，讓他們這樣大費周章，卡戎到底是何方神圣?而且這種調查團的手段多的很，諾艾爾卻與他大費口舌，就是為了自己清醒著配合?

    “考慮好了嗎？”過了一會兒，諾艾爾回來了。

    “這些假證據，我簽了可沒有任何好處。”

    “你沒有任何好處。”諾艾爾直接說:“有好處的是舒遠，只要你能一直肯定那只雄蟲來自卡戎的實驗基地，那至少半年之內，舒遠不用擔憂任何搜尋和關注。”

    半年?

    “你的罪名無論如何都洗不清了，不如臨時之前做點兒善事。”諾艾爾接著說:“一個半年之后，就是無數個半年。”

    諾艾爾說完就走了，泰利慢慢捋著思路，如果他認罪并咬死那些假證，那么最受影響的就是那只叫卡戎的雌蟲，從諾艾爾話里話外的意思來分析，如果卡戎受到影響和牽制，舒遠就能輕松安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段時間里舒遠到擔驚受怕，大部分都來自于卡戎嗎？

    半年之后是無數個半年。

    后半生的自由。

    強大的雌蟲，危險的雌蟲，高額的懸賞，特別的力量，特殊的身份，還有特別的舒遠。

    泰利沉默不語，過了快一個小時，他們竟然說讓自己離開，他以為都是德普的施壓，也沒有多想，疾行離開，但出門的一路上看到那數不清的軍方戰艦，他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當他在賭場看見舒遠的時候，心臟差點忘記跳動，同時他又慶幸舒遠沒有離開，不然可能會與那些戰艦撞個正面，他想帶舒遠走，但是一轉身看見諾艾爾冷漠的神色時，腦子突然就想通了。

    諾艾爾說的對，他的罪行已經洗不清了，這是一場雌蟲特意做的局，必須有一個替罪羔羊，而他作為這個開局的棋子，沒實力沒本事，他又能掙扎多久呢?

    他現在離開，只會增加舒遠被找到的速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諾艾爾所說的一樣，臨死之前做點兒善事，給舒遠爭取一個安全離開的機會。

    ……

    “筆錄給他，讓他簽字。”諾艾爾吩咐身邊的雌蟲:“聯系調查局總部，申請二次調查，通知他們派遣緊急調令，讓第二軍團停止行動。”

    “你們帶他回去，把準備的資料給他，不要露餡了，在我回來之前，不許任何雌蟲接近他。”

    他說完就大步向前走去，泰利看著他離開又是一陣惱火，這些自以為是的臭家伙！

    而同時，泰利收到了舒遠的消息，他再三猶豫，還是沒忍住，懷著忐忑的心情點開查看。

    ‘我下車了。’

    ‘我在去賭場的路上，你不來管我，就讓他們把我也抓走吧。’

    ‘泰利，我不開心。’

    ……

    舒遠快回到賭場的時候突然就被攔住了，他下意識回手就要開槍，但槍卻被搶了下去，舒遠心里一驚，信息素剛要爆發，就聽見諾艾爾的聲音響起:“跟我走。”

    舒遠抬頭，諾艾爾把槍還給舒遠，就想帶著舒遠離開，舒遠站在原地，倔強道:“我不走，你把泰利還回來。”

    “你現在不走，等著被找到?”諾艾爾沉聲道:“這次來的可是第二軍團，你落到他們手里就等于進了卡戎手里！”

    舒遠不說話，諾艾爾以為他聽進去了，想帶著他繼續往前走，誰知道他一轉身舒遠撒腿往反方向跑，諾艾爾立刻去抓他。

    “別鬧了！”諾艾爾輕聲呵斥他，又馬上壓著聲音說道:“你不想見伽略森?不想見艾倫?”

    舒遠停下掙扎，他想見，想見伽略森，想見艾倫，但他也不想泰利被帶走，泰利和他們不一樣，無論是伽略森還是艾倫，又或者諾艾爾，他們都有權有勢的，就算發生什么也可以輕易擺平，但泰利不一樣，沒權沒勢，甚至身上還有一堆見不得光的違法行為，他被帶走能有什么好下場?

    舒遠只有一秒的猶豫，就聽見諾艾爾聲音放緩了說:“我送你去見他們，你想知道的事情路上和你講。”

    他看著諾艾爾，只覺得太陌生了，諾艾爾的意思是讓他在泰利和伽略森、艾倫之間選擇嗎？

    “不……”

    舒遠震驚的看向諾艾爾，然后下意識的躲避諾艾爾伸過來的手，諾艾爾看到他眼中的疏離和堅決也是愣了一下，他搶在舒遠之前開口:“我們這樣都是為了幫你擺脫卡戎！”

    擺脫了卡戎，他能擺脫這些記憶嗎？他要一輩子都背負為了他犧牲多少雌蟲的認知，他能活的心安理得嗎？

    “……了。”

    “什么?”

    “我說不用了。”舒遠說:“謝謝你們的幫助，但我不需要了，伽略森有你照顧，艾倫也有能力生活的很好，所以我要去找泰利。”

    “不要任性！”諾艾爾想強行帶走舒遠。

    舒遠連連后退幾步，警惕的看著他，猶豫了一下又舉起槍對著他，聲音堅決:“諾艾爾，謝謝你的好意！但請你不要再阻攔我了，我今天一定要找泰利。”

    諾艾爾表情錯愕，他低頭看向舒遠的瞬間，失落的神情一覽無余，在他印象中，舒遠雖然，舒遠在明白輕重緩急之后，他會安靜的聽從安排，并配合他們。

    舒遠看著他低頭的表情，從驚訝到失落，如果他沒感覺錯，諾艾爾的表情好像有些難過。

    難過?

    諾艾爾這種性格也會難過嗎？

    舒遠一邊后退一邊想，雖然諾艾爾對他一直是冷著臉，但從前面短暫的談話中，零碎的只言片語中還是能知道諾艾爾確實是為了幫助他，只是方法讓他難以接受，這么一想好像也能理解了，想真誠的提供幫助卻被幾次拒絕，還被舉著槍防范，估計換誰都會感到寒心吧？

    只是舒遠自認為和諾艾爾的關系并沒有那么好，諾艾爾這種情況下應該是事情才對吧，他想了想，注意著諾艾爾的動作緩慢的放下槍。

    “那只雌蟲這么重要?嗯……他懷孕了嗎？”

    諾艾爾很快就恢復了什么都沒有的表情，他看著舒遠態度堅決，甚至愿意為泰利放棄和艾倫相見的機會，那只普通的雌蟲……他想來想去只有這么個原因了。

    可惜他想錯了。

    舒遠本來對諾艾爾還有點愧疚的，畢竟他對諾艾爾的態度實在不算好，但聽到諾艾爾這么問，那點愧疚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甚至有些無語到想笑，諾艾爾這家伙骨子里就是傲慢又自以為是。

    其實這種性格真的蠻討厭的。

    “如果今天要被帶走的不是他，而是伽略森呢？”舒遠問他:“那你還會這么問我嗎？重要的不是被帶走的雌蟲是誰，而是這件事。”

    “諾艾爾，你比我更清楚，有時候比起‘自己’，‘其他’更重要，跟利益毫無關系，對不對？”

    諾艾爾看著舒遠，他意識到舒遠不再是以前那個什么都肯配合的性格了，現在舒遠的思維太強硬了，說好聽點是有主見，說不好聽就是太倔了。

    “唉……”諾艾爾嘆了一口氣，聲音很無奈，似乎是身不由己的妥協:“我向你保證，之后盡量保下他行不行？”

    舒遠還是搖頭，諾艾爾突然沒由來的升起一股憤怒的情緒，他壓下心中的情緒，看著舒遠倔強堅決的模樣，十分無力，語氣也格外疲憊:“你至少理解一下我們，我們做這些難道不是為了幫助你嗎？”

    是啊，都是為了他，諾艾爾為了他，伽略森為了他，泰利也是為了他。

    所以這樣的奉獻和犧牲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舒遠再次緩慢的搖頭，他在諾艾爾失望的神色中緩緩說:“我做不到。”

    “我以前，也萌生過犧牲你和伽略森爭取茍活時間的想法，現在想想，幸好沒那樣做，不然我可能要一直承受良心的譴責和悔恨的折磨。”

    “所以，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這樣的付出或犧牲。”

    諾艾爾不說話了，他神色動容，似乎有什么話在嘴中將要脫口而出，但舒遠沒給他機會。

    在諾艾爾的欲言又止中，舒遠轉身就跑，世間沒有兩全其美的選擇，有些時候，選擇的機會只有一次，我們能做的，就是承擔自己的選擇，無論結果如何，不要為自己的選擇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