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找來的時候伽略森已經(jīng)醒了很久了。

    伽略森醒了時，舒遠讓他刪掉他記錄的那些工作報告，伽略森當著他的面刪除并清理痕跡，然后又在舒遠注視下模擬了一份半真半假的工作報告。

    “關(guān)于卡戎的線索必須如實提交?！辟ぢ陨f。

    舒遠還在想他們是怎么確認卡戎的，諾艾爾在旁邊又開口了:“我們需要提交點真東西?！?/br>
    舒遠想想也是，以伽略森他們的身份和異能，要是提交一份完全虛假的情報，好像說不過去，而且卡戎也和他沒多大關(guān)系，就算知道發(fā)色瞳孔之類的，也可能喬裝啊，畢竟他和繆沙之前就用了一次性染發(fā)劑。

    所以舒遠什么也沒說。

    后來艾倫找過來，他一進來就收貨了三雙視線，艾倫也很詫異諾艾爾和伽略森竟然都在，也意外他們仨竟然能和諧相處，諾艾爾站起來，平靜的對艾倫說:“我們談一談?！?/br>
    山洞外傳來細微的談話聲，舒遠聽不清，他找到之前被打掉的小刀收起來，剛站起來想出去到艾倫身邊，就看見伽略森坐起來的動作。

    “你不許動！”

    他下意識的制止他，對伽略森的任何動作都很防備。

    伽略森動作停頓，泛白的指節(jié)抓著大衣外套，他低聲說:“我想穿上衣服?！?/br>
    他只是想把衣服穿上，遮蓋一下狼狽的身體，最無力的時候被好友撞見難堪的樣子就算了，但是艾倫也來了，或許還會有其他雌蟲找來，他總要留點體面。

    “把它給我?！笔孢h要走了伽略森的光腦，警惕的瞪了瞪他之后出了山洞。

    艾倫和諾艾爾的交談也很簡短，現(xiàn)在他們正陷入一種沉默的氛圍，艾倫見舒遠出來，脫下外套要給舒遠穿上，然后就看見了舒遠手臂上的傷口，他神色沉了一下:“怎么弄的？”

    “我自己弄的……”

    艾倫越過他看了一眼山洞，沒在追問，然后對諾艾爾點點頭，應(yīng)該是給了諾艾爾一個回應(yīng)。

    他們回到到山洞里，伽略森已經(jīng)穿好了大衣，看得出他在很短的時間里盡力整理了自己的儀表，讓他看起來沒那么不堪。

    舒遠覺得伽略森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那種，形象包袱太重了。

    “雖然是意外，但發(fā)生了就接受吧。”艾倫對他們可沒有那么溫和的態(tài)度，直接了當?shù)膶ぢ陨f:“不會再有第二次意外了?！?/br>
    “你做得很好?！?/br>
    艾倫對著舒遠的態(tài)度堪稱變臉:“既然標記了，我們就不要浪費資源?！?/br>
    他把伽略森和諾艾爾稱作‘資源’，好像沒有把伽略森當成有血有rou會呼吸的生命，這樣冒犯的稱呼反而讓舒遠心里的難受平息了一些，或者說是艾倫的到來讓他有了主心骨，緩解了他不安焦躁的內(nèi)心。

    “你們知道卡戎的樣貌了？消息來源準確嗎？”

    “知道了?！辟ぢ陨p聲回答，然后他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舒遠，并沒有回答準確不準確。

    艾倫是了解他們這些小動作的，立刻就想到了伽略森是通過異能從舒遠這里得知的，但他了解舒遠，舒遠曾經(jīng)說過對卡戎毫無印象，想到這里艾倫神色嚴肅，向前逼近伽略森手掌掐住他的脖子慢慢收緊，艾倫聲音冷硬:“你們做了什么？”

    “……少量興奮劑。”

    伽略森雖然站著，但一直強撐著身體將將站穩(wěn)，現(xiàn)在面對艾倫的逼迫頓時失去力氣，他后退一步身體靠在巖壁上當做支撐。

    艾倫聽了之后神色稍微松懈了一些，再次逼問:“你透露他的其他信息沒有?”

    “沒有……”

    “以后也不會有，對嗎？”

    艾倫的氣勢強硬，壓迫感也很強，伽略森和諾艾爾似乎都沒受過這樣的對待，卻只能忍著脾氣示弱，直到伽略森表示同意，艾倫才松開手。

    “我不需要你付出一切，但也不允許你再次給他造成傷害，我想你會懂的?！?/br>
    伽略森看了一眼舒遠，然后垂下眼睛微微點頭，艾倫沒再繼續(xù)說話，留下了他的通訊號，讓他們之后把模擬成相發(fā)給他一份就帶著舒遠離開。

    走的時候艾倫把舒遠拿著的光腦扔回給伽略森，并告訴舒遠這東西沒用。

    “但是他……”舒遠有點猶豫。

    艾倫說:“放心，他們不會亂說，你可以相信我?！?/br>
    舒遠跟在艾倫旁邊走，想了想去拉艾倫的手，艾倫回手牽住他，帶著他走平坦的路。

    “你怎么來這么晚？”

    “被克里斯纏住了?！?/br>
    “他很厲害嗎？”

    “不厲害，但是很煩。”

    “他的異能是什么?”

    “他還沒覺醒異能。”艾倫語氣平靜，沒有什么波瀾，他既沒有回看舒遠，也沒有過于親密的調(diào)子。

    “哦……”舒遠想了想沒話找話:“我感覺他有點……那什么……”

    “蠢是吧？”艾倫接話，語氣認真的完全不像在開玩笑:“又蠢又煩，只會說不過腦子的屁話，十分欠揍?！?/br>
    舒遠被他噎住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艾倫對誰有這么‘高’的評價，哪怕是他對繆沙評價也只有“討厭的家伙”，而且他提起克里斯時候就帶了一些不耐煩，舒遠不確定的問:“你和他?”

    艾倫回答:“是我本家，當然，說是我的弟弟也行，只不過我實在不想承認他，哦——現(xiàn)在可能是他們不想承認我了，大概已經(jīng)給我除名了。”

    “……”

    怪不得克里斯提起艾倫的時候一副熟絡(luò)的語氣，后來克里斯好像也說過什么家族的恥辱之類的，只是他當時情緒不對，完全沒注意到。

    舒遠沒回話，艾倫也沒有說話，他們直接竟然有了一點尷尬的沉默氣息。

    舒遠猶豫半天，終于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話:“我剛才……差點就殺了他了……”

    “嗯，那最后為什么沒殺?”

    艾倫沒有質(zhì)問，也沒有不解，只是像平常一樣的對話，很平和的等待他的下一句話，這讓舒遠十分安心。

    他說:“我慫了，因為我不敢。”

    因為諾艾爾在他耳邊不停祈求，因為伽略森悲切的眼神，因為他們都想活著——“因為伽略森不想死。”

    艾倫輕聲說:“你沒有舍棄對生命的憐憫之心?！?/br>
    艾倫對他的安慰說得好聽，其實他知道自己還是軟弱，還是慫貨，上一次在他們陪同下殺掉丹尼爾，那只雌蟲因為藥效沒有發(fā)出掙扎，也沒有發(fā)出聲音，舒遠更不會主動注意他的神色。

    更何況當時還有艾倫和繆沙在旁邊無聲的鼓動，他卑劣，他需要為自己的行為找一個借口——哪怕經(jīng)由他的手殺死丹尼爾，那也是被艾倫和繆沙鼓動的，那也是他為了生存迫不得已的，那是發(fā)生意外也有艾倫和繆沙給他撐腰的底氣。

    可是今天的情況不一樣，沒有誰在旁邊給他底氣，沒有沒有誰在旁邊擔(dān)任他殺戮的借口，只有那么一個他忘不掉的眼神。

    那種眼神該怎么形容呢？明明是冷血的瞳孔，卻富有濃重的情緒，就像——被拋棄的寵物貓，被呵斥的流浪狗，絕望的羚羊，戰(zhàn)敗的獅王，如果你見過它們的眼神，一定會為之動容。

    他不能殺死伽略森，不能殺死那雙眼睛，不能殺死他自己。

    他們和它們同樣的無能為力，如果最終一定要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他們只會選擇以平靜的不甘來迎接，給自己留下最后一點體面。

    所以舒遠沒有回應(yīng)，艾倫也沒法給他一個完美的回復(fù)。

    過了一會兒，艾倫才說:“別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情，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想點輕松的事吧?！?/br>
    舒遠低低的‘嗯’了一聲，接著說:“要是我也能像你們一樣果斷就好了。”

    “你真的很棒了，至少我沒見過亞雌或者雄蟲像你這么勇敢。”

    “性別不是我失敗的借口?！?/br>
    “你沒有失敗?！卑瑐愇⑽澭c他平視，艾倫用輕松的語氣緩解氛圍:“我說真的，你不知道吧，伽略森在聯(lián)盟可是很有名氣的，他從入學(xué)到任職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他的職場生涯至今，嗯……到昨天為止都沒有出過差錯，他可是聯(lián)盟每所學(xué)校的榜樣?！?/br>
    “無論多忙，他都會保持精致得體的樣貌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雖然性格不太好，但從沒對外面失態(tài)過，有雌蟲說哪怕聯(lián)盟被攻破了，他也不會露出驚慌的表情，還有軍部的雌蟲喜歡戲稱他為月下雪，當然，他是很討厭這個稱呼的。”

    艾倫說了好幾句話，把伽略森夸的十分美好，只為了給他最后一句話做鋪墊:“現(xiàn)在再想想你對他做了什么，你做到了多少雌蟲沒做到的事情，我剛剛看他的臉色可是糟糕極了。”

    舒遠聽著艾倫有點幸災(zāi)樂禍的語氣，順著他的回想他對伽略森做了什么，想到伽略森隱忍的喘息聲，想到他被蟲rou闊開身體時不可思議又無法反抗的神色，還有他被好友撞破現(xiàn)場時難堪的表情，他后知后覺的涌上一種成就感，還有一點意猶未盡的小欲望。

    他對伽略森做了什么?他打破了那只雌蟲高傲的外殼，把伽略森攪得一團亂，然后在他最無力的時候把對方給標記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很厲害。

    在艾倫的引導(dǎo)下，他突然釋懷了，在他恐懼伽略森泄露他的秘密的同時，伽略森和諾艾爾是否也在害怕他會利用標記關(guān)系對他們胡作非為?

    應(yīng)該也是在怕的吧，因為隨著時間的加深，他能掌控的標記力量只會越來越大，當初繆沙就很抗拒他知道標記的事情。

    舒遠指尖撓了撓艾倫的手心，表示自己想通了，艾倫輕輕的笑了，他倆接下來的步子都輕快了。

    舒遠輕松的問:“諾艾爾和伽略森什么關(guān)系？他那么拽的性格竟然會為了伽略森求我?！?/br>
    “諾艾爾求你嗎？那可真是意外?！卑瑐惢貞浟艘幌?“我想想，道森和羅賓，他們好像是互相扶持的家族，不過諾艾爾小時候好像是寄養(yǎng)在羅賓家里的，諾艾爾沒服兵役之前和伽略森確實是形影不離的發(fā)小。”

    但是蟲族雌蟲不重感情嗎？舒遠有個匪夷所思的猜想:“他倆不會有什么特殊的關(guān)系吧？”

    “嗯？他們倆家族的利益關(guān)系……”艾倫還算認真的回想一下，然后意識到舒遠問的可能不是這個問題，他看向舒遠的表情，確定了舒遠問的是什么，難得聲音大了一些:“絕不可能！”

    舒遠也因為亂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想最好沒有，他可不想當小三，他也沒那么變態(tài)。

    “你的小腦袋瓜都在想什么?”艾倫有點無奈，“雌蟲和雌蟲是不會有你想的那種情感，和亞雌還挺正常。”

    “好吧?！?/br>
    “就像我和洛伊斯，或許也會為了對方求你，但絕對不是多余的感情，只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意難得，畢竟成年之后的交往都和利益掛鉤。”

    舒遠表示然后艾倫說:“順便一提，伽略森覺得和你交配是占便宜?！?/br>
    “啊？你咋知道？”

    “嗯哼～”

    舒遠回想著艾倫和伽略森的談話，又想著艾倫剛剛的語氣。

    “你不會…讀伽略森的內(nèi)心了吧？”

    “嗯，我要確認他沒有異心。不然我也不會讓他活著的?！?/br>
    “什么時候！？你可真厲害！”舒遠驚嘆：“但是你對他使用他的異能，伽略森沒發(fā)覺嗎？”

    “我們對異能的直覺是因為危險，伽略森的異能攻擊性不大，而且他現(xiàn)在比較虛弱，察覺不到?！?/br>
    “哦。”

    舒遠有點暗爽，不知道伽略森被自己的異能擺了一道是什么感受，這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嗎？他忍不住的問：“他還想什么了？”

    艾倫瞅了他一眼不肯說，開始逗弄他，舒遠好奇的不行，抓著他的手腕蹭了蹭。

    艾倫笑著說：“他想快點回去洗個澡，覺得這是他最難堪的一天，還覺得我離開聯(lián)盟之后變得太粗魯了。”

    “哈哈哈哈哈，他怎么這么想？他覺得你粗魯？哈哈哈哈。”

    舒遠大笑道：“受那么重的傷還要洗澡？他是不是有潔癖？哦，還覺得和我交配是占便宜？交——配？哈哈哈哈，這家伙真的是…”

    艾倫見他終于開心了，也跟著笑一笑，他不喜歡伽略森的異能，他也不想探究其他蟲族的想法和隱私，也不是很想透露伽略森的想法，但是舒遠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他更愿意讓他開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