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往事成空【劇情章 - 解密/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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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便是孟玖一生故事的結尾。 直到傍晚,紀盛仍然精神恍惚。他曾經恨透了原主的淚失禁體質,興奮會哭,恐懼會哭,委屈會哭,性愛也哭……但當他的心臟真的被重重鑿穿,眼窩里竟然燒得干澀,擠不出半點淚珠,像是兩個積灰的黑洞。 他真的失去了他,永遠地失去了。在名利的圍場上,一記冷槍,一只金絲雀死在了黑暗的大雨中,解約書飄散在污血里,黎明觸手可及,卻永遠不會到來。 明明不算至交,不過是綜藝中的拍檔,為什么孟玖的離世像是煙蒂,在勉力維系的良知上濺下火星,讓他被悔恨和恥辱燙得渾身戰栗? 因為這死亡的預兆早早便埋下伏筆,只是他為了一己之私,故意視而不見,用孟玖的安危去賭一場勝利罷了。 “稍微冷靜下來了嗎?”是梁辰的聲音。 他們在驅車回家的路上,窗外仍是下著雨。整整一天,紀盛都被浸泡在咸腥的雨水、流竄的血色、孟珂的嚎啕里。痛失愛人的孟珂狀若瘋魔,凄厲的哭聲仍然久久回蕩在耳邊,像是惡性的咒詛。 “勉強吧。”紀盛抬起右手,蓋在臉頰鮮紅的掌印上。 這是孟珂的報復。當醫生通知他們搶救無效后,孟珂不肯接受,在血rou模糊的遺體前哭得撕心裂肺。紀盛試圖安慰,那人卻突然暴起,狠狠地扇了他一記耳光: “你是人嗎?為了捆住我,這他媽就是你干的好事?” 孟珂猜中了,即便他在盛怒下與瘋狗無異,卻看穿了紀盛卑劣的盤算,精準地掘出了悲劇的源頭,那便是紀盛的貪心不足。 “梁辰……” 紀盛怔怔地看向窗外,一隊行人從斑馬線上穿過,讓他心慌手抖,呼吸困難。似乎他們下秒鐘便會橫尸當場,變成車輪下的亡魂。 “我在。” “一會兒我們談談吧。”紀盛閉了下眼:“關于這場意外,你究竟了解多少。” 這樁慘案的來龍去脈很簡單,是稍加推理便能弄清的程度。 紀盛坐在書房里,捧著熱茶,全身濕漉漉的。他臉色發白,疲倦地抬了下眼睛:“如果沒猜錯,這場謀殺策劃者是陳章。對于他的計劃,你知情嗎?” 梁辰沉默著,他的目光停在紀盛發顫的手指上:“算是吧。” “前天養父大發雷霆,準備動手殺掉戚雪,是他的大助做的計劃。” “殺人地點選在戚雪公司門前川流不息的公路上。多年以來養父對戚雪的恨意見不得光,所以如今他要享受敵人在眾目睽睽下暴斃的快感。為此他做了兩手準備,既讓臥底在戚雪的車上動了手腳,也安排了亡命之徒守在路口轉角。等待戚雪的命運要么是開車途中爆炸起火,要么是走在路上被車撞死。這便是我今天清晨得到的消息。” “只可惜這消息傳到了戚雪的耳朵里,就在他和孟玖解約的時候。”紀盛接著說道:“那時他接了個電話,而后便狂躁不安,恐怕是收到了警告,知道陳章打算下毒手。” “只是這個瘋子不想灰溜溜地避開鋒芒,他惡毒又虛榮,偏要反咬一口,狠狠打陳章的臉。于是戚雪逼小玖換上他的衣服,讓保鏢將人送到馬路上,刻意推搡引人注意,讓埋伏在路口的亡命徒有充足的時間將人撞死。” “真是招殘忍的還擊。既能干掉解約的金絲雀以泄私憤,又能促使陳章和孟珂徹底決裂,還讓所有人都背上了良心債……我簡直懷疑他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 紀盛的聲音繃得緊緊的:“但這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將陳章的計劃泄露給戚雪的人,是不是你。” 房間里靜得可怕,靜得能聽到紀盛紊亂的呼吸聲。 “是我。” 梁辰很平靜:“是我安排助理打了電話。” “為什么?” “我不想讓養父因為這種事背上命案。” “哪種事?” “戚雪手里掌握著你我性愛視頻的事。” 此話一出,周遭的氛圍像是結了冰,讓人通體發寒。 紀盛竭力維系著理智:“你還知道什么?” 梁辰十指交叉,靠在椅背上,在時鐘的滴答聲里沉默。窗外陰云低垂,在他的臉上投下濃重的暗影: “知道那是個AI換臉視頻、知道是你委托孟珂將它交給戚雪、也知道前幾日你有機會讓汪洋將它銷毀,卻沒有這么做。因為你想讓陳章得知此事,最好還能追查到孟珂身上,讓兩人徹底決裂,由此孟珂不得不繼續和你在同一條船上。” 原來被人當場揭穿陰謀是這么無地自容。字字句句像是耳光,讓紀盛的臉火辣辣地疼。 “你知道所有事情。” 這是個簡單的陳述句,說不清是質問,還是認罪伏法。 “沒錯。”梁辰與他對視:“難道你不曾疑心過,為什么復仇之路這么順利嗎?” “因為你邁出的每一步,都有我在暗中幫助。” “你讓孟珂交出性愛視頻騙戚雪結盟,我忍了下來,并安排手下在戚雪耳邊吹風,勸他信任孟珂。你和孟珂計劃在Captain KTV輪jian戚雪,我故意將表妹林姿介紹給你認識,幫你毀掉戚雪的婚姻和自尊。我知道你仍不滿足,所以買通了汪洋,給戚雪介紹心理醫生將他逼瘋,并邀請你參與其中。” “但與此同時,戚雪也想做掉你,孟玖就是他的眼線,這便是我時常監視片場狀況的理由。記得某天我埋伏在藝人休息室里等你zuoai嗎?那次我便親自來處理了竊聽器,并且提醒過你小心孟玖,他是戚雪的人。不過那次之后,孟玖便不再有其他動作,或許是真心愛上了你,不愿再服從戚雪的命令。” “……原來你一直在暗中監視我。”紀盛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因為不信任?” “你信任我嗎?” 梁辰沒有避讓,“寧愿與孟珂結盟,也不曾找我商議,是因為怕我向戚雪倒戈?” “你我互不信任,但這不重要,我會竭盡所能表達誠意。在我的協作下,你的計劃進展得非常順利,不是嗎?我會逼瘋戚雪,讓他在精神病院里了卻殘生。因此在陳章準備謀殺戚雪的當口,我安排助理泄露消息,讓養父免于命案,于情于理,難道有錯嗎?” “我承認我的電話間接害死了孟玖,就像你沒有銷毀錄像致使陳章起了殺心。我們確實不算清白無辜,但眼下的結果,也不該歸罪到你我頭上。” “那誰該對此負責呢?”紀盛冷笑:“是戚雪嗎?是陳章嗎?” 沒有回應。梁辰一時無言。紀盛冷冷地盯著他,似乎在等他取舍。 “梁辰,我沒辦法接受這個結果。” 在紙糊的靜寂里,紀盛的聲音利如薄刃: “我和陳章積怨已久。我不想逼你取舍,但事到如今,你不得不做出決斷。” 沒有任何回絕的余地。這句話太沉重,仿若有形體、有實質,粗暴地橫在兩人之間,哪怕閉上眼也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沒辦法避而不談。 梁辰蹙著眉,秀麗的臉輕微地扭曲起來。他難得地在施壓面前喘不過氣: “我不會讓他打擾我們的生活,紀盛。” “你知道這不是我要的答案。” 紀盛憤怒到極點,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靜下來:“就像人類有潔癖,無法忍受與老鼠共處一室,我也有自己的堅持,不接受與殺人犯共存,也永遠不可能諒解。” “所以回答我,選擇他,還是我。” 為什么會走到這種地步?梁辰深呼吸,他插手紀盛的復仇,悄無聲息地斡旋,就是為了不驚動養父,保護戀人的周全,可這卻令他陷在夾縫里,幾近窒息。親情與愛情,難道一定要分出輕重高低,為什么就不能兩全? 年幼時父母雙亡,自此他便再無至親。隨著年歲增長,親眷凋敝,他有幸被陳章收養,也終于尋得戀人,可他恩重如山的養父竟成了殺人犯,他傾心以待的戀人與他互相猜忌……一人養育他十余載,一人將與他相守終生,缺失任何一方,他的生命都不完整,可兩者偏偏水火不容。難道他的人生便這么狹窄,甚至不能多一人與他同行,注定要因為是非愛恨而分道揚鑣? 他不想辜負任何期待,可這終究是自欺欺人。前方是紀盛、是海誓山盟,身后是陳章、是金紙銀鈔,而腳下是獨木橋,他無處可逃,只能前進或后退。 如此種種形同噩夢……如果今天發生的一切,只是大夢一場,該多么幸運。 梁辰嘆息一聲,虛弱地闔上眼。 “我不能和養父斷絕關系,讓你失望了……” 紀盛盯著他,一動不動,只是慢慢勾起唇角: “先是與孟玖死別,再是與你生離。很好,我應該麻木了。” “對不起……” “我明白,錯不在你。或者說,每個人都有罪。” 他們四目相對,卻相顧無言,眼睛里都藏著太多故事。每個人都有罪,都背負著各自的愛恨、是非、恩仇。紀盛與梁辰,原本便是兩個世界的人,卻幻想著情愛可以破除障壁,可惜萬分之一的奇跡不曾眷顧他們,厄運倒是接踵而至,一樁預謀之外的冤案徹底撕下了兩人的面紗。梁辰不辨黑白,紀盛固不可徹,任何一方都不愿委曲求全,因為這是做人的底線。 梁辰不怨紀盛,紀盛也不恨梁辰,是命運逼他們走到了這一步。 “從此以后,便橋歸橋,路歸路吧。”紀盛放下茶杯,杯子里空蕩蕩的,只余下一圈深色的污漬: “我想你我之間,已經不再互相虧欠。” “不,戚雪的事情還沒結束。我會按照承諾,將他徹底逼瘋。” “好,如果你愿意繼續,我會配合。”紀盛點頭:“如果你想退出,隨時都可以停下。” 這話冷淡得很,幾乎是在為他們的關系畫上句點了。 “我們需要時間來冷靜下。”梁辰堅持道:“不要徹底將我推開,這對你我二人都不公平。” 紀盛抬了抬眉毛,表情說不清是哭是笑:“難道我們還能毫無芥蒂地相愛嗎?” “難道你要提分手嗎?”梁辰緊盯著他:“那就請在我面前,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地告訴我。” 紀盛似乎沒有聽見,只是愣愣地看著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就這樣維系著無始無終的沉默,似乎一開口便是錯的。 真想逃啊,他遮住了眼睛。 “無論你是否要離開我,我都不會選擇離開你。” 最終打破寂靜的人是梁辰:“但在你我理清思緒之前,我不會再打擾你,會給你充足的自由。” “如果有需要記得聯系我,我隨時都在。” “再見了,記得保重。” 梁辰離開了,臨走前為紀盛沏好熱茶,找出干凈的衣服。等到關門聲響過了好一會兒,紀盛才反應過來,空蕩蕩的大平層里,只剩他一個人了。 現在是什么感覺呢?似乎是被巨大的缺失感填滿了,失去了好友和伴侶,紀盛孤身一人,就連房間的裝潢都變得陌生。 紀盛捧著茶杯,漫無目的地穿行,到處是他與梁辰歡愛的記憶,最熟的路線便是從臥室到浴室,一共二十幾步,他數得很清楚。 他確實沒有在這里生活過,戀綜片場才是他的棲息地,那些片段在腦海中浮現得過于自然,比如他們三人一起收拾行李,準備下午茶,在落地窗邊下棋。又比如小玖鉆進門外的轎車,孟珂不耐煩地抽煙,紀盛叫人來拉窗簾……再比如他和小玖曾在露臺上談心,月白風清的夜晚,他們坦誠相待,傾吐心事,似乎所有念頭都澄澈通明,所有愛恨都柔情繾綣,所有恩怨都能就此放下,唯有祝福與感謝在心中落地生根。 紀盛來到了公寓的露臺上,室外愁云慘淡,yin雨霏霏。他想起了兩人的最后一面,他們說著風平浪靜、沒有遺憾、繼續做朋友……可惜不過一天的光景,往昔種種便化作灰土,連帶著周身的冷風、肩頭的雨水、杯里的熱茶,乃至此時此地此身感受的一切,都縈繞著難以名狀的虛幻感,他看著自己,就像望著水中月、鏡中花。 “還有一段錄音,你要聽嗎?” 系統的聲音響起了:“是小玖今早發你的郵件。” 紀盛打開手機,調出電子郵件。他想起小玖昨夜有話想對他說,卻不敢開口,最終決定制成音頻發給他。 “紀,早上好,現在是6點48分……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和你交流,有點緊張……” “有些事早就想告訴你,但不太光彩,實在開不了口。可如果一直埋在心底,我又很愧疚,對于好朋友,我還是不想欺瞞。” “聽了我的話希望你別生氣……其實……我是戚雪派來監視你的眼線。” “從你我被安排炒CP開始,戚雪就逼我這樣做了。他是個瘋子,他迷戀你、憎恨你、或許還愛你。他說你是他包養三年的私人禁臠,現在卻成了梁辰的金絲雀。他不甘心,吩咐我在你的房間、休息室、化妝間里安裝竊聽器,以你和梁辰的音頻作為把柄,逼你重新回到他身邊。” “我喜歡你,很早以前就傾心于你,但迫于戚雪的威脅與辱罵,曾經鬼迷心竅,在你的休息室貼了竊聽器……萬幸的是儀器似乎壞了,只聽到了一些白噪音,此后我便再也沒有屈從過。戚雪因此惱羞成怒,對我的虐待繼續升級。” “在最痛的時候,我想過自己的堅持有什么意義。你有伴侶、我不自由,我的喜歡注定沒有結果。在終于到達臨界點的那天,我決定破釜沉舟,在所有演員面前向你告白。如果你答應,我的犧牲就有了意義,也會為你堅持下去。如果你拒絕,那么我便能毫無負擔地執行竊聽任務,不必再受到良心的譴責。” “你拒絕了,在眾目睽睽之下。雖然生硬又敷衍,但顧全了大局,給足了臺階。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難過還是松了口氣,或許我只是想給自己的為虎作倀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本以為就此了結,但意想不到的是,那晚你竟來到我身邊,向我誠懇地道歉。在露臺上,你認真地對我坦陳,你有了自己的伴侶,他是梁辰。對于我的表白,你很遺憾,也心懷感激,從未想過能因為做自己而被別人愛上……” “真滑稽,不是嗎?我那番自暴自棄的告白,竟然能被真摯地回應。那番話明明如此自私任性,可你卻告訴我,你的心中滿是感激……這是我第二次被你拒絕,可這感覺竟如此溫暖,讓我除了感謝再也容不下其他雜念。我沒辦法辜負這份沉甸甸的信賴,只能咬緊牙關捱過去,讓自己配得上你的贊美。” “接下來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我猜你和表哥為了救下我,暗中籌謀了許多。這段過程很艱辛吧?或許復雜到可以寫成書。即便不知道細節,但每當想起有人在某個角落為我奔走,我都幸福到要掉下眼淚。原來這就彼此依靠、相互支撐的感覺,謝謝你愿意奮不顧身地拯救我、愿意竭盡全力幫助一個普通朋友。” “戀綜第一期結束了。當我們最后一次共進晚餐時,似乎一切都在大家的談笑里升華了。我們下棋、打鬧、暢想未來,沒有剖白或煽情,卻勝過千言萬語。那一瞬間我明白了,這便是最適合我們三人的結局。我們停在了恰到好處的位置,再進一步或退一步都會破壞這完美的關系。就讓一切在此結束吧,已經不再有任何遺憾了。” “謝謝你給予我的希望、勇氣和力量。謝謝、謝謝……我的心里只有溫暖的感謝,也有一些抱歉,因為那次不光彩的竊聽。但你答應過我,肯定會將錄音內容全部忘掉,那么就要履行承諾,將這些記憶抹去,繼續和我做朋友。” “聽過后就把錄音刪掉吧,然后等我給你打電話。我下午打算約一家高級餐廳,請你和表哥吃晚餐,作為解約后的慶祝。” “那么就到這里了,一會兒再見啦,今晚等你哦。” …… 錄音結束了。 雨停了,沒有人說話,露臺上安靜得令人發慌。直到街上傳來汽車鳴笛聲,像是一陣凄厲的招魂。 紀盛的身體猛地一顫,他聽不得這催命似的聲音,看不得與汽車相關的東西。他匆匆退回房間里,嘴唇凍得發青,右腳在門檻上絆了一下,杯里的茶灑了一半,冰冰涼涼的。 “好冷。”紀盛木偶似的走進浴室,“我要洗澡。” “小紀……小紀你先脫衣服,喂、喂!” 紀盛徑直地走到淋浴下方,打開了水龍頭,熱水從頭頂澆下來,讓他的全身徹底濕透。 “小紀……” 項目經理不知該說些什么,他心里也不好受。他看著紀盛站在蒸汽繚繞的淋浴間里,雙手掩面,不知是不是在哭。 “只是游戲對吧?是假的……” 紀盛哽咽著,“但為什么會……真的感到難過……” 沒有回答,他也聽不見。熱水如滂沱大雨,落在地上轟鳴作響,但他卻只能聽到自己的哭聲。生離與死別都降臨得太突然,仿佛這只是幻覺。似乎梁辰就在書房里工作,小玖和孟珂會與他在餐廳見面……所有人會在S島上度假,在露天酒吧里開懷暢飲,一同醉生夢死。 短短一日,他便失去了朋友和戀人。 他孤身一人,比初來這個世界時更迷惘、更脆弱、更惶恐。 過往種種,或真或幻,一切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