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另一結局線 沒有如果 上
柔和的目光停留在一張安靜的睡顏上久久不去,約拿握著小狗的左手,看著無名指上閃閃發亮的鉆戒,露出了一抹悲傷的微笑,他低下頭,不由自主地在這纖細的手指上落下了一個個吻。 那一聲聲沙啞的抽噎似乎仍徘徊在他的耳邊,震顫著他的內心,給予他前所未有的心痛和絕望。 他此生唯一摯愛的小狗癱倒在他的懷里,哽咽著,不住地哀求著死亡,淚水瑩瑩的湛藍眼睛里充滿了一種讓他無法言表的感情,在這具軟弱的軀體上,顯得那么的深沉,那么的不可思議,是他一心向往的,也是永遠不會為他而燃起的…… 他后悔了。 四年的時間,他心底翻涌過的癡迷和狂熱越來越多,瘋狂的貪念讓他迫不及待地把小狗塑造成他渴求的模樣,一次殘酷的破壞,一次傷至靈魂的毀滅,他終于擁有了他,但最初讓他觸動心神的光點,卻熄滅在了過去,即便再度燃起,也不會是為了他。 約拿垂下了眼睛,痛苦地做著掙扎。 該讓他離開嗎? 讓他的小狗就此離開他,退出他的生活,與家人一起,在另一片廣闊的、沒有他的土地上無拘無束地展露笑容,自由自在地活著嗎? 在他即將徹底動搖的時刻,他的腦海里忽地掠過了一種可能,一個對他而言顯得殘酷的后果,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像他的小狗一樣介入他的生活了,再也沒有人能像他的小狗一樣,會乖乖地縮在他的懷里,對他展露著毫無保留的、讓人為之動容的愛意了,再也沒有人了…… 如果他的小狗不會為他回來該怎么辦? 如果他的小狗沒有愛上改過自新的他該怎么辦? 耳邊驀然回響起了他的父親對他最后的勸誡,模糊的視野里只剩下了他的小狗一人的身影,他知道的,他一直是知道的,他該放他走的。 心臟都疼得難受,他頭暈目眩,眼眶倏地發起了熱,濕熱的眼淚劃過了臉頰,一顆顆掉在了他發顫的脖頸間。 無數個如果,無數條道路,若有一個否定,便是萬劫不復。 他顫抖的手掌緊緊握住了小狗的左手,淌著兩道淚痕,攥著他的手放到了嘴邊細細觸吻,喉間克制不住地溢出了斷斷續續的哭音。 “他會忘了我的,他不會再來愛我了。”約拿沉溺在自身的苦痛中,與他的父親隔著時空進行著無力的對話。 淚水沾得小狗的手掌濕乎乎的,似是感覺到了什么,睡夢中的小狗微微蹙起眉,發出了一點軟軟的鼻音。 沙啞的哽咽登時收了聲,約拿含著淚水默默看著他的小狗,因日光的籠罩顯得恬靜的臉龐猶如一道深刻的烙印刻入他的記憶里,他目不轉睛地瞧著他,胸膛中柔軟的溫情和痛苦的掙扎交纏在了一起。 卑鄙和狂妄,冷酷和殘忍,他深知自己的本性惡劣無比,但他也正如每一個陷入愛河的人一樣,他在向往著美好,對那美麗的、純粹的事物心馳神往,留戀不已。 他仍是在貪婪地渴念。 哪怕他現在滿盤皆輸,輸得狼狽不堪,但他仍然想要得到,只要一次就好了,只要他小狗的眼里愿意向他展現出一次那熾熱得不真實的光芒,他就能為此沉淪,他便心甘情愿地放手一下,只要讓他再看到一次就好了,無論是什么他都愿意雙手捧上,什么條件他都肯答應。 一個再愚蠢不過的希望,約拿自嘲似地勾了勾嘴角,苦澀地笑著。 手指在電話機上輕輕撥動著數字,他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臟一樣,艱難地撥著一個個號碼,就在他要撥出最后一個數字前,即將要按下的手指在半空中停滯住了,他仿佛凝固了一般,維持著這個動作久久沒有移動。 余光瞥見他的小狗在床上安睡的身影,陽光透過半開的窗簾在小狗的身上落下朦朧的光影,左手無名指上的鉆戒綻放著璀璨光彩,這副惹人沉醉的溫馨一幕銘刻入了他的瞳孔,沒有任何的語言能描述約拿這一刻萌動的心緒,他怔怔地看著,舍不得移開半點的目光。 他自以為做足了準備的決心忽地瓦解了,一簇半分遲疑半分堅定的想法從他的腦海里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更為隱秘的念頭。 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來緩解內心中不定的慌亂,停滯在空中的手指不自覺地發起了顫。 他不得不承認這份事實——他得上了一種癮,既不是酒癮也不是毒癮,而是更加深刻的、更加無可救藥的,只為他的小狗一人愛到癡迷的癮癥。 他按掉了之前撥出的號碼,輕輕把話筒擱在了桌上,走回了床邊,半俯下身靜靜注視著小狗,過了好一會兒,他捧起小狗的左手吻了吻,自言自語般呢喃著:“沒關系的,露露,你不會‘忘掉’他們了,你也不會因‘忘掉’他們而感到恐懼,想要去尋求解脫了,沒事的,露露,我會救你的,對,我會救你的……”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小狗的嘴唇上,約拿摸了摸小狗的臉頰,他的聲音微弱又充滿著堅定,“這會是我們真正的,全新的開始。” 手指又再次回到了電話機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垂著眼睛,慢慢撥動著另一個號碼,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半刻的停頓,最后一個數字撥了出去,電話嘟嘟聲響起,但很快便中斷了,一個聲音漸漸浮現了出來。 約拿慢慢吐出氣息,手指牢牢地攥緊了話筒,聲音變得低沉:“是我,約拿·坎貝爾……” 發生了什么? 一點明亮的光束照入他半瞇的眼睛里,艾迪有種天地旋轉的錯覺,腦袋一晃一晃十分的沉重,像是被堵住了一樣思考不動,眼皮也沉重得睜不開來,他只能迷迷蒙蒙地半睜著眼睛,用自己渾濁不清的意識去捕捉周圍的變動。 一個遙遠的聲音從沒有緊閉的門外傳了過來,像是在匯報什么似的,字正腔圓地說著:“坎貝爾大人,催眠很成功……” 等等,好像不是一個聲音,而是……兩個?艾迪晃著自己沉重的腦袋,努力扭著頭向門口看去。 “他真的不會再想起來了嗎?” “他過去的東西依舊埋葬在那里,我們只是為他在那廢墟之上重新構建了一些其他的、不會讓他感到不適的回憶,只要您不去刻意擊破它,是不會有任何的問題的……” “但是……” “大人,請您放心,他自己是絕無可能回想起來的。” “那關于我的那部分呢?”這個聲音頓了一下,猶豫著說道:“他的回憶……艾倫的……把我替換進去了嗎?” “雖然做不到完全的替換,但您卻確確實實——” 他們在說些什么?麻木的神經讓他的思緒變得停滯不動,一字一句也聽不明白,艾迪無力地挪動著手指,嘴里發出了幾聲微弱的叫喊。 門外還在說話的兩人頓時就停留下來,一陣慌亂匆忙的腳步聲推開了大門,來到了他的面前,一雙綠色的眼睛攜著濃重的憂心直直地看向了他,“露露,感覺好點了嗎?” “主、主人?”艾迪不清楚的神志像是攪成了一團,他困難地掀起眼,遲疑著問道:“主人,我怎么了?我怎么在這里……我記得、我好像在婚禮上啊……” 溫熱的吻落在他的鼻尖上,主人激動地抱住了他,啞著聲音解釋著:“露露,你不記得了嗎?你在婚禮上暈了過去,我帶你來看醫生了……” “……什么?”艾迪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呆滯地又問了一遍,“我暈過去了?” 一聲輕微的笑聲,他的左手被主人緩緩地捧了起來,他看著自己的手指,陷入了錯愕,視野里一枚鉆戒在他的無名指上閃著熠熠的光彩。 “露露好笨,連我們互相戴完了婚戒都忘記了嗎?”主人笑著又吻了吻他,露出了手上同樣配套的戒指。 他呆呆地看著他毫無印象的戒指,蠕動著嘴唇呢喃了一句:“是嗎?” “坎貝爾夫人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最近有點疲累,需要多加休養。”穿著白大褂和主人一起過來的男人站在遠處,含著笑對他恭敬地說道。 “那去度蜜月的話應該沒有問題吧?”主人摸摸他的臉頰,聲音卻是在問向身后的男人。 “沒有問題,坎貝爾大人。”穿白大褂的男人識相地離開了房間,“這是屬于您的時間了。” 主人的臉上露出一抹喜悅的笑容,看了他一會兒又忍不住去吻他,“露露,我們可以去度蜜月了呢。” “嗯。”艾迪被主人擁在了懷里一下又一下地吻著,被吻得神志越發的迷離,但他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在他每次試著想捉到這點不對勁的時候,卻總是被主人的吻給打斷了。 “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他縮在主人的懷里聽著主人對他一聲聲的安慰,心卻突然地顫了一下。 “露露,你怎么在發抖?” 艾迪說不清楚心中這股莫名的空虛來源于何處,他只是無助地往主人的懷里縮了縮,輕不可聞道:“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