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15又一個拉菲艾羅
下一秒,一個稍縱即逝的輕吻落在了文森特溫熱的臉頰上。 ———— 酒會結束時已將近午夜,大多數客人都陸續離開了莊園,除去幾位格納登洛斯,只格拉芙兄弟被蘭伯特留下過夜。 以蘭伯特同格拉芙家的交情來看,這種事稀松平常,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但眾人不知道的是,克里斯蒂安的座駕在駛出莊園后只虛晃了一圈,便調轉車頭,從莊園的后門悄無聲息地折返了回來。 克里斯蒂安在海曼的指引下來到會客廳時,蘭伯特和薇薇安也才在房間里堪堪落座。而安東尼奧還在安置自己那因為醉酒而有些鬧人的弟弟,被絆在客房里沒能脫身,估計要比約定時間晚上一些才能趕到。 克里斯蒂安沖蘭伯特飛快地翻了個白眼,他自顧自地挑了蘭伯特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身子放松地摔進松軟的靠背里,同時雙腿一抬,將腳交疊著搭在了跟前的玻璃茶幾上。 他是在宴會快結束時才知道蘭伯特要留他和安東尼奧私下談話。恐怕要討論的事情涉及了他們這系小團體的核心利益,才大費周章地拿酒會當掩護,不愿讓旁人探查到絲毫。但這并不妨礙他對蘭伯特的“臨時起意”心懷不滿,他看蘭伯特不順眼在先,對方便怎么做都是錯。 “非得要我出去兜一圈再回來,簡直多此一舉。”他有些不耐地抱怨道。 蘭伯特皺起眉掃了那雙不規矩的腳一眼,因著文森特帶給他的好心情尚在,便懶得同克里斯蒂安為著瑣事鬧口角。他用手指捏著左手中指上簇新的戒指,輕輕左右轉動幾下,而在他沉默的空檔里,他身邊的薇薇安微微一笑,自覺地替他解釋了起來。 “若也用留宿的借口請您留下來,才會令那些人懷疑警惕,不是嗎?”薇薇安眉眼間流露出些許掩飾得極好的疲憊和憂慮,笑起來雖仍舊明眸善睞,但身體微微緊繃。她說話間不自覺地側過頭看了蘭伯特一眼,吐詞微乎其微地一頓,而后才好似確認了什么一般,緩緩塌下肩膀,向克里斯蒂安嬌俏地眨了眨眼。 “不說我家老爺了,假如是您的話,您會因為天色太晚就留老爺在您家小住一晚嗎?” 呵,想都別想。 克里斯蒂安對此回以一聲冷笑,卻不再揪著這點不放了。原本他也不是看不出蘭伯特這番舉動背后的謹慎小心,他只是習慣性地挑刺,想在言語上膈應對方一下罷了。 蘭伯特與克里斯蒂安磕磕絆絆地共事了十多年,早已經把克里斯蒂安那點無聊透頂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他垂著眼不與對方進行任何眼神交流,倒是在沉默而尷尬的氣氛當中相安無事地共處了一會兒。 安東尼奧的到來及時挽救了會客廳內岌岌可危的平靜。 “抱歉,盧卡斯鬧著不肯洗澡,我哄了半天才讓他老老實實地泡進浴缸。”安東尼奧的額發半干,一縷一縷地貼在了額頭上。他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心力交猝,此時西裝外套已經被他脫下,而被熨燙得平整貼身的襯衣則變得褶皺潮濕,貼在胸口上的布料幾乎能透出一層淺淺的rou色。 克里斯蒂安的白眼翻得比面對蘭伯特時更加的明顯,被安東尼奧瞪了一眼,才收斂眉目。 “對了蘭伯特,我剛才在酒會上看見你的奴、嗯……看見懷特了。”安東尼奧一邊將挽起的衣袖放下,將袖口系好,一邊撿了個空位坐下。他本意是將克里斯蒂安的關注點從盧卡斯身上引開,便隨口挑了個安全的話題來調節氣氛,“他好像沒戴項圈?怎么,你給他‘升職’了嗎?” 蘭伯特倒是沒想到,文森特在和他分開之后還堂而皇之地跑到酒會上晃了一圈。不過這點小事他并不在意,也不否認安東尼奧打趣般的猜測,點了下頭。 而薇薇安見他神情放松舒緩,便也笑著跟了一句,“巧了,我方才也碰見懷特先生了。他心情好得很,頭一次對我笑得這么溫柔親切,肯定剛從老爺您那里討到了什么好處吧?” 蘭伯特淡淡地瞥了薇薇安一眼,目光中未沾冷意,令熟知他性情的女人大膽地回了個揶揄的眼神。他下意識地用指腹緩緩撫蹭過戒指上的荊棘刺,那些突起的尖銳被一一仔細地打磨過,有些硌,卻傷不了手。 “說說看你的新發現吧。”他由著安東尼奧他們借著文森特調侃幾句,自己卻并不多談,轉而主動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上。現下時間著實有些晚了,他不想將這場聚談拖得太久,免得克里斯蒂安心血來潮,真的借機賴著不走。 薇薇安的表情立時嚴肅了起來,她拿起膝頭上的記事本,將夾著一根鋼筆的那一頁翻開,指尖在淡藍色的字跡上輕點了一下。 “自從一月份貨船在邊境附近被劫,我就一直暗中關注著克蘭盧加。” 克蘭盧加即是當初對圣盧卡船隊下手的小黨派,自稱是出于誤會搞錯了打劫對象,但這個借口顯然無法令人信服。 “在付給咱們一筆高額的賠償以后,克蘭盧加幾乎一下子被掏空了。這段日子他們的行事越發急躁,不但把當地保護費的額度提高了,對來往貨船下手也更狠,一副急于斂財的模樣。”薇薇安說著,從記事本里抽出一張疊起的紙,展開來遞給了蘭伯特。那上面羅列著近幾個月來克蘭盧加的活動軌跡,可以看出克蘭盧加動作頻繁,一些勢力較小的商會不堪其擾。 蘭伯特大致掃過一遍,便把明細轉手給了安東尼奧。安東尼奧只看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顯然發現了這其中的不對勁。 “乍一看,像是克蘭盧加迫切地想要把損失彌補回來,對吧?”薇薇安這時繼續說道,見安東尼奧若有所思地挑起了眉,便知道對方看出了關鍵,“問題是,像克蘭盧加這種主要靠高利貸、保護費,還有打劫存活的小黨派,元氣大傷之后就算沒被周邊其他黨派吞并,也該行事謹慎一些。但是,他們不知是哪里來的底氣,還敢像從前那樣對繆佳商會下手。” 繆佳商會的規模不算小了,且在去年年底的時候向國界線處的另一個黨派示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庇護。 安東尼奧垂首又看了一眼明細單末尾處標注出的繆佳商會被劫事件,思索了片刻,追問道,“當地警方呢,對這些事是什么反應?” “照舊敷衍了事,看起來跟克蘭盧加的關系沒斷。” 安東尼奧便點了點頭,將紙放下了,“所以克蘭盧加背后還有其他勢力給他們撐腰。”他得出了結論,而后看向薇薇安,“你現在把這件事提上臺面來,是找出那個幕后的支持者了嗎?” 薇薇安不由自主地皺了下眉,她有些遲疑地頷首,并開口念出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拉菲艾羅。我追蹤到了一個與克蘭盧定期聯系的傳話人,順著他往上摸,查出他是貝尼托·拉菲艾羅的人。” “拉菲艾羅家的?”克里斯蒂安疑惑地揚聲,“但是貝尼托又是哪一個?”說著他看向了安東尼奧,卻見安東尼奧面上也帶著一絲茫然。 于是薇薇安適時地回答道:“我查過了,這個人是拉菲艾羅家旁支的子嗣,本來是個邊緣化的人物,卻在幾年前得了阿莫爾·拉菲艾羅的提攜。他在麥格納里排不上名號,但在阿莫爾手下還算得用。” 聽到這里,蘭伯特緩慢而無聲地呼出了一口長氣。 這也是他在收到了薇薇安的匯報后,決定把此事光明正大地通報給安東尼奧的緣由了。雖然在他的干預下,馬克西姆在高層會議上對文森特的指控沒能成立,但既然又拐彎抹角地涉及到了阿莫爾,他還是做得坦蕩一些,盡量不要讓眾人將視線落到文森特身上為好。 果不其然,安東尼奧和克里斯蒂安在聽到阿莫爾的名字后,首先想到的都是去年十一月發生在格拉芙莊園的刺殺。安東尼奧默不作聲地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中,而克里斯蒂安的反應更加直白,當即臉色一冷。 “拉菲艾羅家是什么意思,難不成真的把刺殺的事怪到咱們頭上?” 從表面來看,這的確是個可以令人接受的解釋。蘭伯特手指輕扣戒指上的寶石戒面,面上平淡的情緒既不像贊同也并非反對,但心里卻清楚,這背后的牽連定然不會這樣簡單。 無論是從阿莫爾手中的U盤,還是從克勞德傳遞給他的情報來看,“玫瑰戰爭”都是個早已形成了框架的計劃,且拉菲艾羅家也在當中涉及頗深。就算文森特當初沒在宴會上將阿莫爾暗殺,圣盧卡的貨船大概也還是會在邊境附近被劫。 反倒是因為文森特這一變數,讓“玫瑰戰爭”先一步引起了蘭伯特的注意,從而掌握了些許先機。 蘭伯特用指尖撥弄著戒指,讓其在手指上慢吞吞地轉了一圈。 “還是先別著急下定論。”安東尼奧伸手按了下克里斯蒂安的膝蓋,口吻嚴肅,顯然是將薇薇安的發現放在了心上,“這件事先不要聲張。我們現在還不清楚拉菲艾羅家到底為何針對我們,也不知道麥格納的高層對此是否知情。我回去后先把情況報給父親,他在麥格納的眼線埋得更多更深,說不定能探聽到什么。” 蘭伯特順勢點頭同意。現在已經不是他剛剛得知“玫瑰戰爭”,保有先手優勢的時候了。若能讓教父在他的暗示下逐步浸入到這個計劃里,格納登洛斯家說不定能以有心算無心,趁機挖掘出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至此,薇薇安所要提交的事務全都交代了清楚,只需要再整理一份更加詳細的說明交給安東尼奧即可,便先一步起身離開了。克里斯蒂安在薇薇安掩上房門之后輕咳了一聲,他抬眼瞥了蘭伯特一下,正對上蘭伯特洞若觀火的目光,便放下雙腿換了個正經些的坐姿,似乎是有話要說。 蘭伯特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視線一點點落在了安東尼奧的面上。 “既然現在只有咱們三個在了,我也有些事想趁著這個機會說一下。”克里斯蒂安果然開了口,他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故作輕松,眼神先是四下游移了一陣,而后才捻了捻手指,側頭看向了安東尼奧。 一下子成為了視線中心的安東尼奧尚有些不明所以,然而緊接著,克里斯蒂安的話就讓他神情一僵。 “別再自我欺騙了吧,安東?就憑盧卡斯那點手段,我不信他同教父的那個私生子弟弟來往甚密的事情能瞞過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