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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主攻]荊棘與鳥在線閱讀 - Kapitel 106餌與白玫瑰與流星

Kapitel 106餌與白玫瑰與流星

    “感謝您的慷慨。”他同樣壓低聲音,恭敬地向蘭伯特道了謝,雖然音色沙啞,但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淺淡的笑。

    ————

    午后陽光偏移,從別墅西側的玻璃窗穿透進來,將走廊暗紅色的地毯染成了耀眼的金。會議結束后沒有多少人在格拉芙莊園逗留,當蘭伯特踏進那條通向別墅大門的必經之路時,充盈在廊道內的暖光剎那間籠罩了他,令他一側的臉頰驀地一暖,雙眼也被光線刺得微微一瞇。

    走廊內空蕩蕩的,只有他一人。緩步間他感覺自己口袋中的手機震顫了兩下,他以為是文森特在空歇時的例行sao擾,但拿出手機后,卻發現來件人是安東尼奧。

    “處理完穆勒了?先別走,到我的小書房來一下。”

    蘭伯特于是腳步一頓,將手杖拄在厚實的地毯上,思索了一下別墅的結構。他在選出了一條最近的路徑后便打算掉頭往回走,但在即將轉身的那一刻,他從余光中瞟到了從走廊盡頭拐角處露出的一點點弧度和腳尖,只不待他凝神細看,就又消失不見了。

    他立在原處,輕挑了下眉梢,右手食指在杖頭上緩緩點了兩下。而后他又將手機拿出,給安東尼奧回了條信息,邊回邊邁步,繼續沿著走廊向前走去。

    “三分鐘后再給我發條信息。”

    在將這句話發送出去后,蘭伯特用手虛握著手機,沒再將其收起。很快他便踱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逼近了長廊的盡頭,他在抵達拐角處時沒有停頓,直接向前又進了一步,然后轉過了身。

    “蘭米!”

    下一秒,清脆的男聲在他身前迸發而出。他面上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神情,只雙手交疊搭著杖頭,垂首對他眼前的青年淡淡地嘆了口氣。

    “在等我嗎?盧卡斯。”

    盧卡斯見蘭伯特并沒被自己的作弄驚到,雖并不意外,也還是癟著嘴輕哼了一聲。他向蘭伯特伸出雙臂,做出了索要擁抱的動作。而蘭伯特果然向前靠了靠,讓他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腰,還挨在對方結實的腹部蹭了蹭。

    “又被你發現啦。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啊?”他嘟囔著問,聲音悶在了這個親密的懷抱里,拖著一絲讓人心癢的、軟糯的尾音。

    蘭伯特垂眸看著盧卡斯毛茸茸的發頂,抬手覆上去輕輕摸了幾下。他對待盧卡斯的動作一如既往的溫和,只是他眼中的情緒非但沒沾染丁點溫度,還有些沉硬似的,仿佛在醞釀些什么。

    “藏頭露尾的,我早就看到你了。”他淡聲說,口吻與眸光截然相反,透著一股自然流露的親近。

    盧卡斯立時低聲笑了,他抬起頭來沖蘭伯特眨了眨眼,而后用手攥著蘭伯特的西服下擺,撒嬌般地輕輕拉扯了幾下,“好久沒見到你了蘭米,你今天就別回去了吧,留下來陪陪我好不好?”他軟著聲音邀請著,乍一聽好似在乞求蘭伯特的同意,但神情和舉止都透著一股理所當然般的驕矜,像是認定了蘭伯特不會拒絕。

    “一會兒就該用晚餐了。今天有新鮮的鹿rou呢,剛好我家的酒莊也新送來了一批紅酒,窖藏的時間還不太久,口感有點辛辣,配鹿rou正好。”他興致勃勃地說著,見蘭伯特配合著做出了仔細傾聽的模樣來,便越發歡喜,連語調都更加輕快了起來。

    像一只雀躍的金絲鳥,正嘰嘰喳喳地,唱著靈動而活潑的小調。

    “對啦,前兩天的新聞里是不是說,今天晚上會有蛇夫座流星雨?”他甚至臨時起意,規劃起了晚餐后的活動。蘭伯特的沉默在他的眼中近乎默認和縱容,他得不到回應也不以為意,仍舊自顧自地向身前的男人盎然地訴說著。

    可不等他決定好要去鐘樓還是別墅的露臺上觀星,蘭伯特手中的手機便發出了規律的震動,打斷了他的話。

    蘭伯特微微垂下了眼瞼,他不出意料地看見盧卡斯下意識地瞟向了他亮起的手機屏幕,而他不躲不避,讓對方清楚地看到了短信提示上顯示出的發信人姓名。

    是安東尼奧。安東尼奧雖然不清楚他的打算,卻還是按照他方才的要求,按時發來了一條訊息。

    訊息的內容自然無關緊要。蘭伯特在確定盧卡斯看到了安東尼奧的名字后,便舉起手機解鎖,點開了信息。他看著屏幕左側那個簡短的“?”刻意停頓了幾秒,而后輕輕皺了下眉,忽地對盧卡斯沉聲道了歉。

    “抱歉,盧卡斯。”

    盧卡斯原本帶著歡快笑意的臉龐隨著這短短的一個詞而僵住了一瞬,而蘭伯特對此視而不見,只用更加輕緩些的語氣,繼續對盧卡斯說出了拒絕的話。

    仿佛含著些愧疚似的。

    “安東尼有些事要找我談,我現在就要去他的書房了,恐怕不能陪你。”

    盧卡斯聞言,表情略微垮了下來。他手指不自覺地發力,將蘭伯特的衣擺攥出了深刻的褶皺來,但他面上仍擺著委屈的神情,還拖長了語調,試圖挽留。

    “那,等談完了事情也能留下來陪我啊。反正你可以在這里住下的,我等等你就是了嘛。”他自認退讓了一步,眼神便可憐兮兮的,泛著一層柔亮的水光。

    但蘭伯特還是低低地嘆息了一聲,伸手又摸了摸盧卡斯的頭發。他這番作態分明在重申著拒絕的信號,可盧卡斯見狀卻只是逃避般地挨在了他的身上,將他越摟越緊。

    “乖,別任性。”蘭伯特轉而去抓盧卡斯的手臂,一邊說著,一邊不顧盧卡斯的抗拒,將對方細弱的胳膊輕而易舉地從自己腰上取了下來。他的動作輕緩卻堅定,令盧卡斯全然無從掙扎,很快便被他抓著腕子定定地按回到了輪椅的靠背上。

    “安東尼與我有正經事要做,他這時候找我,必定有緊要的情況要處理。”似是看出了盧卡斯的不快,蘭伯特難得多費了口舌,對盧卡斯解釋了一句。但這即是他全部的耐心了,語畢他便退開一步,避開了盧卡斯反撲過來的手,并給出了一個不含多少有效力的保證,“下次有機會,我再陪你。”

    然后他毫不留戀地轉身,快步向回折返,顯出了幾分急迫的模樣。

    在蘭伯特擰身背向盧卡斯的那一刻,盧卡斯的臉色驟然沉冷下來,抓著輪椅扶手的左手手背上突起了淡青色的血管。他忍不住cao控著輪椅向前追了幾米,但不多時便停下來,目光寒涼地盯住了蘭伯特越來越遠的背影。

    “蘭米!”他不甘心地喊著,見蘭伯特腳步微頓,便咬了咬嘴唇,努力從喉嚨中擠出了一句語調尚算平穩的話。

    “安東尼就那么重要嗎?”他問,在念出安東尼奧的名字時,表情中泄露出了一絲自己都未察覺到的陰沉。

    “當然。”而蘭伯特沒有半點猶豫地認同了盧卡斯的質問。他心中泛起了些許帶著嘲意的感嘆,但口中的話卻平淡至極,如同毋庸置疑的真理。

    “不出意外的話,安東尼便是圣盧卡的繼承人,不是么。”他說著,再次邁開腳步向前走去,“所以,他對我來說當然重要。只要他需要,我隨時奉陪。”

    盧卡斯的面容隨著這句話的落下而猙獰了一瞬,隨后緩緩平復下來,變得如死水一般冷漠。而蘭伯特自始至終沒再回頭,于是他對盧卡斯的反應不得而知,也無法從中推斷出對方的心思。

    但這并不妨礙他借機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免費的幫手。

    他不多時便出了走廊,消失在了盧卡斯的視線之中。這時候他又摸出手機來給克里斯蒂安發了條訊息,內容語焉不詳,卻足以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我給他下了餌。”

    他按下了發送鍵,并在抵到安東尼奧的小書房前,收到了克里斯蒂安先后送達的兩條回信。

    “你總算干了件有用的事。”

    “看著吧,我一定會比你更先一步抓住他的把柄。”

    蘭伯特面無表情地提了下一側的唇角,將這幾條通信記錄盡數刪掉。然后他抬手在書房門上輕扣了三下,待門內的人抬聲喊了“進”,他便開門進到了屋內。

    “安東尼,你找我?”他開口喚起了埋頭研讀資料的男人的注意,同時目光在對方的桌面上一掃而過。一束被仔細包裹起來的白玫瑰隨即奪取了他的全部視線,他心間一窒,剛要擰起眉,便見安東尼奧抬起頭,左手順勢搭在了那束玫瑰花束上。

    “你來了?剛才你讓我過三分鐘再給你發信息,是什么意思?”安東尼奧隨口問道。

    “沒什么。”蘭伯特仍盯著白玫瑰不放,語氣便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隨口將方才發生的情境稍作改動敷衍了安東尼奧一下,當即便讓對方以為,自己是為了擺脫盧卡斯的糾纏才提了那種要求。

    安東尼奧不由得露出了頭痛的表情,但這一次他沒有借著這個話題跟蘭伯特抱怨自己的弟弟有多么令他cao心,只站起身來,拿著白玫瑰花束繞過書桌,走到了蘭伯特跟前。

    “這個給你。”他將花束遞到蘭伯特手中,見蘭伯特眉間的印痕加深了幾分,便不由自主地將聲音放輕了些。

    “后天就是你父親的一周年忌日了吧?忌日那天父親他不方便去看望,所以,讓我趁今天把這個轉交給你。”

    蘭伯特默不作聲地抱住了花,目光低垂著落在嬌嫩的花瓣上,半晌一動未動。自看見這束雪白起便浮現在他心口的窒悶在此刻終于彌漫到了他的喉間和脾胃,他隱隱有了一絲作嘔感,雖不強烈,但卻頑固地梗在那里,讓他的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多謝。”在長達半分鐘的沉默后,他最終還是出聲道謝,算是收下了這份奠禮。而安東尼奧只以為他的異樣是出于對格爾威茨的追憶,便安慰著拍了拍他的肩,神情與口吻比往常還要溫柔一些。

    “好了,快些回去吧。別在路上耽擱太久,天氣預報說一會兒會有一場陣雨。”

    蘭伯特低聲應下,在對安東尼奧告別之后便沒再逗留。他抱著白玫瑰花束上了自家的轎車,等車子駛出了格拉芙莊園,他便將花撇在了身畔的座位上。

    一路上,他都沒再看向那束花一眼。

    而快要回到格納登洛斯莊園的時候,不久前還晴朗的天空果然陰沉下來,很快便下起了雨。蘭伯特在車子即將靠近莊園大門的時候忽然喊了停,待轎車停穩后他將車窗落下來,然后抓起花束,將其穿過車窗,伸進了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間便將他暴露在車外的手濡濕了,他下一秒便松了手,任由那束花墜落下去,掉在了積水泥濘的道路上。

    “走吧。”他再次吩咐,車隊便繼續啟程,依次穿過了莊園敞開的大門。而那束被遺棄的白玫瑰則被后來駛過的車輛碾得支離破碎,逐漸混進了車轍和泥水里,再也無從分辨了。

    ————

    天氣預報中所說的陣雨持續到了傍晚,直到天色黑沉,都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晚飯后,蘭伯特照例坐在書桌后翻看報告。他手中的鋼筆在其中一頁紙上停留的時間有些久,筆尖下的痕跡一點點擴散,印下了一個米粒大小的藍黑色墨斑。

    但他對此并未察覺,目光仍有些空虛地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水晶花瓶上。

    花瓶空蕩蕩的。

    墨水很快就將置于首頁的那張紙洇透了,開始浸染起了下層的紙張。然而突然間,一連串的提示音在靜謐的房間內接連不斷地響了起來。蘭伯特總算被這聲音驚醒,手中的筆下意識地放下,好歹讓手下的這疊報告得以留存了下來。

    顯而易見,提示音的來源是蘭伯特放在桌面上的手機。而蘭伯特只稍一抬眼便能看見,屏幕上顯示的一列提示上皆標有同一個人的名字——

    文森特。

    蘭伯特的心跳陡然快了半拍。他忽然側頭看向了窗外,發現不知何時起,雨已經停歇,連烏云都消散了開來。

    而取而代之的,是澄澈無垠的星空,以及三兩顆劃過天際、拖著盈亮尾痕的璀璨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