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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主攻]荊棘與鳥在線閱讀 - Kapitel 104翻涌

Kapitel 104翻涌

    “我想,大家應該都已經對那天的情況有所耳聞了。那么我就不再贅述,直接把我們這邊調查到的一些線索拿出來共享一下。”

    克里斯蒂安說起正事的時候,表情倒是一改輕浮,很有幾分族長該有的正經樣子。他也不再對蘭伯特使眼色,只簡明扼要地把調查結果客觀地呈現出來,其中既不夾雜個人情緒和偏見,也不橫加猜測,聽起來反而更令人信服。

    盡管他與蘭伯特、安東尼奧已經相信,近來圣盧卡中發生的兩次影響惡劣的意外都是針對安東尼奧的,但他在表述的時候卻不動聲色地將幕后黑手的目標上升到了整個黨派身上。

    在他口中,對方之所以從安東尼奧身上下手,只是因為安東尼奧是圣盧卡默認的繼承人,若出了差錯更容易動搖黨派的根本。

    在定下了這樣一個大基調后,克里斯蒂安才轉向細節,說起了兩次事件當中,從自殺的jian細與襲擊者身上搜出的毒液的來源。經過大規模的排查之后,他現在能夠確定,這幾份毒液全都出自暗網中一家名為“黑寡婦”的作坊,這家作坊專門售賣各種手工合成的化學制劑,所以根據毒液成分完全一致這一點,也能肯定這些毒液是出自同一批次,有極高的可能性是被同一個人一次買下的。

    在重金打點了賣家之后,克里斯蒂安鎖定了幾個IP,雖然最終沒能追查到底,但也將對方的所在地框在了黑森州內。

    至此,有關毒液的線索便沒有更多的進展了。克里斯蒂安對自己的無能為力并不避諱,但他也沒給別人批判自己的機會,不等蠢蠢欲動的奧斯卡有機會將滾到嘴邊的話說出口,他便立時將話題挪到了黨派內的jian細身上。

    會場內的氣氛登時更加沉冷了幾分,在克里斯蒂安頓住話頭的那幾秒間,周遭安靜得只余呼吸與鐘表走秒的聲響。有短暫且含蓄的視線挪移在在場的眾人之間傳遞著,蘭伯特自始至終都在重點關注著其中幾人的微小動作,他貌似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但只稍一抬眼,便心中有了成算。

    拋去圣盧卡中淵源頗深的幾對冤家間那些意味深長的注視不算,蘭伯特注意到,當克里斯蒂安言之鑿鑿地指出黨派內部仍有jian細未被揪出的時候,一直安安靜靜的盧卡斯忽然抬了下頭,飛快地朝長桌末端的方向掃了一眼。

    而與此同時,奧斯卡也越過他,用一種事不關己般的神情望向了奧托那邊,只目光有些飄忽,不知是在看奧托,還是在看盧卡斯或安東尼奧。

    蘭伯特用指尖輕輕磨蹭著手杖杖頭與杖身的接縫處,他的雙眼被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了大半,使得眸光有些晦暗不明。他直覺有一股難以言明的暗流在短短的幾息之中悄無聲息地流淌了開來,他暗自警醒著,腦海中有兩三個猜測隱約成了型。

    巧的是,這些推算之中,都少不了馬克西姆的身影。

    馬克西姆擠入高層會議的時機實在是太值得推敲了,更何況,面對這樣的“榮耀”,馬克西姆根本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喜意。

    蘭伯特有八成的把握能確定,馬克西姆是又被推出來,充作攻訐某個人的炮灰了。

    只是炮口是對準誰的呢?

    趁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用漂亮的場面話撇清關系的時候,蘭伯特自覺地把馬克西姆的目標圈定在了他與安東尼奧之間,并理智地將自己身上值得懷疑的地方一一審視了一遍。于是他不得不承認,正如安東尼奧不久前所說的,文森特MI6前特工的身份的確是一個十分容易被人攻擊的短板。

    這令他淺淺地嘆了口氣,但卻并未勾起多少緊張。

    畢竟,以他當下的地位,他不可能會被一個“奴隸”所牽連到。至于文森特的安危……他總不會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

    蘭伯特沉默地觀望著,眼瞧著長桌兩側的人們漸漸被帶動著,抑或旁敲側擊話里有話,抑或指桑罵槐含沙射影。克里斯蒂安在剛剛提起內jian時便狡猾地先一步進行了自我檢討,有了他帶頭,再加上他的幾位附庸者的引導,會場內的氛圍便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更加緊張。

    開始時還只是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家的清白,但不知道是誰先起頭懷疑起了別家,于是便有個別沉不住氣的高層在言語往來間被激起了火氣,音量逐漸放大,話中的指責或猜忌也越發沒了根據。

    蘭伯特被吵得有些頭疼,他抬頭瞥了一眼一臉無辜、狀似在努力把話題引回正道卻收效甚微的克里斯蒂安一眼,而后又調轉視線,看向了斜對面的馬庫斯·諾依曼。

    他與馬庫斯的視線頓時對了個正著,只見對方罕有地沒有站起身來維持場面,就只是笑瞇瞇地看著他,還對他聳了下肩,做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苦惱模樣來。

    蘭伯特微微瞇了瞇眼,就在他琢磨著馬庫斯是否借著之前警方的突襲察覺到了什么的時候,放任眾人爭吵了半晌的奧托終于抬起手來,用無名指上的戒指不輕不重地扣了扣桌面。

    敲擊聲幾乎瞬間便淹沒在了雜亂的人聲中了,然而奇異的是,那些前一秒仿佛還在心無旁騖地與旁人爭執的人們俱都捕捉到了這絲短促而微小的聲響,當奧托的手離開桌面的時候,會議廳中已經無人再說話了。

    驟然的安靜令長桌四周的空氣中平添了一絲詭譎。奧托的面上沒有半點多余的表情,他淡淡地環視了一周,目光不偏不倚地掃過了每一個人,然后才緩聲開口:

    “我這是在哪?周六清晨的集市上嗎?”

    自然沒有人回答奧托這句不含任何疑惑的問話。奧托端起手邊的骨瓷茶杯抿了一口涼透的紅茶,他在制止了眾人的吵鬧之后也并不對此加以指責,只平心靜氣地感受了一會兒舌尖上的澀意,并用手指一下下輕點著桌面。

    在此期間仍舊無人說話,等到奧托確定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徹底冷靜下來以后,他勾了下唇角,用平淡的口吻諷刺了一句,“剛才大家討論得很激烈,雖然沒討論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但看得出,大家對這個問題都很重視。”

    語畢,他也不再刻意去看眾人的反應,只微微側過頭,有些出乎意料地點出了一個名字。

    “奧斯卡,你剛才一直很安靜。不過我見你欲言又止好幾次了,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蘭伯特似乎聽到奧斯卡發出了一聲極淺的哼笑,那聲音蹭過他的耳畔,在激起了一陣生理性厭惡感的同時,也令他意識到,這場會議真正的重頭戲恐怕就要上演了。

    他自然而然地轉過頭向奧斯卡看去,而奧斯卡此時面上并不帶笑意,仿佛他方才聽到的笑聲只是他的錯覺。

    “教父,我只是覺得,雖然自查也是有必要的,但是我們現在需要排查的重點,不還是應該在格拉芙少爺、格納登洛斯,還有霍夫曼身上嗎?”

    蘭伯特從余光中看到克里斯蒂安煩躁地抖起了腿,鞋尖一顫一顫地,晃個不停。他看得心煩,用手杖在對方的腳面上戳了一下,動作小得令人難以察覺,但力道十足,令克里斯蒂安臉頰猛地繃緊,死忍著才沒漏出呻吟來。

    而在動作間,奧斯卡的話還在繼續。蘭伯特并沒太在意奧斯卡具體說了些什么,他還在打量著周圍人的表情,只這一次,他將自己的關注更多地給予了盧卡斯。

    不過不等他從盧卡斯面上看出什么端倪來,他便聽到奧斯卡似乎正在試圖將火燒到他的身上。

    “……當初船隊在邊境被劫,船上就查出了格納登洛斯家和霍夫曼家的jian細。況且,格拉芙少爺這次的康斯坦茨之行完全是臨時起意的啊,除了篩查您家的傭人以外,難道不該同樣篩一下格納登洛斯和霍夫曼他們兩個當時的通訊,還有身邊跟著的保鏢等人嗎?”

    蘭伯特聞言,緩慢而無聲地吐出了一口長氣。

    他知道克里斯蒂安在遇到臨時行程時多半態度隨意,是沒有同家里報備的習慣的。顯然,奧斯卡雖然口中一并捎上了安東尼奧和克里斯蒂安,但對方實際上想要針對的人只有他一個罷了。

    他那時的確在定下行程之后往家中去過電話,甚至還和文森特聊過兩句。不過這種毫無證據的事情并不足以引起奧托的疑心,所以他無動于衷地聽著,連簡單的解釋都懶怠去做。

    果然,奧托對奧斯卡的這番說辭反應平平,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而安東尼奧嚴肅的臉上也寫滿了不贊同,并立時主動開口回護。

    “這種懷疑著實沒有道理,奧斯卡。不說我和克里斯、蘭伯特交情匪淺,清楚他們的為人和能力,就算是父親也是熟悉他們的。”安東尼奧冷聲說著,接著又轉頭看向奧托,語氣轉而變得隨意而親昵了一些,“父親,我說的沒錯吧?”

    奧托聞言,配合著低沉地應和了一聲。但奧斯卡見狀并沒有氣餒,他微微挑了下眉梢,忽地將手搭在了蘭伯特的肩上。

    蘭伯特肩膀處的肌rou驟然僵硬起來,他堪堪忍住了伸手擰斷對方手腕的沖動,卻也不打算佯裝和睦。他徑直將那只手從自己肩上用力拂了下去,并擰著眉,撣了撣肩頭的布料。

    被接連掃了臉面的奧斯卡仍舊半點難堪或氣惱的情緒都沒有,他嬉笑著瞥著蘭伯特,雖不再與蘭伯特有肢體接觸,卻傾身靠過去,將原本便狹小的間距拉得更近幾分。

    “當然,我知道以格納登洛斯謹慎,是不會犯‘走漏消息’這種低級錯誤的。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格納登洛斯家是不是養著一個MI6的特工的來著?”

    此言一出,原本便聚焦在蘭伯特身上的各路視線好似陡然凌厲了一瞬,而后才漸漸回落到一種若有若無般的狀態。蘭伯特撣著肩膀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頓,他收回手松松握住了自己的手杖,在冷眼迎向奧斯卡的目光之前,首先掃過了不遠處盧卡斯的臉。

    他又一次看到盧卡斯抬眼瞄向了長桌的末端,而緊接著,奧斯卡的聲音也在他的耳畔繼續響了起來。

    “哦對了,我今天在來時的路上碰巧跟穆勒先生同路,他好像對格納登洛斯先生那位大有來頭的性奴有些看法,便跟我交流了一下。說起來,我剛才所說的觀點也是受他影響,不如,讓他親自來談一談吧?”

    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隨著奧斯卡的這段話涌上了蘭伯特的心頭,他非但沒有感到意外,還反倒心情微微松懈了一些。

    不過對于在場的大多數人來講,馬克西姆的名字在此時出現確是出人意料的。有低低的交談聲起伏了片刻,當奧托饒有興趣地將視線投向遠處,并抬起手示意馬克西姆發言時,諸多議論便不約而同地沉寂下去,換來一聲椅子摩擦地面時的刺耳聲響。

    是馬克西姆白著臉站了起來。他起身之后略微側身對奧托頷首,而后便垂下了頭,不再看向任何人。

    蘭伯特因此看不清楚馬克西姆的表情,但即便那個人只靜默地站著,他也能輕易地看出對方周身籠罩著的消沉,以及一絲隱隱約約的頹喪。

    他忽然也有對馬克西姆接下來的話有了一絲興趣,想知道對方到底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當真發現了什么破綻。而馬克西姆也沒讓他等待太久,對方省略掉了多余無用的鋪墊與開場白,甫一開口,便直指主題。

    “半年前阿莫爾·拉菲艾羅在莊園里遇刺,格納登洛斯先生和懷特在場。不久后達米安·海格爾在百麗翡拍賣會被虐殺,格納登洛斯先生和懷特在場。而幾個月前麥格納的杜喬·柯西莫遇害,格納登洛斯先生和懷特依舊在場。”

    馬克西姆平鋪直述著,口吻一成不變,顯得空洞又平淡。然而他口中所說的這些話語俱都包含著沉甸甸的力量,蘭伯特望向他的眸光迅速地沉冷了下來,可他似是還未說完,在滾動喉結吞咽下一口津液后,他將頭垂得更低,只聲音照舊清晰地傳遞了出來 。

    “這三次刺殺,事發時格納登洛斯先生或許都在應酬,但是懷特……無一例外被單獨留在了別處,沒有人能為他提供無罪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