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到格爾威茨毫不猶疑地抬手摟住他的脖子，阻止了他下意識地躲避。而幾乎是與此同時，對方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堅決而用力地吻住了他冰涼的、緊閉的唇。

    蘭伯特似乎聽到了某些東西在腦海里碎裂開來的聲音，原本微不可查的那絲一過性的怒意在這個吻的促發下陡然被激惹起來，瞬息之間便大肆侵占起了他的思緒，令他腦中殘存的理智發出了尖利的嘶嚎與尖叫。

    他渾身的每一塊肌rou都發力緊繃，他試圖去控制，但他環在格爾威茨腰間的雙手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抬起，顫抖著覆在了對方脆弱、且毫不設防的脖子上。

    格爾威茨頓時暢快地笑了，他探出舌尖來一下下舔著蘭伯特的唇縫，試圖將舌擠進對方的口中，加深這個吻。他似乎根本察覺不到自己頸間逐漸收緊的力道，只不厭其煩地磨蹭著蘭伯特的嘴唇，聽著蘭伯特的呼吸變得粗重，緊咬的牙關也在輕聲“咯吱”作響。

    蘭伯特的手抖得越發厲害，他雙眼微微泛紅，盯著格爾威茨的目光在這一刻冰冷得似是要擇人而噬。

    他萬沒想到格爾威茨連半點轉圜的余地都不留，就這么突兀地吻了上來。

    沒有多余的鋪墊，也沒給他留下半句交代。

    蘭伯特忍不住想要冷笑出聲，可他此時卻對格爾威茨毫無招架之力。

    格爾威茨曾經花費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將他接吻后的應激反應融進了他的骨血之中，令他怎么都擺脫不掉。他分明想要松開雙手，逼問格爾威茨為何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送死，可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已然將格爾威茨掐得滿臉通紅。

    但格爾威茨卻仿佛對此滿意非常，他非但沒有掙扎，還用手溫柔地撫摸著蘭伯特的臉頰，啞聲笑了笑。

    “蘭……咳、蘭伯特。”他費力地開口出聲，每次喘氣時都帶出“嗬嗬”的嘶啞聲響，雙眼也有些充血，顯得面容可怖。但他臉上的表情卻不盡是痛苦，他眼中的光芒閃爍著，其中裹著不容錯辨的愉悅，還有一絲得逞之后的狡黠與欣慰。

    “這就、這就對了……咳、咳咳！我……我已經爛透了，可是、可是你還……咳！”

    格爾威茨的話斷斷續續的，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迅速地虛弱細微了下去。蘭伯特晃了下神，他手上的力道仍沒有半分松懈，但心中被殺意滋養著的某個陰暗的物什卻在一剎的顫動后靜滯了幾息，沉甸甸地壓在了他的胸口。

    他的眼神清明了瞬息，卻在下一秒驀地施力，連拇指都深陷進了格爾威茨的皮rou里。

    “……唔！”一聲嗚咽從格爾威茨唇邊溢出，細弱得如同貓叫。他的雙唇徒勞地張開，無力地動了動，卻是再沒有半點精力去親吻蘭伯特，只在艱難地汲取著稀薄的氧氣時，才會不經意地觸碰過蘭伯特濕潤微腫的唇瓣。

    但一直無聲地拒絕著格爾威茨的蘭伯特卻在這時候垂下了眼，而后低下頭主動吻住了格爾威茨。

    格爾威茨細細地哆嗦了一下，他雙眼睜大，手指不自覺地摳住了蘭伯特的手腕。

    這是一個唇舌相纏的吻，也是蘭伯特活了二十四年以來，給出的第一個深吻。他將舌探進格爾威茨口中，生澀卻細致地舔舐攪動，而同一時間，他的雙手用力到指尖泛白，終于阻斷了格爾威茨的最后一絲呼吸。

    格爾威茨的臉上出現了一種矛盾的迷醉，歡愉與苦楚糅雜在一處，竟呈現出詭異的綺麗感。他緊緊抓著蘭伯特的手，修剪齊整的指甲嵌進了蘭伯特的rou里，并隨著毫不自知地抓撓，在對方的腕子和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道腫脹的紅痕。

    很快，格爾威茨的身體便開始痙攣起來了。而蘭伯特對此恍若未覺，依舊低頭親吻著對方。

    不多時，積墜在格爾威茨下頜上的津液再也承受不住，“啪嗒”一聲掉落在了蘭伯特布滿了抓痕的手背上。

    蘭伯特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在短暫地靜默之后，他緩緩抬起頭，結束了這個吻。

    格爾威茨已經不再發出半點聲息了。蘭伯特一點點將自己那雙由于過分用力而僵硬的手松開，于是失去了支撐的男人便軟倒下來，掉落進了他的懷中。

    他小心地接住，然后抱著懷里的溫熱矮下身，將其緩緩平放在了遍地的玫瑰花上。

    “這下您滿意了。”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嗓音也有些啞，但面容卻是平靜的。

    仿佛先前的怒意和冷冽都只是他自己的錯覺而已。

    只不過格爾威茨卻再也不會回應他了。

    蘭伯特靜靜地注視了面前的男人片刻，才好似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哂笑。他取出手巾來，仔細擦去了格爾威茨唇邊和下巴上的津液，而后他又伸出手去，將對方散亂的發絲一縷縷梳理整齊。

    動作間，有幾片散落的玫瑰花瓣沾在他手上，被他蹭到了格爾威茨的衣襟上。他也沒去理會，只在端詳了一陣，確認對方身上沒有什么不妥后，才俯下身去，在男人的額頭上落了一個輕吻。

    “生日快樂。”他說，開口時嘴唇在格爾威茨的額上輕蹭，帶來一陣細微的麻癢。

    而后他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停頓了片刻，又補上了一句——

    “還有，忌日快樂。”

    語畢，他閉上了眼，緩慢地直起了身。

    姿態從容不迫。

    然而，當他再次抬起眼瞼看向格爾威茨的臉時，他臉上的平靜卻在頃刻間裂成了幾瓣。

    格爾威茨的面容不知在何時變了模樣，他頸上清晰的手印尚在，但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卻從毫無生機的藍，變成了黯淡的琥珀色。

    蘭伯特的心臟登時狠狠一跳，他下意識地眨了眨眼，卻見對方那頭淡金色的發絲也在轉瞬間，莫名變成了淺淡的銀灰。

    “文森特……”他脫口而出，明明還沒能認出這張臉屬于什么人，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叫出這個名字，卻已經心口發緊，聲音微顫。

    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可這一腳踩下去，竟沒能踩到任何實物。

    緊接著，他的身子便向下一墜，一股失重感陡然籠罩了他的全身，令他眼前也隨之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