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92做得漂亮
“好了。現在,斯諾就永遠屬于你,也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拋棄你,背叛你了。” “不——!!”蘭伯特將臉深深埋進斯諾柔軟而潮濕的皮毛中,如同逃避一般,不愿再去看格爾威茨的臉。但格爾威茨那句沾染著笑意的話好似跗骨之蛆,不但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腦中,還貪婪地侵蝕著他記憶中所有與斯諾相關的畫面。 那些快樂的、溫暖的、令他一旦想起就忍不住露出笑容的回憶,全都在侵蝕下蒙上了一層污濁的灰。他漸漸地無法再哭出眼淚來,就只是用嘶啞的嗓音一遍遍地叫著斯諾的名字,每一聲都比前一次開口時更顯空洞。 而在這一聲聲蒼白無用的呼聲中,忽然突兀地,響起了一聲清晰的貓叫。 “喵——”喵咪的聲音充滿了活力,細細軟軟的,和斯諾的叫聲很像很像。蘭伯特機械的呼喚聲戛然而止,他怔愣地僵了片刻,身上的每一塊肌rou都緊繃著,但懷抱著斯諾尸體的雙手卻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斯諾?”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又驀地抬起頭,印滿了淚痕的臉上滿是疑惑,還有一絲失而復得的驚喜。他連忙將懷中的貓咪抱起來仔細打量,而方才還一動不動的小家伙此時正歪頭看著他,垂落下來的尾巴還悠閑地擺動著。 仿佛它之前并沒在格爾威茨與蘭伯特的手中掙扎著死去,而只是在蘭伯特懷里睡了一個黑甜的午覺。 然而下一秒,蘭伯特臉上還未能完全顯露出來的笑容卻停滯在了半途中,并硬生生扭成了一個怪異而悚然的表情。 這不是他的斯諾。 盡管貓咪的毛色和雙眼的瞳色和斯諾一般無二,但蘭伯特就是能一眼認出,這只貓咪不是曾與他朝夕相處了半月的斯諾。 偌大的失望在頃刻間取代了那份在他心間炸裂開來的喜悅,并以他無力抵擋的速度填滿了他的心臟。他有些失措地四下張望著,并不顧貓咪的親近和撒嬌,將挨在他手邊磨蹭的小家伙放到了地上。 他只想要他的斯諾,可是,他的斯諾去哪里了呢? 蘭伯特在貓咪挽留般地叫聲中站起了身,開始漫無目的地四處奔走。可不知何時起,玻璃暖房中已然籠上了濃厚的白霧,他走出了十余米的距離便迷失了方向,再也無法分辨出那些原本熟悉的小徑和道路了。 就連格爾威茨的身影也像是無端消散在了霧氣中似的,再也找尋不到了。 蘭伯特卻并不在意,只在愈漸疏遠的貓叫聲里堅定地向前走。起初,他的視線中還不時掠過幾片朦朧的綠植或顏色各異的花叢,但很快那些如影隨形的白霧便越來越厚重,將他身邊的所有事物都悄無聲息地吞噬,只剩下了一望無際的白。 他開始小步奔跑了起來,可非但沒有將霧氣甩開,還毫無征兆地一頭撞在了某個不軟不硬的物什上,并因此而身子一彈,狠狠跌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他聽到自己的上方傳來了熟悉的貓叫,以及一聲帶著一絲嘲意的嘆息。 “蘭伯特,你在找什么?”格爾威茨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蘭伯特還沒能從摔倒時的天旋地轉之中回過神來,便被這句話問得愣在了原地。他沒再試圖起身,只坐在地上呆呆地昂起了頭。 而格爾威茨剛好在此時緩緩地蹲下了身,那張被白霧遮掩住的面孔破開了迷障,一點點移到了他的眼前。 “你是在找它嗎?”格爾威茨輕聲問。于是蘭伯特這才將視線下移,落在了格爾威茨手中的白貓身上。 這只白貓仍然不是蘭伯特想要的斯諾,可是蘭伯特能夠認出,這正是在不久前莫名出現在他懷中,還害得他弄丟了斯諾的那一只。 白貓仍舊在沖他親昵地低叫,還伸出爪子來,試圖投進他的懷抱。但蘭伯特卻抿著嘴唇后傾了身子,那雙被淚水浸泡得滿是血絲的雙眼中沒有半點歡喜。 不知是不喜這只白貓,還是有些懼怕格爾威茨的靠近。 但格爾威茨對蘭伯特的退縮熟若無睹,他一手仍拎著白貓頸后的皮毛,另一手則伸向了蘭伯特,穩穩地扣住了蘭伯特的后頸。 蘭伯特在格爾威茨的手中陡然一顫,恐慌感隨之襲上了心頭。他忽然有了想要從格爾威茨身邊逃開的沖動,但格爾威茨抓得很用力,輕易就將他死死釘在了原地。 “父親……”他顫著嗓子哀求般地喚著格爾威茨,卻見格爾威茨對此毫不理會,還對他微微一笑。 他心中隱約的不詳在這個笑容的催化下劇烈地膨脹了起來,而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一張放大的貓臉。 并且,得到了又一個毛茸茸的吻。 蘭伯特腦中霎時間空白一片,耳邊卻仿佛響起了斯諾瀕死前尖利刺耳的哀叫。他下意識地將雙手背向了身后,可格爾威茨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硬扯著他的手,逼迫他如先前那般一樣,箍住了貓咪脆弱的頸項。 “不……”一聲破碎的抗拒從他的喉嚨里溢出,但他依然抵抗不了格爾威茨的掌控,在對方的壓制下被動地收緊了雙手。 這一切好似和之前的扼殺別無二致,蘭伯特已經能夠預見結局,卻在明知自己無力反抗的情況下,仍舊奮力地掙扎。 直到他手中溫熱的生命又一次停下了抽動與嘶鳴,四肢和尾巴也軟軟地垂落了下去。 蘭伯特幾乎目眥欲裂,他通紅著雙眼,入魘似的盯著格爾威茨布滿了抓痕的雙手,口中則喃喃地、反復念著一個單調的詞匯。 “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他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想要質問格爾威茨,還是在質問自己。而等到格納登洛斯松開了他的手時,他任由手中的貓咪墜落在地,自己則在短暫地僵直之后驀地轉身,拔腿便向遠離格爾威茨的方向跑去。 然而他沒能跑出太遠,便又一次撞到了格爾威茨的身上。 好似他無論怎樣逃離,都無法躲開格爾威茨的掌控。 他的腦中忽地有了這樣的念頭,而隨之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無力和絕望。 他看向了格爾威茨的手,果然便見對方手中,又拎著一只活生生的貓。 這次的貓咪不再是白毛鴛鴦眼了,但格爾威茨還是攥住了他的頭發,逼他親吻了它。 然后便是再一次的掙扎,以及,再一次的扼殺。 蘭伯特不再質問,也不再向格爾威茨哀求討饒了。他在格爾威茨松手的剎那便轉身逃離,但這一次他只邁出了一步,就被格爾威茨扯住了后衣領,毫不憐惜地一把拽了回來。 “你要去哪?”格爾威茨面帶戲謔地問,像是抓住了一個做了錯事,正準備逃跑的壞孩子。而那只剛剛被他們兩人掐死的貓咪已然消失不見,現下被格爾威茨抓在手中的,是一只乖巧可愛的垂耳兔。 蘭伯特垂著頭,不去看那只兔子,也不肯開口回答格爾威茨的問話。他的神情在接連幾次失敗的反抗后逐漸變得僵硬麻木,當格爾威茨將兔子的脖子送進他手中時,他甚至沒有繼續掙扎了。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木然地被格爾威茨按著頭,親了兔子的嘴唇,然后又任憑格爾威茨握著他的手,使他收緊手指將兔子越掐越緊。 短短十數秒后,兔子便在他手中停止了呼吸。 然后是又一只兔子、一只奶狗、一只花貓,還有一只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金絲鳥。 不知不覺中,蘭伯特臉上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舉止間也不再有抗拒抵觸。他垂下手隨意地將掌中斷了脖子的金黃色雀鳥扔在了地上,而后抬起頭來,安靜地等待著格爾威茨將下一個動物遞到他的手中。 而格爾威茨沒有讓他久等,很快就將一只嬌小的貓咪舉到了他的眼前。 一只毛色純白的,有著藍黃鴛鴦眼的幼小奶貓。 蘭伯特漠然而無神的表情在見到這只貓咪的瞬間龜裂開了一絲細縫,但轉眼便又彌合起來,復又如死水一般沉寂無波。他順從地將白貓從格爾威茨手中接了過來,而后動作自然順暢地低頭,給了貓咪一個輕柔的吻。 并在吻過之后毫不猶豫地扼住白貓的脖頸,干凈利落地掐死了它。 格爾威茨終于又笑了,他沒再將新的動物交給蘭伯特,而是伸手摸了摸蘭伯特的頭,而后湊到對方耳邊輕輕吐出了一句話。 “做得漂亮。” 這句話在鉆進蘭伯特耳中的同時,蘭伯特便感覺身上一輕,眼前也有了片刻的昏暗,好似他四周的霧氣終于將光源吞噬殆盡了一般。他閉了閉眼重新適應光線,待到再睜眼時,卻發覺周圍仍是亮的,但霧氣卻俱都不見了,連一絲一毫都未剩下。 而他的面前,則是一片灌木筑成的高大圍墻,入眼一片碧綠,透出了無限的生機。 蘭伯特抬手去觸碰,但落在葉片上的手卻不再嬌小柔嫩,而是纖長有力,骨節分明。 他眨了眨眼,似是全然沒有覺出自己的變化似的,只轉過身,邁開修長的雙腿,緩步走進了灌木圍成的迷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