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38羽毛筆
他不由得側頭看了對方一眼,便見文森特在同一時刻望向了他,一雙溫暖的金珀色眼睛眨了幾下,流露出了幾分純粹的驚喜來。 這件拍賣品是一支做工精致的羽毛筆,筆身是黑天鵝羽,筆頭及裝飾雕刻則是手工打磨雕刻而成的,其上還零星鑲嵌了數顆細碎卻品質上乘的藍月光石。 在漆黑的羽毛的襯托之下,銀灰近白的石頭表面蒙著一層朦朧的藍光,主持人助理戴著手套小心地拿起筆緩緩轉了幾下,月光石上的光暈便明明滅滅的,如同靜謐的星夜一般。 此外,這只筆出自名家之手,其制作者是業界有名的工匠,且又是孤品,所以起拍價也不低,足有2700歐元。 “你喜歡這個?”蘭伯特開口問了一句,不等文森特回答,便已經將競拍器拿在了手中。此時剛好有人開始加價了,蘭伯特跟了一百歐,又分出一分精力關注著場下的競拍。 “喜歡?!蔽纳剡@時候點頭承認道,口吻里期盼的成分不多,卻能讓人輕易分辨出喜悅來,“我有收集羽毛筆的喜好,這根筆的匠師雖然以制作沙漏的技藝聞名,但是羽毛筆也做得很好。我家里還收藏著另外四支出自他之手的筆,沙漏也有兩只。” 蘭伯特聞言點了點頭。他對這些物什沒有太大的興趣,也沒有聽說過這位匠人的名號。但他隱約覺得這人的名字有些似曾相識,他一邊加價一邊暗自回憶了一會兒,但直到他將筆拍下來了,他還是沒能想起在何處見過或聽過這個名字。 不過很快他就得到了提示。 在百麗翡拍賣會上,買家如果拍下了某件賣品,可以選擇即時付錢提貨,也可以等到拍賣會結束之后統一交接。而蘭伯特見文森特的視線一直沒從那根羽毛筆上挪開,便選擇了即時交易。 十分鐘之后,拍賣行的安保和服務生便來包廂送貨了。蘭伯特刷了卡,從對方手中接過了一只木匣子。他的目光從匣子上的徽章上一掃而過,而這個被薔薇花簇擁著的燙金標志終于喚醒了他的記憶。 這樣的匣子他也有一只,是兩年前喬治送給他的生日禮物,被他放在了書房的柜子里,還從未拿出來用過。 “自己拿好?!碧m伯特心中生出了一個念頭,他轉手將木匣遞了文森特手中,面上卻只垂著眼瞼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沒讓文森特看出他的思量來。 文森特也沒有心思去注意蘭伯特臉上細微而隱晦的神情了,他將匣子放在腿面上,沒有急著打開去看,而是又向蘭伯特身邊傾了傾,身子和對方挨在了一起。 “謝謝您?!彼椴蛔越貙μm伯特笑了起來,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卻比往常更要熱切一些。 而后他當著還沒來得及離開的服務生的面,又在蘭伯特的臉頰上輕輕親吻了一下。 這一次蘭伯特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了,他只不冷不熱地瞥了文森特一眼,似是不甚在意的模樣。 但是他并沒察覺到,他在不知不覺間又將手邊的手杖握到了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中竟然帶上了零星淺薄的暖意。 他想,這樣會對他做些小動作的文森特似乎也并不惹他厭煩,這下他確認了,如果不是接吻的話,這種親昵的舉動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至少,如果對方是文森特的話。 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之后,蘭伯特心中忽然松快了幾分。而這樣的心緒變化實在太過微弱,甚至都沒被他本人感知到。 他只是覺得自己心情好了一些而已,他伸手按在文森特的頭頂上揉了揉,立時就將文森特出門前才剛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發絲揉亂了。 而就在這時,一聲略帶顫抖的質問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你們在干什么?!” 蘭伯特聞聲動作一頓,卻并沒有將手從文森特的頭上挪開。而文森特也全然沒有對這句話產生什么反應,對方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照舊輕靠在他身上,半點在來人面前裝規矩裝低賤的意思都沒有。 其實早在服務生送來匣子的時候,蘭伯特和文森特就都已經認出了這個不請自來的人了。畢竟全自動輪椅發出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中顯得格外清晰,就算對方藏在門外沒有現身,包廂內的兩人也都知道,是盧卡斯趁著服務生送貨的時候跟了過來。 只是盧卡斯不出聲也不進屋,蘭伯特便也沒興趣點破對方。 而現在,盧卡斯終于忍不住了。他在服務生和安保離開的時候,便沒讓候在門外的保鏢關門。而蘭伯特身邊的保鏢是認識他的,所以也順了他的意。 于是他眼睜睜地看見那個本該身份卑賤的奴隸居然堂而皇之地坐在了蘭伯特的身邊,甚至還不知羞恥地親了蘭伯特。他登時氣得用手緊緊扣住了輪椅扶手,可是還不等他出聲,他又看到蘭伯特伸手摸了那個奴隸的頭。 盧卡斯的臉瞬間就漲紅了,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連發出的聲音中都帶了幾分尖厲。 “蘭米!”他既驚且怒,又有些委屈。他cao縱著輪椅氣沖沖地進了包廂,見蘭伯特起身來迎他,他便在蘭伯特面前紅著眼睛,露出了一副要哭的樣子。 “憑什么讓他親你,我都沒親過你呢!” “別鬧,盧卡斯?!碧m伯特面色平靜,并不在乎被盧卡斯看到方才的事情。他只是輕輕拍了盧卡斯的肩,但卻被對方趁機抓住手,用力攥著不放。 “我沒鬧!”盧卡斯的眼中隱約已經濕潤了,仿佛受了傷的幼崽一樣可憐。然而當他側過頭看向文森特時,那雙瑩潤的眼睛里卻閃過了一絲純粹的惡意。 “你這個臟東西怎么還有臉坐在這兒?給我跪下!”他拔高聲音沖文森特喊道,本以為對方不敢在蘭伯特面前忤逆他,卻沒想到,文森特竟然一動不動,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盧卡斯?!碧m伯特的聲音卻是沉下了幾分,他早知道盧卡斯被慣壞了,性子有些驕縱,所以也一直容忍對方的小脾氣。但是他此時有一種被冒犯了的感覺,像是自己私有的物什被人當著他的面狠狠摔在了地上似的。 這讓他眉眼間帶了一絲冷意,但他到底還是不會對盧卡斯說重話的。 “你來找我,是叫我去見安東尼么?”他刻意想要轉移話題,明知道時間還早,卻還是這樣問道。 盧卡斯到底也一直瞧著蘭伯特的臉色,見蘭伯特像是有些不高興了,他也不敢太放肆。所以他順著對方給出的借口點了點頭,但應過之后還是覺得心里不痛快,忍不住伸手拉著蘭伯特的袖子扯了扯,想要跟對方撒嬌。 蘭伯特緩緩嘆了口氣,他抬手輕輕拍了拍青年的頭,而后彎下身子,想同以往一樣,給對方一個擁抱。 然而這一次盧卡斯沒有順勢撲進蘭伯特的懷里,當蘭伯特俯身時,他咬了下嘴唇,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用力一握拳,然后便用手撐住椅子,仰起頭沖著蘭伯特的雙唇親了過去。 蘭伯特對此全無防備,幾乎就要被盧卡斯吻到了。但融入骨血中的厭惡感使他本能地躲了一下,同時他伸手去擋盧卡斯的嘴,當他將對方的壓在輪椅上捂住時,他的手背堪堪蹭過了自己的嘴唇。 這下蘭伯特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他眼中的一絲暴虐和陰沉使得偷襲失敗的盧卡斯渾身一僵,竟也想不起要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 他足足花費了十秒鐘,才將心里驟然爆發出的沖動壓抑了回去。他在直起身的同時收回了手,而后不等盧卡斯掛著不安的神情向他說些什么,他便繞到了輪椅后,推著對方向包廂外走去。 “走吧,別讓你哥哥等久了?!彼靡环N平靜得近乎詭異的聲音說道,音量不高不低,卻讓盧卡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當他最終同盧卡斯一起離開包廂之后,一直置身事外的文森特才一點點放松了緊繃的肩膀,并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來。 文森特作為這場爭吵的罪魁禍首,自始至終都安安穩穩地坐在沙發上。他看著蘭伯特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身體上卻還殘留著一絲揮散不去的驚悚感,令他隱約后背發麻。 如果他沒感覺錯的話,在盧卡斯險些吻上蘭伯特的瞬間,蘭伯特的身上似是陡然爆發出了一絲隱忍的殺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