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36雪與吻
天氣預報說,今晚九時左右會有降雪。然而晚飯后窗外的夜空還是晴的,月亮雖有些霧蒙蒙的,但卻將漫天星辰襯得越發明亮而繁密。 蘭伯特回到臥房里服了藥,他剛將藥瓶放回床頭柜里收好,便收到了來自里歐和薇薇安的短信。 他的叔叔和堂姐從古巴回來了。信息中用暗語簡單交代了情況,這一趟他們走得很順利,既沒有被警方察覺,也沒有折損人手。薇薇安在信息末尾詢問他是否需要當面匯報,蘭伯特拒絕了,只打算等后天見面時再談。 后天便是百麗翡拍賣會舉辦的日子了,這次參與走私的幾個家族都會派人參加,一方面是將走私來的武器移交到安東尼奧手中,另一方面,則是借機與麥格納黨派派來的代表會面。 圣盧卡和麥格納對這次交易都很看重,自然也更加謹慎。在真正達成協議之前,雙方都對對方抱有一定疑慮,不愿過早以身涉險,所以拍賣會會場倒是一個十分合適的會面地點。 蘭伯特已經收到拍賣會的邀請函了,同以往的規矩一樣,這次拍賣會上的拍賣品名單依舊是保密的。另外,除了蘭伯特本人以外,他還可以帶一位同伴入場。 而他打算帶去的那位同伴,現在還被鎖在房間里關著禁閉。 不過今天便是禁閉的最后一天了,蘭伯特又查了一遍天氣預報,見其依然堅稱一個小時內降雪概率為95%,他便拿著自己的外衣和手杖下了樓,而后敲響了文森特的房門。 門的另一邊響起了鎖鏈拖動摩擦的聲響,很快蘭伯特面前的屋門就被文森特打開了。蘭伯特的目光下意識地在對方的脖子上晃了一圈,便見他一個星期前掛上的鈴鐺還老老實實地綴在項圈上,而那根同樣拴在那處的鎖鏈,則已經被抻得很直了,甚至將文森特的頸子勒出了一線淺淺的紅痕。 “晚上好,主人。”文森特的雙眼在見到蘭伯特時隱隱亮了些許,他彎起唇角笑了笑,又退了兩步,將蘭伯特讓進了屋內,“是我的禁閉期結束了么?” 蘭伯特沒有回話,他伸手拉住那根纖細的鎖鏈拽了一下,并沒怎么用力,但文森特還是順著他的力道走了幾步,貼到了他的身前。 這下他和文森特之間只剩下了幾指寬的間距,幾乎能和對方碰上鼻尖。他看到文森特的瞳孔因此而縮了縮,但卻沒有躲,反而沖他眨了眨眼,而后伸手摟住了他的腰,將最后的一絲距離都消滅了。 “我想您了。”文森特覆在蘭伯特耳邊溫聲說道,發聲時幾乎將嘴唇貼在了蘭伯特的耳廓上,“您是也想我了么?” 蘭伯特微微挑了下眉,對文森特這樣主動而嫻熟的勾引感到了一絲新奇。他發現他的奴隸近來越發地不規矩,總是不動聲色地以下犯上,仿佛是想要一點點試探他的底線似的,全然不像個低微而卑賤的性奴。 不過,這或許也是蘭伯特想要的,他想文森特之所以敢于試探他,也有他故意縱容的緣故。說起來,他從前與瑟蘭利相處的時候也從沒有苛待折辱過對方,但是瑟蘭利的性子已經被他的父親毀了,瑟蘭利雖然依賴他親近他,可是也懼怕著他。 而文森特則從沒在他面前露出過恐懼的模樣,這個男人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將自己的定位從性奴提升到了男寵,而看現在的架勢,似乎還想進一步向情人轉換。 蘭伯特對此談不上樂見其成,但是也沒有阻止對方的意思。他發覺自己果然還是更喜歡文森特這樣的性情,即便他知道文森特待他沒有太多真心,但他還是希望對方能活久一些,能在他身邊多陪些日子。 所以他才多費了幾分心思放縱對方,引導對方。畢竟,再找新的奴隸的話,可不一定還能碰到這樣合他心意的。 “你的禁閉結束了。”蘭伯特心情不錯,便既沒有將腰上的手臂扯下去,也沒有反駁文森特撒嬌一般的問話,等同于默認。他說完便覺得肩膀上一沉,文森特低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又收緊手臂將他抱得更緊,對他輕笑出聲。 “主人,您默認了,您就是想我了。”文森特語氣溫和,卻很篤定。他說著又在蘭伯特肩上輕輕蹭了一下,而后便起身同蘭伯特拉開了距離,不過分地膩在對方身上,將分寸把握得很好,顯得又親昵又懂事。 蘭伯特對文森特這點小心思清楚得很,但難免還是會覺得對方乖順聽話,半點年長者的架子都沒有。他幾乎都要忘了文森特是個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了,他的奴隸十分懂得隱藏自己的劣勢,他們之間年齡差得多,文森特便刻意將身上老成深沉的氣質藏起來,表現得既鮮活,又不失穩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經歷過半個月的禁閉之后,文森特在他面前似乎更加放得開了,連偶爾對他撒個嬌都毫無壓力,不會臉紅。 想到這里,蘭伯特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文森特的頭發。他也不去計較對方的話,只從馬甲口袋中取出了一枚小巧的鑰匙,將鎖鏈從文森特的項圈上解了下來。 銀鏈落地時發出了細碎而清脆的聲響,文森特似是松了口氣,但隨即又用手指撥了一下鈴鐺。 “這個呢?” 蘭伯特抬眼瞥了文森特一眼,“反省過了?” 文森特立時點了頭,他不自覺地用手指捏住了鈴鐺,在開口前先舔了下嘴唇。 “您覺得我那時候警惕性太低了,輕易就被您……弄成那樣子了,是么?”文森特說著,耳尖莫名有些紅。但他很快就將腦子里聯想到的旖旎場景都清理了出去,轉而對蘭伯特露出了一絲溫軟的笑意來。 “可是主人,我覺得這不能全怪我。是您對我太溫柔了,就連被您那樣懲罰的時候,都沒能讓我覺出危機感。”說到這里他微微頓了一下,見蘭伯特不置可否地看著自己,他才又歪了下頭,補上了一句,“而且,主人……我在您面前這樣松懈,您不覺得高興嗎?” 蘭伯特聞言略微一怔,倒是沒想到還會被文森特這樣反問。但他并沒被文森特的話帶歪思路,只輕輕嘆了口氣,一邊伸手去解對方頸上的鈴鐺,一邊平靜地解釋道: “以你現在的身份,最好還是不要太信任我,在我面前露出這么大的破綻來。”他說著將鈴鐺放在了文森特的手中,而后又在文森特怔忡著看向自己時,將臂彎上掛著的外衣披在了身上。 文森特一時間感覺有些復雜,他下意識地覺得蘭伯特的話是在疏遠自己,可是再仔細一想,卻又忍不住認為,蘭伯特只是想讓他更謹慎些,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要克制自己,保持理智。 而且,他忽然記起來,那時候蘭伯特……并沒有在他后xue里做到最后。他當時雖然隱約覺得對方是在照顧他的身體,可又懷疑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現在想來,他的猜測可能是對的。 蘭伯特在照顧他。不只是身體,對方還顧及了他的私心,他的計劃。 然而文森特不知道蘭伯特到底為什么要對他好,又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么。畢竟,如果只是想用他泄欲的話,蘭伯特并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甚至于,對方該盼著他神志不清,只知道沉迷rou欲才是。 文森特不由得有些苦惱地輕嘆了一聲,他將手中的鈴鐺隨手塞進了兜里,最終決定還是不要為難自己。 反正,只要對他有利就好了。 “這么晚了,您還要出門嗎?”文森特想通之后,總算有心情繼續對蘭伯特表達親近。他有些遺憾地替蘭伯特整理了一下衣襟,一副想讓對方多留一會兒的模樣。 蘭伯特自然是要出門的,但并不是獨自一人。 “是我們。”他糾正道,而后用手杖輕輕磕了下地面,“去把外衣穿好。” 文森特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幾分疑惑和好奇,但他已經半個月沒有走出過房門一步,現在有機會出去放風,即便要挨凍他也愿意。 于是五分鐘后,蘭伯特同文森特一起走出了別墅大門。寒冬的夜晚比白日里要陰冷許多,文森特雙手插兜打了個寒顫,但蘭伯特卻仿佛感覺不到寒意,只兀自抬起頭,看了看天色。 蘭伯特忽然發現,夜空上的星月都消失不見了,而取而代之的,是連綿不絕,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陰云。 看樣子的確會下雪。 “走吧。” 蘭伯特輕聲說道,又放慢了步速,好讓腿傷剛剛痊愈的文森特能夠跟上。這一路上他身邊的男人都安安靜靜的,反倒是他想起了拍賣會的事,便囑咐了一句。 “后天我帶你參加百麗翡拍賣會,你明天好好休息,別亂跑。” 文森特聞言腳步一頓,落后了蘭伯特半步。但他隨即又若無其事地邁步跟了上去,沒有流露出更多的異樣。 而蘭伯特也好似對此毫無所覺,他最終將文森特帶到了玻璃暖房里,而就在他推開玻璃門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臉頰上倏然一涼。 雪落下來了。 “主人,為什么帶我來這?” 文森特在這時候,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但蘭伯特沒有立時回應,他領著文森特輕車熟路地走向了迷宮中央的小花園,走到一半時對方認出了路,也就不再多問。 直到他和文森特并排坐在了小花園中的秋千長椅上,他才抬起頭看向了天空,喚了一聲文森特的名字。 “文森特,你不是說,想在這里看雪么。” 文森特驀地怔住了,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如果蘭伯特不提,他想他大概是不會記得自己曾經說過這句話的。他甚至已經忘了那時的心情,然而此時此刻,他心里卻生出了一股令他惶恐的歡喜,仿佛得償所愿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也看向了玻璃頂外的夜空。只見漆黑的夜幕下,雪片紛紛揚揚,明明落得寂靜無聲,卻讓他胸膛中的心臟急促地跳動著,震得他胸口微麻。 為什么要對我好? 文森特不受控制地,又一次將這個疑惑從心中挖掘了出來。但他到底沒能問出口,只轉過頭認真地看著蘭伯特,對對方露出了柔軟而清澈的笑。 “謝謝,我……很高興。”他輕聲訴說著,而當蘭伯特也側首看向他時,他心里忽的一軟,情不自禁地傾過了身子。 他在蘭伯特的臉頰上落了一個一觸即分的輕吻。 “……!”這下輪到蘭伯特身體一僵,他霎時間收緊手指死死攥住了手中的手杖,掌心被蛇眼處鑲嵌的寶石割得生疼,幾乎破皮。 除卻唇齒相依的吻以外,蘭伯特還從未被人親過。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這種感覺,似乎不若接吻那般令他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