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格洛莉亞。

    文森特想起了蘭伯特的交代，便不欲同這個女人有過多的接觸。他禮貌性地沖對方頷首示意，而后便神情自然地挪開了視線。

    而格洛莉亞也陰沉著臉沒有出聲，仿佛只是恰巧站在了文森特身邊而已。

    很快這場宴會的主人便帶著他的兩個兒子一同入席了，當(dāng)所有客人入座之后，傭人便按照次序，開始上菜。

    首先是頭盤，而后是一道湯，以及副菜。

    文森特感覺有些惆悵，因為他忽然想起來，蘭伯特為了讓他穿上禮服后顯得腰身苗條一些，中午沒給他吃飯。

    所以當(dāng)奧托在主菜上桌后開口致詞的時候，文森特已經(jīng)開始盼著晚餐快些結(jié)束了。

    他餓了。

    即便他離餐桌有一定的距離，他還是憑借著嗅覺判斷出了晚餐的大致內(nèi)容。

    芝士焗蝸牛，意式蔬菜湯，煙熏三文魚，還有奶油蘑菇汁配烤鹿rou。

    文森特并沒有太在意奧托都說了些什么，他一直在盯著蘭伯特用餐時的樣子看。此時蘭伯特微微側(cè)過頭看向了正在致詞的奧托，但文森特注視著對方的嘴唇，腦海里的畫面仍舊停留在三分鐘前。

    停留在色澤鮮亮的生魚片被銀叉送進(jìn)口中時，蹭過唇瓣的畫面上。

    文森特越看越餓，心下思索著要怎么才能讓蘭伯特在晚餐結(jié)束后給他弄點東西吃。

    然而有人打斷了他的思路。

    “您是跟著蘭伯特·馮·格納登洛斯來的。”沉默了許久的格洛瑞亞突然壓低聲音，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她的語氣十分篤定，令文森特微微怔了一下。

    “是的。”文森特提高了警惕，但并沒有否認(rèn)格洛莉亞的話。他甚至轉(zhuǎn)過頭看向了對方，似是在與身側(cè)的女士閑談。

    但格洛莉亞說話時卻沒有看他，而是緊盯著坐在餐桌旁的克里斯蒂安·霍夫曼。

    “您看起來不像是沒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從前是做什么的？保鏢？警察？還是退伍軍人？”

    文森特聞言眨了眨眼睛，沒有回答，“為什么這么說呢？”

    “我看到您下馬車時的樣子了，普通人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難免重心不穩(wěn)，但是您的動作干凈利落，落地時幾乎沒有聲響。”格洛莉亞說到這里，終于瞥了文森特一眼，“而且這樣近距離看過之后就能知道，您的身體很結(jié)實。”

    文森特不由得笑了一下，卻仍舊圓滑地將問題回避開了，“我當(dāng)您是在夸獎我，謝謝。”

    格洛莉亞見他這樣，低低地冷哼了一聲。

    “看樣子您對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很滿意。”

    聽到這樣一句話，文森特心里先是一緊，而后又放松了下來。

    格洛莉亞太急躁了，這才說了幾句話，就輕易將自己的目的暴露出來了。

    文森特心里有了底，他并不打算被格洛莉亞拉下水，不管對方有什么打算，他都最好敬而遠(yuǎn)之。因此他假裝沒有聽出對方話里的嘲諷和試探，只回了一句再規(guī)矩不過的回答。

    “我的主人待我很好。”他說著像是怕格洛莉亞不相信，還笑著補充道，“主人從來沒有因為我的身份刻意羞辱過我，平日也對我很照顧。”

    這下格洛莉亞像是突然被人戳到了痛點，再也控制不住話里的憤恨。她幾乎要被文森特氣笑了，再開口時，她的聲音因為拼命壓抑而顯得有些顫抖。

    “呵，你是不是還指望他能喜歡上你？我沒想到你看起來有些能耐，腦子卻那么蠢！”她說著語速越發(fā)急促，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文森特貼近了一些，“他要是真在意你，就不會讓你戴上項圈做個比男寵還不如的性奴。無非是興致來了逗著你玩，才愿意給你個好臉看，偏你還見到骨頭就啃得高興，心甘情愿地給別人當(dāng)狗！”

    文森特聽到這番話，忍不住皺起了眉。他倒是沒覺得被戳了心窩子，只是終于知道這女人為什么身為名門之后，還會那么輕易就落在了克里斯蒂安手里。

    格洛莉亞的耐性和脾氣都太差了，三兩句話的功夫，她就能氣得忘了用敬語。

    文森特已經(jīng)對格洛莉亞接下來的打算不抱什么希望了，再跟對方有牽扯，八成要被連累。他于是沒有了再理會格洛莉亞的興致，他也不去反駁對方，只將視線又放回到了蘭伯特的身上。

    唔，蘭伯特在吃主菜了。那鹿rou看起來烤得很嫩，奶油蘑菇汁的質(zhì)地也很醇厚，輕易就掛在了微紅的rou上。

    文森特不自覺地舔了下嘴唇，他向來無法拒絕奶油和芝士一類高熱量的食物，因此他曾經(jīng)為了控制體重，著實被當(dāng)時的教官收拾得爬都爬不起來。

    現(xiàn)在倒是沒人再監(jiān)測他的體脂率了，就是不知道蘭伯特介不介意他稍微胖一點點。

    文森特想到這里，終于聽到自己的肚子禁受不住誘惑，響了起來。他臉上還是一派溫和從容的模樣，倒是格洛莉亞被驚到了，一時間都忘了說話。

    大概文森特這副自甘墮落的樣子讓格洛莉亞徹底失望了，格洛莉亞仍舊沒有離開，但是她安靜了下來，不再試圖用言語挑撥文森特了。

    而文森特沒有了別人的sao擾，便更加心無旁騖地欣賞起了不遠(yuǎn)處的美食和美人。不多時主菜的餐碟便被撤了下去，他靜靜地目送一份份精致小巧的櫻桃酥塔被呈上了餐桌，又眼睜睜地看著蘭伯特一口一口地，將鮮紅濕潤的櫻桃rou連著焦黃的酥皮和鮮奶油一起，送進(jìn)了口中。

    文森特不動聲色地吞咽著津液，忽然他目光一頓，微微瞇起了眼。

    蘭伯特將奶油蹭在嘴唇上了。

    文森特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舔了嘴唇，當(dāng)他看到蘭伯特探出舌尖輕輕一滑，便將唇瓣上的一抹奶白舔舐下去時，他的心跳快了幾分，耳垂有些泛紅。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放肆了，蘭伯特忽然毫無征兆地抬頭看向了他。對方眼中的情緒分明還是一如既往的寡淡而冰冷，但一種被人戳破的羞恥感還是令文森特呼吸一窒。

    好餓。

    文森特的胃部因為空虛而微微縮緊，直到蘭伯特將視線挪開了，他才發(fā)現(xiàn)，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得有些痛。

    晚餐什么時候能結(jié)束呢？

    文森特嘆了口氣，有些低落地想著。

    然而當(dāng)這樣帶著些許抱怨的心思再一次出現(xiàn)在腦中時，另一種出于本能的警覺卻令他霎時間渾身一凜。

    他滿腦子的饑餓感和各種亂七八糟的遐想頓時煙消云散了。

    他幾乎是瞬間便察覺到了來自于身畔的些許惡意，但他在電光石火間斟酌了利弊，最終還是忽略了腰間的一絲寒意，任憑一把尖銳的物什抵在了他的后腰處。

    文森特表情絲毫未變，只將身體暗自繃緊。

    “您想做什么？”他嘴唇微動，輕聲對身側(cè)的格洛莉亞問道。

    “你已經(jīng)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吧？”格洛莉亞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緊，但語氣中仍舊透著一股狠絕，“給你兩個選擇，幫我，或者死在這里。”

    文森特聞言暗自嘆了口氣，他不慌不忙地“唔”了一聲，似是在思索什么。

    “別急，讓我考慮一下。”

    “……”格洛莉亞大概根本沒預(yù)料到這樣的回答，她愣了一下，又開始急躁了起來。

    “別廢話！快選！”

    而就在格洛莉亞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幾乎低吼著逼文森特做出選擇時，一個意外再恰巧不過地發(fā)生了。

    整棟別墅突然間斷電了，轉(zhuǎn)瞬間四周便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