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拍賣會
拍賣會還沒有正式開始,包廂里于是放著舒緩的古典樂,大提琴低沉的音色仿佛夏日里沉重的雷鳴,平白生出一股壓抑感。 就連燈光都是昏暗的。 蘭伯特·凡·格納登洛斯安靜地坐著,像是已經睡著了。他將淡金色的發絲盡數向后梳攏,只有少許碎發不甚服帖地掃過額頭,投下了一絲極淡的陰影。 他的皮膚在這樣昏沉的環境里,仍舊透著一股近似病態的白,隱約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而他左眼眼尾處的那一點淚痣,也因此顯得更加分明。 在聽到門外隱約的交談聲時,蘭伯特的睫毛顫了一下,那顆淚痣好似也隨之晃了一晃。 下一刻門便被敲響了,蘭伯特緩慢地睜眼,湖水般湛藍的眼瞳中混進了些許零碎的暖黃色燈光。他沉聲喊了“進”,門開后,略顯嘈雜的人聲立時涌了進來。 “老爺,施瓦茨先生想見您。”他的管家海曼站在門口恭謹地說道,聲音有些蒼老,但吐字和音調卻還一如既往地清晰沉穩。 蘭伯特應了一聲,握著手杖,站起了身。他大概知道施瓦茨是為什么事情來找他,所以他也并不將人請進包廂內,只邁步出了房門。 果然施瓦茨一見他,就露出了一臉笑意來,又略微傾了傾身子,靠向了他。 “格納登洛斯先生,聽說您想買個新的奴隸。可巧我手上有一批貨正要出手,您不妨先到后臺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 這樣一句話說出來,其中的潛臺詞兩人都心知肚明。最近施瓦茨家手腳不利落,運毒的時候途徑黑森州,被州警抓到了把柄。 說起來也是施瓦茨倒霉,黑森州近幾年為了控制襲警事件,給警察身上都配備了攝像頭。本來警察巡邏的時候并沒注意到他們,結果碰巧趕上有個醉漢拿酒瓶子敲了交警的頭,警方分析錄像的時候,意外發現施瓦茨家一個手下正坐在一輛貨車的副駕駛抽煙。 那個手下在幾個月前剛上了警方的通緝名單,而那輛車上,裝著一批送往漢堡的LSD。眼看這批貨就要出了州境線了,沒想到這下愣是引起了州警注意。 現在每條出州的公路上都設了關卡,施瓦茨不敢硬闖,只能轉而尋求蘭伯特的幫助。 畢竟黑森州的幾大勢力里,格納登洛斯家占了大頭。而蘭伯特在州警那邊,也的確是有幾條能辦事的暗線的。 蘭伯特早在事發那天就知道,施瓦茨一定會來找他,畢竟他們兩家早有合作,也勉強能算得上是盟友。而此刻站在他身邊的這個中年人,即便一直為著他過于年輕和精致的外表而看輕他,但在此時卻也只能陪著笑,費盡心思迎合討好他。 其實就算施瓦茨不給他送人,他也是要幫這個忙的。畢竟如果真出了事,他手上也有幾條資金線要斷掉,雖然不傷筋動骨,但也總歸是麻煩。 不過既然對方費盡心思準備了,他當然要去看一看。 他的瑟蘭利死了一個多月了,沒有人陪著,總覺得有些不習慣。 “勞您費心。”蘭伯特淡淡地回了一句,算是應下了。 施瓦茨臉上的笑意頓時真實了許多,眼角處堆出了層層的褶。他先行一步,引著蘭伯特往后臺去,腳步微快,不時回過頭和蘭伯特說上兩句。 蘭伯特只是偶爾點頭回應,他腿長步子大,跟得并不吃力,反而顯得很悠閑。他手里的手杖規律地點著地,發出了清脆細微的聲響,在越發人跡稀少的走廊里顯得有些空洞。 在走過一截延伸至地下的臺階后,由保鏢把守著的后臺入口便到了。施瓦茨作為這次拍賣會的賣家之一,手里自然有一張出入后臺的磁卡,他帶著蘭伯特刷卡入內,甫一進門,便感覺光線驀地暗了下來。 許是因為拍賣會即將開始了,此時后臺里有些亂,不但有人來回走動,還混雜著各種聲響。 蘭伯特聽見有人挽了個響亮的鞭花,另有喘息聲怒罵聲此起彼伏,隱約還有女人啜泣哭鬧的響動。 蘭伯特的表情仍舊有些涼,對周遭的環境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施瓦茨更是早已習慣了,直接領著他去了自己放置貨物的單間。 “格納登洛斯先生,這批貨里有個人您或許有興趣,之前有人開價想從我手里討走,被我拒了,特意想留給您先看一眼。” 施瓦茨說著便拿鑰匙開了門,而后側身將蘭伯特讓了進去。他在后臺租下的單間并不小,這次他要拍賣的貨物清一色都是性奴,男女都有,都被他用鎖鏈鎖好,關在一排鐵籠子里。 只有一人除外。 那是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青年,棕發綠眼,乍一看平平無奇。但是那人怯生生的樣子像極了一只柔弱無害的小鹿,一雙眼睛大而有神,即便是緊張惶惑的樣子都很惹人憐惜。 他甚至是所有奴隸里唯一一個有衣物蔽體的,雖然也被捆綁起來鎖住了手腳,但好歹有個椅子可坐。 蘭伯特原本聽了施瓦茨的話還只是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但眼下他見到那個青年,便瞬間明白了施瓦茨的用意。 他微微瞇了瞇眼,手杖磕在地面上的力度不甚明顯地重了幾分。 “瑟蘭利。”他嘆息般地吐出了一個名字,仿佛是在懷念,但口吻卻有些意味不明,似乎并不熱切。 這個青年的模樣,和死去的瑟蘭利幾乎一模一樣。 這時候屋子里的奴隸們都因為兩人的到來而微微sao動了起來,大部分人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僅有幾個大著膽子,偷偷地去看蘭伯特的臉。 青年于是也有些躲閃著看了蘭伯特幾眼,卻始終不敢抬起頭和對方對視。他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去處的,所以雖然有些緊張,但對于蘭伯特的出現并沒有太過驚訝。 “怎么樣?”施瓦茨面有得色的問了一句,顯然是對自己的貨物很有信心,“這孩子的家底我已經摸清楚了,背景沒問題,親人就只剩一個得了尿毒癥的祖母。他付不起透析的費用,所以自愿到會所去賣。上個星期我手底下有個人買了他初夜,辦事兒前拍了照片傳到內網上炫耀,剛巧讓我看見了,就把人截下來了。” 蘭伯特聞言并沒有太大的觸動,但還是點了下頭,回了一句“很好”。他上前幾步,伸手捏著青年的下巴抬了抬,對方立時抖了起來,卻還是強撐著看向了他。 他垂著目光盯著那雙快要哭出來的眼睛看了半晌,最后松開手,轉身面向了施瓦茨。 “內網上的照片?” “已經刪干凈了,您放心。”施瓦茨心領神會地接了上了一句,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了一串鑰匙來。 “拍賣會這就開始了,您放心回包廂,過會兒我就把人送到您管家那里去。” “多謝。”蘭伯特此時終于微微彎了下唇角,露出了一絲冷淡的笑意來。至此他和施瓦茨的交易就算是完成了,他沒再多看那青年一眼,直接出了單間,準備離開昏暗的后臺。 然而他還沒走出多遠,就有人從他面前的岔路口跌跌撞撞地沖過來,而后又腳下一絆,狼狽地摔在了他面前。 他腳步未停,甚至沒有低頭,只抬腿從那人身上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