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辰，天下第一劍客，因少時打敗老劍神，一戰成名。

    傳聞他喜好安靜，沉默寡言，神出鬼沒，喜歡四處游歷，為人低調，不少得到過他幫助的人，在他離去后才知道那是劍神。

    傳聞說他眉目清俊，面若冠玉，目如朗星，豐采高雅，一襲白衣勝雪，斬殺jian人時長劍側斬，衣上都不會沾血。

    許未熙抱臂站在一旁，不住點頭，心中贊嘆，確實稱得上。

    誰瞧了不嘆一聲公子無雙。

    “子熙，走了。”陸北辰收拾掉攔路的土匪，招呼許未熙。

    “來了。”許未熙回過神，拍掉靠在樹上沾上的皮屑，跟了上去。

    世人贊嘆的君子，是他的好友。

    他名夜灼。

    五年前陸北辰進了一處與世隔絕的村莊，莊內的百姓年年都拿活人獻祭給神明，陸北辰覺得事情古怪，查過之后揭開了事情的真相，卻被暴怒的村民追打。

    當時夜灼也在外游歷，剛巧路過，為陸北辰辯駁，最后也沒有勸動固執的村民，但是卻交上了這個朋友。

    兩人同行，越覺得彼此心意相通，直嘆高山流水。

    傳聞半真半假，假的大概是，他覺得，陸北辰算不上沉默寡言。

    “陸兄方才放過了那些山賊？”

    方才在路上遇到了搶劫的山賊，兩人被攔下來才動手打人的。

    但陸北辰方才并未傷他們性命。

    “進楚國地界時詢問過附近的村民，這一帶并沒有作惡的山賊，估計是出了什么事，讓他們沒法子，才跑出來打劫的。”

    “那這事陸兄要管嗎？”

    “自然要管。”

    “行。”許未熙瞧著他，有些好笑，手上的扇子搖著，擋著半張臉，“我并非陸兄想的那般柔弱，陸兄不必每次都搶著揍人。”

    “嗯。”陸北辰握了握腰間的劍，“只是初見時，你替我擋那些刁民，挨了不少打，看上去很是柔弱。”

    “那是因為看陸兄不舍得還手，我才生生挨著的。”

    陸北辰搖搖頭。

    “并非是不舍得。只是我出手打一群普通人，實在有些持強凌弱。不過，”陸北辰瞧了一眼笑得明媚的好友，正經道，“子熙生得就很是嬌弱。”

    “哪里了？”

    許未熙收了笑，佯裝生氣，桃花眼乜了他一眼，扇子一合，敲在陸北辰手上，“你說我生得不像男人？”

    陸北辰搖頭，“美，但是不女氣。”

    許未熙笑著又展開了扇子，“就當你是夸我了，喏，村子到了。”

    正值晌午，前方村莊此時卻瞧不見一個人，戶戶緊閉，戶戶噤聲。

    “此時應該要么在勞作，要么在做飯，可是地里沒人，屋上無炊煙，奇怪。”許未熙敲著扇子思考著。

    “嗯。”

    陸北辰走近一戶人家，敲響了門。

    屋內傳出一個老嫗的聲音，聲音顫抖，但是很大，“沒人，我們家沒有男人了！”

    “老人家，我們是異鄉人，只是來問路的。”

    屋里安靜了許久，半晌才聽到響動，有人來開了門。

    老太太把門打開一條縫，瞧見外面兩個江湖打扮的人，才打開了門，一邊開還一邊拍著胸口，嘴里念叨著，“不是官兵就好，不是官兵就好。”

    “婆婆怎么這么怕官兵？”許未熙湊上前詢問。

    很久之前搭話的工作就交給了許未熙，原因是有一次陸北辰冷淡地像審問似的問話嚇到了個小男孩，導致他們什么都沒問出來，還惹到了小朋友的母親。

    “哎喲，你們是別國來的吧，楚國現在在打仗呢！”老婆婆拉過許未熙，把他往屋里帶，“村里的壯丁都被抓去充軍啦！先進來先進來！別叫人看見了！”

    兩個人進屋坐下，婆婆給倒了杯水，又繼續坐下來說:“我兒子就是被抓走了！”

    婆婆說著就開始抹眼淚。

    “奶奶，誰來了？”從里屋探出個頭來，穿著裙，臉卻黝黑，明顯是個小男孩。

    “哎喲！不是叫你別出來嘛！你這破孩子！”老婆婆慌忙起身去擋兩人的視線。

    “我們不會說出去的，婆婆。”

    “哎喲，謝謝你們。”老婆婆瞧著兩個人確實面善，才把人帶出來，“這是我十歲的孫子，村里十歲以上，六十以下的男人都被抓走了！”

    “是和鄰國打仗嗎？”

    “才不是！”小男孩沖上來大叫，“是異姓王趙熹微要奪權！”

    “哎喲！你這都是跟誰學的！”老婆婆把他拉回去，拍了拍他背，“這不是我們能議論的！”

    “那些官兵都這么說！”

    “你去哪兒聽的！會把你抓走的知不知道！抓走了會死的！”

    “可是爹爹都去了。”男孩低下頭有些委屈，“我也想去。”

    “不許去！不許去！”婆婆揪著他的衣領，用力拍打他，比方才用力多了，都能聽見響聲，“你去了出事可怎么辦！我們家就要斷子絕孫了！”

    “哎喲！”許未熙聽多了不自覺地學了一句，他拉過小男孩，安撫婆婆，“別打了別打了，打壞了就真的斷子絕孫啦！”

    婆婆自己打得眼淚汪汪，被人攔住了也就住了手，擦著眼淚哭訴道:

    “不瞞你們說，村里沒有勞動力，田地也無人耕作，官府還一直叫我們交糧食，我們哪里有糧食喲！”

    許未熙同陸北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無奈。

    兩人給了婆婆一些干糧和碎銀，囑咐男孩兒乖乖聽奶奶的話，就離開了他們家。

    “現在看來，那些山匪估計是到山里躲避抓捕的年輕人。”

    “嗯。”陸北辰應了一句。

    山匪并不會給百姓造成困擾，這本是個好消息，也是他們的目的。

    但兩人此時都有些沉默。

    江湖人不涉朝堂事。

    這是一直以來世人都默認的規矩。

    年輕人到了山里沒有吃食，沒辦法才下山搶劫路人，村里凈是老弱婦孺，又無人能勞作，這些都是朝廷的劣政和戰爭造成的，他們兩個人毫無辦法。

    “原本是聽聞楚國山清水秀才來的，如今在打仗，我們還看嗎？”

    “……看。”

    許未熙明白，陸北辰的道德感不允許他坐視不管。

    但他同樣是個有原則的人，絕不會壞了規矩。

    名為游歷，事實上是想做些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