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軒沒回話，可能是覺得理虧，也可能是不屑解釋。

    他只是給我掖好被角，溫聲道：“你這幾天身體沒力氣，就都在床上學習好了。”

    我臉色一變，一天不學自己知道，三天不學習全世界知道，上輩子我死的時候已經二十二了，距離最后校園生涯過去了7年，已經是完全脫離學習的狀態了，就算想重拾課本也需要時間熟悉，聞軒這個人本來就厭惡看到我蠢笨的模樣，要是在他面前暴露出我連職高課程都跟不上的樣子，指不定會被怎么教訓。

    我存著一絲希望，推辭道：“我回學校去學習就好了，這里也沒書，我學不了……”

    聞軒難得異常好脾氣，從床頭抽出一本早就預備好的高中課本，溫和道：“沒事，我在你醒來之前特意補習過高中課程，可以教你。”

    我既不想露怯，也不想被教訓，可是想不出體面的借口推辭，急得眼圈發紅，垂下眼睫羞赧道：“我學習很差……你會生氣的。讓我回家好不好……”

    不知為何聞軒頓了頓，沒有立刻回答，過了會兒才啞著嗓子道：“我不會生氣的，而且你現在不能回家。”他的聲音忽然異常冷酷，道，“至少在顧承望死之前，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他是個卑鄙小人，不知道會對你做出一些什么可怕的事情來。”

    “顧承望死之前……？”我難以置信地重復了一句，“可是他只比我大九歲，等他死了我也要七老八十了。”

    聞軒似乎覺得我的話很好笑，唇角彎了彎，聲調和煦，話語內容殘忍：“你不用等那么久，我會讓他很快死于非命的，就像他的短命老子一樣。他們上輩子做錯了事，這輩子就要用命還。”

    顧承望的短命老子……是上輩子下令將自己開膛破肚的顧長逸嗎？至少我死之前他還活的好好的，和短命兩個字扯不上關系。

    聞軒看出我的疑惑，補充道：“顧長逸去年車禍死了。”話語間不無得自意。

    我起初疑惑自己重活一世怎么顧長逸的命也改了，很快從聞軒等著被稱贊的神情里覺出不對，他似乎亟待來自我的褒獎，稍加思索很快明白過來，聞總竟然在暗示是他害死了顧長逸，為我報了一部分的仇，想等著我的嘉勉。

    我哪里敢露馬腳，只好裝傻到底，應了一聲。

    他似乎對我的表現有些失望，過了會兒才自我調整過來，翻開書頁放在我面前，耐心道：“高一課本你學得怎么樣？”

    我老實道：“不怎么樣……”

    聞軒不死心，隨手翻了幾處測試我，我一樣都答不上來，他這才相信我不是謙虛，臉上露出我十分熟悉的失望，但最終沒說什么難聽的話，說了一句：“沒事，我還準備了低年級的課本，今天先從初中開始教也行。”

    那張極端英俊優美的臉上浮動著強行被按耐的情愫，最后只道：“你可以叫我老……老師。”

    我哪里敢叫聞總老師，可又不敢惹他生氣，低聲下氣道：“我很笨，不配當你學生的。”我上輩子就對他幾乎百依百順，這輩子假如低了輩分，更加在他面前直不起腰了，哪里有學生對老師回嘴的。

    他偏偏在這一點上執拗得出奇，從初三課本降到初一課本，不辭辛勞測試我，看我實在很糊涂，什么都不懂，最后停在了初一入門課程上，終于忍不住道：“你也太笨了。”

    我被嗆聲得瑟縮了一下。

    聞軒立刻哄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給人上過課，心急了些，以后我會注意的。”

    這話已經接近道歉了。

    我哪曾收到過聞總的致歉，抬眼看他，聞軒手頭沒有小學課本可以更換了，拿著初一的書有些手足無措。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努力討好自己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出神。

    聞軒臉上露出不熟練的溫柔，道：“你別怕，初一的課程我也會，可以慢慢教你。”

    眼前的聞軒這樣努力待我溫柔，簡直如同美夢中的場景一般。

    我忽然產生了一種飄飄然的快樂，假如他沒有撒謊，假如他真的和所謂的前世夢里一樣愛我，那我當然愿意一輩子和他待在一起，做他的學生也樂意，學那些艱澀的內容也甘之若飴。

    更何況，我有什么值得他欺騙的，自己身無長物，一無所有，聞軒向來驕傲，何必費心費力做出姿態騙我。

    在涌上心頭的喜悅驅使下，我不由自主說了一句：“好……好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