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時間回到十分鐘前，黃昏星空港。

    同一時刻，60秒內，最開始感到不對勁的是布蘭卡·伊斯帕諾拉。

    他站在兩位血系兄弟左側兩米開外之處，盡管三人都噴夠了母蟲信息素抑制劑，但在五感全開放的情況下，嗅覺敏銳的布拉卡都被賽利安和尤利西斯身上的信息素嗆得不清。

    相比賽利安身上潮濕水汽，嗅到就會產生窒息幻覺的信息素，布蘭卡更討厭尤利西斯的本體信息素——阿伊曼尤利西斯聞起來像一個積年尸坑。

    腐爛的血臭味。

    布蘭卡相信賽利安的嗅覺沒問題，他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怎么能夠忍得住一個大型垃圾堆在自己旁邊叭叭叭，要不是為了被扣遺產中的那個東西——布蘭卡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尤利西斯打一架。

    吃都不想吃這個尤利西斯，布蘭卡單純就是想把他殺了——尤利西斯的信息素真的太臭了！！！

    百位原始蟲族，能夠被尊稱為十二氏的大貴族無疑各有手段，他們有著社會固有認知中的瘋狂與暴躁，但最關鍵的是，十二氏大貴族有著那些死體血系兄弟沒有的優點。

    能活到現在的大貴族都學會了‘忍耐’。

    盡管這種‘忍耐’在純血蟲族眼中仿佛和開玩笑掛鉤，可事實就是——潘多拉星的確同時接待了2位以上的大貴族。

    布蘭卡根本不想和尤利西斯待在同一個空間太久，尤利西斯的信息素不僅臭，還有古怪，聞久了極其容易出現精神海淺層紊亂。布拉卡與阿伊曼是同一個時期的血系兄弟，比他解凍早半個月，血系上是哥哥。但兩人在主星mother區可沒少打架。

    尤利西斯的信息素不僅臭，還容易感染人發狂。

    在尤利西斯二覺獨立出主星后的第二年，阿伊曼尤利西斯接觸過的原始血系兄弟同年就死了三位。

    原始蟲族的確容易陷入亢奮信息素帶來的嗜血欲望中暴走，正因為如此，每一個撐過二次覺醒的原始蟲族都十分注意自己腦內的精神海防護。在純血不敢主動觸碰雷點，拼命順從的情況下，只有原始血系兄弟才能互相勾出對方的癲狂。

    阿伊曼尤利西斯自二次覺醒以后接觸過的血系兄弟，活到現在的只有他們。

    這個垃圾堆就像一個感染源，如果不是有想要的東西在這垃圾堆手上，布拉卡永遠不會踏入這個垃圾堆的星域。

    煩死了。

    前有一個垃圾堆，后有一對在社交圈（原始血系圈）著名相互敵視的瘋子雙生，……真的好煩啊！

    明明有著一副宛若太陽神般英俊的面容，但布蘭卡面色陰沉，眉頭從站在兩位血系身邊就沒松開過。燦金之下的陰影讓人不寒而栗，站在伊斯帕諾拉大公身后的蟲侍們哪怕被影子cao縱如人偶，身上的恐懼都如潮水般連連不斷。

    布拉卡只站了五分鐘，就開始思考不惹到賽利安的情況下，先把尤利西斯殺了。布拉卡對這對雙子血系兄弟沒有任何興趣，他只想要布萊特（近期死亡的原始血系）遺產中的一件東西。

    好臭。

    好想殺了尤利西斯，好臭。布蘭卡環著手臂開始放空眼神，戴著白手套的手指不耐地敲打著自己的西裝外套邊。

    不行。賽利安的異能太麻煩了，打起來他肯定會插手。

    ——【你們是畜生嗎。】記憶中，住在mother區時，布拉卡和阿伊曼的打架時刻總有幾次會擾到住在同一個區域的涅柔斯賽利安。但賽利安并不會勸架，也不會拉平。

    賽利安會把他們兩個都打一頓。

    再用蔑視又嫌惡的口吻嘲諷他們比類人奴隸還要容易犯蠢。

    如果不是賽利安的體能和異能都十分強大，一覺時就出現了行走的天災體質，就那張嘴和傲慢的性格，早都給在那個時間段，更強大的血系兄長給喰食消化。

    好臭，好臭。布蘭卡想，等這次拍賣會結束，就調軍隊去襲擊尤利西斯的星域。

    腐爛的尸體，腐爛的味道，好臭

    好……

    燦金發的雄蟲忍耐而又壓抑敲打著自己西裝外套的手指停住了，空氣中突然出現了新的味道。

    奇怪的信息素正慢慢充盈在此間廣平臺的空氣中。

    布拉卡回過神的秒秒間，他先是在濃郁的尸臭與潮氣中聞到更多的母蟲信息素抑制噴霧的氣息——一席紅毯自純黑的小型星艦梯口鋪開，深紅色的地毯被蟲侍輕輕拋起，如同一陣柔和的波浪，向布拉卡的方向（三位原始血系蟲族的方向）撲來，再被蟲侍輕拉定型。

    更多的抑制劑噴霧的味道來自從星艦側門下來的軍裝蟲侍，這些蟲侍身材高大健壯，身著黑色為基礎的哥特變體軍裝制服，銀為邊，猩紅為勛章與家徽。

    它們舉拖著裝飾禮槍，像兩條黑蛇，無聲游動到紅毯兩側，舉槍，屬于冷兵器的刀尖交錯，碰撞出美妙的金戈之音。

    就在這瞬的下一刻，有一種冰涼的，甜膩的氣息出現在了空氣中。

    布拉卡嗅覺靈敏，如果不是為了警惕兩個血系突然暴起——他自己腦海里就一直在模擬如何擊殺尤利西斯——他早都封閉嗅覺與額觸角的感知。

    這個時候純血退化的劣勢點中就出現了一個好地方，純血蟲族的信息素感知就不如原始蟲族的敏感。只要原始蟲族噴了抑制劑噴霧，純血基本不會嗅到噴霧以外的味道。

    ——潮濕＋尸臭簡直是降維打擊。

    但在此刻，有什么東西撫平了這些臭味。

    紅毯的盡頭放下降梯，他們血系中，最后一個兄弟蟲族走了出來。

    與賽利安軍相似的軍裝變體制服，卻是反色的基調。深紅發血系兄弟著一身純黑的哥特軍裝，版型硬直，立領長袍制式，白寶石質地的家紋扣從腰臀一側一路扣到下顎，披在肩頭的大衣被熨燙筆筆直，如刀尖一般平滑下垂。極簡的制服上鈿嵌了許多繁復華麗的配飾，就連大衣領口都鈿釘著尖銳分叉的銀質蜘蛛腳配飾，偏偏這些配飾的用色為銀與白寶石。

    屬于主星特有的極度奢靡風硬生生給提摩西伯恩斯穿出了暗黑系的硬派軍裝感，尤其是他膚色特殊，發艷瞳深，屬于冷色調的撞色美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布蘭卡其實沒見過提摩西伯恩斯本人，他只在幾年前流露出的情報上看過全息投影，但賽利安封鎖消息的力度非常大，16歲之后的伯恩斯在原始血系的社交圈中，神秘而奇怪。

    但原始蟲族中除了阿伊曼尤利西斯，其他人并不喜歡同血系兄弟社交，布拉卡根本不會在乎一個二次覺醒都沒到的小屁孩。

    除了最基本的認知——這位伯恩斯是個雄蟲，布拉卡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個血系的任何情況。

    以至于現在……燦金發色的雄蟲那雙澄清宛若赤珠的眸子盯著那道從降梯上走下來的血系兄弟，觀察著，嗅聞著。

    寡淡的母蟲信息素抑制劑氣體下，首先是一股冰冷沖鼻的雄蟲信息素——這很正常，所有原始蟲族都不喜歡血系兄弟身上的信息素。

    但伯恩斯身上的冰冷又和布蘭卡常待的冰雪領域中的寒冷不一樣，他身上的冰冷更像是鋒芒的銳意，就像進入到一個呈列無數冷兵器的兵器庫中的感覺一樣——是一種鋒利的，具有攻擊性的‘冷’。

    可這種冷意之下，卻纏繞著一股甜。

    很淡。被母蟲的信息素抑制壓得幾近于無，自然種出的花可能都比這種甜味更濃烈。

    可就是不對勁。

    這種銳意冰冷下的甜太融洽了，融洽到……就像一類只會在冬日開花的植物，兩種氣味纏在一塊，融刻相生。

    就那么一會，布蘭卡幾乎聞不到身側的，更近一些的兩種代表死亡與惡意的信息素臭味。

    紅毯盡頭，擁著幻想種情人的血系兄弟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無形的，帶著攻擊性——那雙綠眼睛平靜而沒有任何感情，在蒼白的絨底上像兩塊發暗的舊寶石，幽幽沉沉，年輕的伯爵警惕的視線依次在地基大廳這頭站著的三位血系兄弟上一一滑過。

    仿佛一片六棱的冰晶很輕很輕地落在了布蘭卡的鼻尖上。

    刺了他一下，就消融了。

    淡淡的，如絲線，遠遠地點掛在了布蘭卡的嗅覺，感觀與瞳孔中。

    坐擁億萬光年中最惡劣星系，極地星域的伊斯帕諾大公拉輕輕呼了一口氣。

    布拉卡·伊斯帕諾拉其實很不喜歡自己的異能，空間系的影子cao作不止能控制活體，玩弄死尸，還能夠開啟正常世界的倒影空間。

    布蘭卡繼承到了屬于母蟲的魔法側能力，不夜星的貴族監獄阿比斯就是以此異能為原型創建而成。

    影子的世界沒有時間概念，亂流涌動，充斥著瘋狂和詭異的低語。

    布蘭卡不想死于暴走，他很少大范圍使用自己的異能，一旦用多了，他和異能中的詭異影子空間就越發共鳴。為此伊斯帕諾拉將自己所有的領土星都改造成了極地冰雪地貌，純白的雪永恒地降臨在伊斯帕諾拉的所在之處。

    布蘭卡的領土沒有黑夜，沒有黑影能夠再次降臨將這位蟲族拖到扭曲的低語世界中去，改造過的星球不適合自然種的植物，哪怕是溫室花朵也難以長久存活。

    布蘭卡也不喜此類存在，他的城堡由冰晶般的能源石所鑄就，透澄琉璃，如鏡如晝，凍得像個冰棺。

    布蘭卡才是原始蟲族中，附屬蟲族死的最多的大貴族。就連屬于白公爵的海王星系都比不過。

    極地星域真的太冷了，永無黑夜，極致的雪與永恒的透徹本身就是一種恐怖。

    明明生得一副被日光所眷顧，永遠開朗的耀眼模樣，本身性格卻為之相反。凍于風雪中的伊斯帕諾拉并沒有真正享受過自然的春天。

    但現在，布蘭卡想，怪不得涅柔斯賽利安將這個血系兄弟的消息封鎖得那么嚴實。

    讓我想想。布拉卡盯著走來的年輕雄蟲，澄澈如赤珠的眼眸仔細看著那張年輕的臉。

    讓我想想，大雪之后的季節。

    皮膚蒼白過頭，帶著布蘭卡最討厭的死氣，發艷如濃稠的黑血，也是布拉卡討厭的色系。

    但那雙綠眼睛和唇下淺紅色的痣，像雪花似的，被壓抑過的淡甜席卷著冰冷的氣息，肆意張揚的彰顯自己的存在感，一下又一下地撩撥著布拉卡的神經。

    像極了極地，像極了……布蘭卡一直沒有真正擁有過的季節交際。

    冰雪的盡頭，是春天。

    站在最左側的布蘭卡伊斯帕諾拉突然笑了一下，他從星艦上下來只說過一句話，那就是日安，兄弟。接著就是全程臭臉。

    但現在，布蘭卡伊斯帕諾拉微笑起來，全然而又不帶惡意的笑讓那張被日光所寵愛的面容宛若光下的太陽神。

    “啊。”年長的金發雄蟲輕輕說，“真是一趟愉快的旅程。”

    隨后身下的影子驟然開始膨脹，扭曲出了原始蟲族小擬態的蟲化模樣，像一個鬼影直接出現在光潔如新的地基大廳地板上。布蘭卡伊斯帕諾拉身后的影子瞬息拉長，如一條長著無數扭曲手臂的黑蛇，直直沖往那個正往自己走來的血系兄弟。

    同一時刻，布蘭卡伊斯帕諾拉身后那些低頭跟隨的蟲侍在主人能力爆發的一瞬間，腳下的影子同步消失，僵硬面容的蟲侍與情人身體同時軟下，倒在了地上，呼吸停止。

    同一時刻，60秒內。

    阿伊曼尤利西斯在一股劇烈的殺意中猛然回神，他身體比思維還快，在沒搞清楚到底是哪個血系兄弟先發瘋之前，就撕裂自己身側早都準備好用來防御的空間，轉側躲入其中。

    同一時刻，60秒。

    涅柔斯·賽利安：“？”

    在原始蟲族極其發達的反射神經中的那一秒內，白公爵是真的有點困惑。

    他想過布拉卡忍耐不住，先殺阿伊曼，導致這次的拍賣會沒開始就結束。無所謂，反正他的目的本來就不是拍賣會。

    但他是真的沒想到，布拉卡伊斯帕諾拉在見到提摩西的一分鐘之內，就襲擊提摩西。

    ……？

    布拉卡伊斯帕諾拉同樣是一位優秀的原始蟲族，身體發育至巔峰，rou體武力不錯，異能也是很難搞的魔法側空間cao作系——但這是你突然暴起的理由？

    這一秒鐘內，涅柔斯簡直不理解，你連阿伊曼的信息素都能忍五分鐘，但是你竟然敢嫌棄提摩西？？

    本來滿心滿眼都是提米提米的白公爵一股火直沖精神海。

    同一時刻，63秒。

    薄霧驟出，直直沖向金發雄蟲。

    但帶有腐蝕穿透能力的白霧只穿透了一個留在原地的金色虛影。

    在布蘭卡的感知中出現賽利安那瞬間溢出的潮濕信息素味道，就知道對方用異能了，他們都是成年的原始蟲族，解凍時間只差半個月。身體上的實力峰值并沒有差太多，只區別于異能。

    布蘭卡將自身的本體與倒影中的虛影交換了位置，本體沉入倒影的扭曲蜈蚣影子中，利箭一般沖向紅毯盡頭的提摩西伯恩斯。

    布蘭卡伊斯帕諾拉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帶走他。

    魔武器不止一把。

    帶走提摩西伯恩斯，等安頓好了，再回來殺了尤利西斯，直接搶奪就好。

    眼前特殊的血系兄弟只有一位，哪怕他是涅柔斯賽利安的半身，賽利安的白霧的確難纏，但不是不能破解。

    布蘭卡伊斯帕諾拉在地基大廳的倒影空間中，毫無阻礙，直沖提摩西。

    同一時刻，64秒。

    才剛剛踩到迎接紅毯的提摩西伯恩斯：“……？”

    頂尖的精神側異能在腦海中瘋狂預警，深紅發的雄蟲僅僅是頓了半秒不多，一道如閃電般驟現的黑影就連接到了他的影子上，提摩西頓時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冷凍般僵住，無法自控肢體，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扭曲的蜈蚣之影如漆黑的海面，直直連接提摩西的影子，抓住了這位年輕的伯爵。扭曲的黑影之海中蕩漾起波瀾，一位穿著白西裝的金發蟲族如海妖般從中破影而出，澄清的紅眸中只有提摩西一個人的身影；哪怕是提摩西懷中還摟著一位幻想種，金發雄蟲都沒有分出一絲注意力。

    同一時刻，64.5秒。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布蘭卡志在必得，體能發育到巔峰的原始蟲族擬人階段，爆發時最快的體能速度能接近亞音速。

    而這個最小的血系兄弟甚至沒有二次覺醒。

    只要將他拖入倒影世界，涅柔斯賽利安就不可能再找到這個弟弟了。

    瞬息的時間，恍若延長，布蘭卡唇角微微勾起，可就是這一刻，那被影子強制cao控，原本應該僵硬如冰塊，絕對不可能再動一下的深紅蟲族－提摩西伯恩斯的眼睛…

    那雙綠眼睛在這極限一秒內，突然向下看了一眼。

    年輕伯爵沒用動，頭也沒有低下來，布蘭卡完全確保此刻是牢牢控住了提摩西伯恩斯，可那雙眼睛……

    深綠的眼睛卻在動，提摩西往下看了一眼，里面沒有詫異，沒有驚恐，什么都沒有。

    深綠深綠，如一口幽幽的井。

    布蘭卡：“！！！”

    倦怠上班，但沒想過直接被土著擊殺登出的員工阿T：“？”

    64.6秒。

    就在布蘭卡伊斯帕諾拉只差5cm掐住提摩西伯恩斯脖子時，年輕的伯爵周身盈出一股微弱的紅光。

    64.7秒。

    年輕的伯爵周身深紅色的異能光如水一般溢出，龐大的精神力如海嘯般，作崩塌之勢，從這具尚未二次覺醒的軀體中狂泄而出。

    溢出波紋幅度之大，直接震碎了提摩西手套中的抑制指環。

    溢出的深紅色能量與布蘭卡的倒影世界能量出現了對沖反應，延緩了陌生金發蟲族的襲擊速度。

    64.8秒。

    年輕伯爵身側的銀發執事長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64.9秒。

    提摩西搶回了自己身體的自主權，反手將懷中的蓋亞扔到身側卡澤勒懷中。

    銀發執事長的反應神經堪稱純血極限，哪怕慢了點，他到底是跟上了主人的動作。

    瞬息而動的任何沖擊力都非常大，提摩西做出的動作僅僅是把蓋亞甩出去，但是幻想種落到執事長懷里的力度就像一顆炮彈般用力砸過來。

    銀發執事長悶哼一聲，卸掉了主人的力道，完完整整，沒有讓懷中的精靈感受到任何沖擊。

    卡澤勒摟著被甩出來的幻想種迅速后退，這一刻他沒有任何惡意，只剩一個念頭：保護好主人交代的東西。

    65秒整。

    布蘭卡意識到現在情況是這個血系兄弟的異能！

    精神系？空間系？他的腦子轉得飛快，同一時間就試圖再用倒影世界中的另外一個虛影來代替自己。

    代替自己承受血系兄弟未知異能的襲擊，就像晃掉涅柔斯注意力的那招一樣。

    65.1秒。

    布蘭卡的影子能量冰冷地纏繞上身軀，金發的雄蟲只差一點就可以重新躲回死寂的影子世界。

    但就是在本體與倒影虛體交換的這一刻，光影交錯，真實與虛幻的世界縫隙中，一只戴著黑手套的手如鐵鉗一般掐住了布蘭卡伊斯帕諾拉的脖子。

    “這……”金發蟲族猛然瞪大眼睛。

    這不可能！！！！！

    沒有人能夠在倒影的世界縫隙抓住布蘭卡。

    沒有人能抵抗影子的侵襲。

    沒有人能夠抓住影子。

    沒有，沒……

    65.3秒。

    年輕的伯爵掐著金發的哥哥，半掌的黑手套下露出一點掌跟，那裸露出的肌膚上柔和地纏繞著一圈深紅光暈；提摩西蒼白的，冰涼的手掌跟貼在了金發雄蟲的脖rou上，為布蘭卡帶來一陣又一陣，幾乎能稱為摧枯拉朽級別的顫栗。

    布蘭卡從沒被人抓住過影子，他畏懼自己的異能卻又如此依賴自己的異能。

    可現在……

    布蘭卡澄清的紅眸瞳孔放大，他仔仔細細，卻又像似近乎茫然的望著深紅發的弟弟。

    好像第一次觸碰到真實的世界。

    而年輕的弟弟似乎有些困惑——深綠色的眼睛仔細看著滿臉震驚的布蘭卡。

    布蘭卡意識到，這個年輕的弟弟此刻是在認人。

    他沒見過我！

    但困惑如湖面偶爾泛起的波瀾，很快從那雙綠眼中消失。

    年輕的伯爵并不在意自己被襲擊，他掐著自己哥哥——其中一位哥哥的脖子，硬生生將這位冒失的拜訪者從光影世界的縫隙拽著提了上來。

    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驚世駭俗的行為。

    布蘭卡比提摩西高半個頭，但年輕的伯爵掐著布蘭卡的脖子，只提到了一個平視的高度。

    年輕的伯爵聲音冷淡，沒有一絲似火氣，口吻平靜又禮貌——布蘭卡在被對方越掐越緊，接近窒息的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星域。

    極地的冰原，永無黑夜降臨的凍土。

    一個折磨人，卻也能保護自己的地方。

    ——將布蘭卡從虛影之地拽到真實世界，賜予他窒息與真實苦痛的血系兄弟，提摩西說：

    “日安，兄弟。”

    光與影，黑與紅之間，彌漫起遮天蔽地的白霧。

    年輕的伯爵這會微微抬起頭，沉默著，看向白霧沖天而起的方向，突然嘖了一聲。皺起眉頭，露出個厭惡的表情。

    有什么東西從這尊冰冷的雕像里活了過來，布蘭卡在窒息的極限體感中，近乎癡癡的看著提摩西，他血液沸騰咆哮著沖往全身，心腔劇烈震顫到幾乎疼痛的地步。

    看著這個露出厭惡情緒，看著那雙綠眼睛燃起火苗燃起光。

    按理說一位原始蟲族不可能會死于擬人軀的物理窒息，可布蘭卡此刻根本就忘記了自己還能夠原型化，就只是看著眼前陌生的，第一次見面的血系兄弟。

    布蘭卡動了動手，抬起來手臂，想要去摸提摩西的臉。

    摸一摸那雙燃燒著劇烈情感的綠眼睛。

    盡管那雙眼睛此刻看得不是他，但布蘭卡還是想要去撫摸對方。

    大雪之后，是……春天……。

    那雙澄清的紅瞳死死盯著提摩西，布蘭卡露出一個顫抖又扭曲的微笑。

    “提莫……”他沒來得及說完。

    凜冬已去，瘟疫將至。

    “真是，煩人。”年輕的伯爵厭厭地說了一句，皺眉看向布蘭卡身后，再一次拉高了自己精神力溢出的波紋。

    下一刻，驟變的深紅能量與純白的瘟疫毒霧狠狠碰撞到一塊，量比新星爆炸的能量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