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醒過來的時(shí)候他看見熟悉的天花板和深紫色的天鵝絨簾幕，沒能思考，翻了個(gè)身又在柔軟的床鋪睡過去。

    這是哥哥的房間。我回家了。他在隱約的疼痛中想。

    長發(fā)的美麗青年穿著絲絨睡衣坐在床邊的塌上，看著弟弟額頭的繃帶，飲下一口酒液。

    球形的冰塊在酒杯中浮浮沉沉。

    睡著的舒很平靜，和多年前一樣，似乎完全不記得那些不愉快。其間舒短暫地睜開了眼，又沉沉睡去。

    放下酒杯，他忍不住靠近，輕輕撥理床上那人的額發(fā)。清洗過的發(fā)梢?guī)е⑽⒌臐駶櫍@在他修長而蒼白的指間。

    憂憂再也忍不住。單挑歹徒，又帶著傷倒下的舒給了他太大刺激。

    而如今，闊別的弟弟又以如此不設(shè)防的樣子躺在他的床上，穿著他的睡衣，大一碼的領(lǐng)口滑出若隱若現(xiàn)的肌膚。他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他收集過很多像舒的床伴。他擁抱他們并且唾棄他們，說到底都是他的玩具拼圖，他為所欲為。但是此刻舒帶著傷躺在眼前，他卻無比真實(shí)地感覺到這是與他同等的存在。

    過去的這些年，他試圖哄騙，甚至蔑視這個(gè)弟弟，結(jié)果就是遭受了所有的報(bào)應(yīng)。

    回過神來的時(shí)候，他已經(jīng)俯身在親吻。就像每一次他趁著弟弟熟睡而自慰一樣。他的唇顫抖著，緩緩擦過微涼耳廓，下頜，鼻梁，眼窩，漸漸給那消瘦的輪廓熏染上一些溫度。

    咬住嘴唇喘息的時(shí)候，舒終于被驚醒了。

    “哥……哥？”舒的眼簾顫了顫，從口中嘗到了酒意，驀然睜大了眼。“你，你在做什么？”

    憂憂沒有理會(huì)弟弟無力的掙扎，繼續(xù)捧著他的臉啃咬。

    “哥……你，你是不是認(rèn)錯(cuò)人了。”舒認(rèn)不清情況，以為他哥酒后亂性，倉皇地說。“我不是小五……我是舒……唔……”

    長發(fā)美人的動(dòng)作稍微一滯。“你還……真是記掛他。”他低沉地笑了，用指腹擦過舒已經(jīng)紅腫的嘴唇。

    舒卻會(huì)錯(cuò)了意。

    “哥哥，你不會(huì)又……”情急之下，舒回咬了一口。“你為什么一定要這樣，為什么不能放過他呢？”

    “不要和我討論……”憂憂已經(jīng)情動(dòng)，聽到舒提到他人的名字，極其不耐煩。但是念頭一轉(zhuǎn)，他就欺壓了上來。“沒錯(cuò)，他還在我手里。怎么，你想讓他活下來嗎？”

    舒被封住嘴唇，不停地眨眼，睫毛扇得他已經(jīng)心癢難耐。

    “好啊，要我放過他，那就……由你來代替他吧。”潑墨似的長發(fā)和更加激烈的親吻落下，在舒的口腔里翻攪，深紅馥郁。

    “不……可是……我們……”

    “不愿意么。”憂憂故作姿態(tài)地停下，刻意用手指擦過嘴角交纏的津液。“那我立刻殺了他。”

    舒睜圓的眼睛，漸漸灰暗了下去。

    ——盛裝得陌生的女孩在他眼前哭泣。他說愛我，轉(zhuǎn)眼就不肯見我，還說從未見過。

    他的手腕被狠狠扣住。隨之被得逞的艷獸用膝蓋，硬頂開了雙腿。

    ——倉皇的男孩拉著他的胳膊。救救我。干凈得沒有一絲世故的男孩懇求他。他不會(huì)放過我，也不會(huì)放過你。他恨不得毀掉你。

    濃重得窒息的情緒，在對方眼中失控地?cái)U(kuò)散。

    舒這才想起，男孩仰起頭的某一個(gè)角度，與少年時(shí)的自己有些相似。

    “哥……哥……求你，別……”舒不知道，他的懇求只是在撩撥那一場必然的yuhuo。

    “清醒？”美青年笑意更深。“我清醒得很……從來沒有……這么清醒過。”他張口便咬在舒的脖頸上。“你不是……很有本事么，你不是……想要離開我么？”

    舒只感覺自己仿佛在懸崖邊，即將被推下不見底的深淵。“哥，我認(rèn)錯(cuò)，好么……”他已經(jīng)帶了哭腔。“我們好好談一談……我們，我們可是兄弟，怎么能……”

    “兄弟？”憂憂傾身親吻鎖骨，發(fā)出響亮的水漬聲。“是這種兄弟么？”

    舒被他濃烈的情欲氣息震驚。

    這游戲里只有自己進(jìn)場，憂憂有些不悅，進(jìn)而親吻了那因?yàn)轶@訝而半開的嘴唇，探舌一點(diǎn)。

    “還是……這種？”

    “不……唔……唔……”

    往日翩然優(yōu)雅的言行當(dāng)然無存。憤怒與絕望交織的憂憂，動(dòng)作堪稱急切。他仿佛回到少年情動(dòng)的年紀(jì)，撕扯開衣服，緊緊貼上對方熟悉的軀體。

    沒錯(cuò)，就是這樣。心里仿佛有一個(gè)魔鬼在感嘆。早就該這樣了。

    他不會(huì)給你更多。你必須掠奪。統(tǒng)統(tǒng)掠奪回來，他就會(huì)完全屬于你。這些本該屬于你。

    憂憂仍稱呼他為弟弟。因?yàn)檫@種情結(jié)太深重，根本無法用世俗的定義來歸類。他只不過借著兄弟的稱呼，想要掠奪對方的全部。

    舒哪里受過這種刺激，青澀身體很快被調(diào)動(dòng)起來，細(xì)細(xì)地顫動(dòng)。可細(xì)微的變化也逃不過憂憂的掌控。他試探出敏感地點(diǎn)，更加肆無忌憚。

    “別……”被觸及的蒼白肌膚逐漸泛粉，已經(jīng)潰不成句。

    “別什么？”憂憂半是親吻，半是啃噬，眼波醺然。“放松，這是最快樂的事……哥哥當(dāng)然不會(huì)拋下你獨(dú)享。”

    憂憂知道怎樣讓他難堪。難堪和羞恥也是破壞的一部分。果然，少年低吟了一聲，側(cè)過臉去，也掩不住面色通紅誘人。

    “那些隱私算什么？”憂憂擺弄顫抖的下身，強(qiáng)迫對方正視自己。“看著我！你哪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隱私？”

    隱秘而又恨不得宣告天下的，親密卻又時(shí)時(shí)避忌的，甜蜜如刀，惡毒如霜，最痛苦的滿足，最美好的歧義。猶如你之于我，我之于你。

    “這才叫做……永不分離。”憂憂挺身進(jìn)入。“好好體會(huì)吧，我親愛的……兄弟。”

    親吻，結(jié)合，安撫，沖撞，循環(huán)反復(fù)。

    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無意義的話。少年精疲力竭，疲軟地抱著他的脖頸。時(shí)間不知過去多久。憂憂的放縱仿佛永遠(yuǎn)還有余力，永遠(yuǎn)都在向高峰攀登。

    而舒已經(jīng)被折磨的眼神渙散，聲音嘶啞。極樂和羞恥形成巨大的矛盾，陌生得令人無所適從。他愈發(fā)弄不懂哥哥。只覺得對方在肆意懲罰。

    深紫的簾幕透不過一絲光線。如同這一場無休無止的懲罰。

    終于又熬過一陣索求。憂憂平和地覆在他身上，瞇眼喘息。細(xì)密的薄汗襯得肌膚更加瑩白潤澤。

    可憂憂看他的眼神，似乎和從前有什么不同，食髓知味的貪婪，和更多令人透不過氣的不甘。仿佛他不是在受虐的，而是一直施虐的那一方。

    “……哥，”舒掀動(dòng)嘴唇，組織最后一份力氣。“……求……求你，別這樣，別這樣對我……”仿佛瀕死的鳥，發(fā)出最后的懇求。“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多年積郁一朝抒發(fā)的憂憂，酣飽后終于換回些許理智。

    他抱起少年走向浴室。

    盡管被如此壓榨，舒被溫水相激，感到不適，還是下意識摟住了哥哥。

    即使在這種境地，弟弟一直如此信任他。

    憂憂心里又是一動(dòng)。

    舒的身體白凈而清晰，受他百般呵護(hù)，不曾留下一點(diǎn)瘢痕痛癢。如今筋疲骨軟，肌膚上盡是他放縱的痕跡，泛著靡麗的淡粉。巨大的反差，看得憂憂體內(nèi)又涌起興奮……

    真正收拾完畢吹干頭發(fā)，已經(jīng)是深夜。

    天鵝絨的簾幕垂落了晨昏不分的三天。

    每一天，憂憂都用小五的性命用作威脅。“他是我的床伴。所以你要代替他陪我。否則……”

    舒的眼角逐漸也沒有了淚水。

    除了第一天的抑制不住的瘋狂索取，憂憂后來溫柔了許多。但體內(nèi)深處火熱而堅(jiān)硬的碰撞，都提醒著他越過了“普通人”的界限。

    舒不害怕疼痛，因?yàn)樗⒉黄谕鞓贰？墒且坏┛鞓方蹬R，他感到的就是加倍的痛苦。

    “放過我吧，哥哥。”他無力地埋在對方懷里。“或者，殺了我吧。不要……不要再騙我了。”

    一天又一天，憂憂都用愧疚威脅著他。

    情潮過后，憂憂心里也十分清楚。舒并非接納他的感情。恰恰相反。舒之所以忍耐，全是為了保住那個(gè)不相干的人的性命。

    憑什么！越是回想，憂憂越覺得憤恨。他想要的東西，居然要靠著用他人的安危為籌碼才能得到。

    “你休想。”憂憂用力摟著他。“這都是……都是你的錯(cuò)。”

    舒無力地睡了過去。

    舒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wěn)。他裹在被子里，不斷地打著冷戰(zhàn)。搖動(dòng)他的肩膀也叫不醒。

    罷了，明天讓他歇息一下。憂憂覺得自己非常寬宏大量。

    但是那個(gè)普通的明天并沒有到來。

    “不……不是舒……”舒蜷縮著，小聲地說著夢話。“兔子先生……你叫錯(cuò)了。”

    “是小五。這里……沒有人要舒。哥哥……也不要。舒……是沒有人要的孩子……”

    ＊

    憂憂醒來的時(shí)候聽到浴室傳來一陣陣水聲。

    一開始他以為舒半夜醒了在洗漱。但那水聲中夾雜著破碎的低語。

    “別……我不是……我不是……”

    憂憂清醒了一些，然后看見一道道水波從套間的浴室門縫漫出來。

    “舒？舒你還好么？”

    沒有回應(yīng)。反而是水聲里夾雜起咚咚的撞擊聲。

    “舒！”憂憂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或者說，這個(gè)場景撬動(dòng)了久遠(yuǎn)的記憶。他急忙奔了過去。

    浴室的情況比他想象得更加可怕。

    花灑歪掛在浴池邊。那瘦削的人穿著睡衣，全身都被打濕，冷得打顫，他卻毫無感覺，死死盯著前面已經(jīng)碎裂的鏡子。

    鏡子上掛著隱約的血跡。

    “別過來！”沒有焦點(diǎn)的眼睛看著鏡子，仿佛見到什么極其恐怖的事物。“我不是你……我不是，你別過來！”

    說完，舒又開始用頭一下下撞擊那道鏡面。

    他的額頭已經(jīng)變得鮮血淋漓，繃帶都被紅色浸沒。更用力的撞擊下，玻璃碎屑晶瑩地飛濺，還有一些碎茬深深嵌入傷口的血rou，他卻渾然無覺。

    “舒，停下！停下！”

    憂憂踩著水漬跑過去。但舒對外界的一切已經(jīng)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閉嘴……閉嘴……我不想……我不想聽見！”舒徒手抓住一塊鋒利的碎片，“普通人，普通人就不會(huì)聽見……”他絮絮自語著，突然用那碎片的尖端扎向自己的耳朵。

    憂憂沖過去抱住他，但是舒此刻的力量大得驚人。如果沒有他阻止，恐怕那一下真的會(huì)割下大半的耳朵。

    他們掙扎著摔倒在地板上，又濺起一片水花。

    舒無力地昏倒在憂憂的懷里，他的手被帶偏了，沒有刺中耳朵。但憂憂很快就感覺到有溫?zé)岬囊后w落在臉上。

    那碎片雖然偏過耳朵，卻在舒的脖頸上深深地劃開一道。鮮血如噴泉一樣，一泵一泵地涌著，落在地面上，漫出一片嫣紅血泊。

    ＊

    夢境漫上大片大片的紅色。紅色的背后不斷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

    【壞孩子……壞孩子……】

    【沒有人要的壞孩子……】

    31號幾乎要被那種濃稠的紅色勒得窒息。

    【31號！】刺目的白光閃過。【快醒醒！】

    微妙的電流閃過，31號感覺一陣輕微的麻痹，終于從夢境中掙脫出來。

    他大口喘息著，渾身都被冷汗?jié)裢浮Ｒ惯€深，紐扣似的小夜燈照亮了下位體有些緊張的臉。

    “謝，謝謝……”

    【31號，你是不是接觸‘模型’了。】男孩皺眉。【我不是說過，那不是普通的模型。智慧，都是危險(xiǎn)的。】

    “可是……可是我看到。”

    【不論你看到了什么。】男孩擺了擺手。【那都是早該過去的事了。】

    “你不懂。”31號的臉上還掛著淚痕。“你不知道……他都經(jīng)受了什么。他……他將那個(gè)魔鬼視作最重要的人，那個(gè)魔鬼卻踐踏了他的信任……”

    【是啊，所以他遭到了報(bào)應(yīng)。】男孩沒有什么感情地說。【希望也好，愿望也罷，他總是把這些東西寄托在別人身上。這不是活該么。】

    “下位體！”原型之于31號，幾乎是精神支柱，他從不讓步。“你既然這么討厭他，為什么不把模型毀掉。反正也沒有用了。”

    男孩撓了撓后頸。它覺得不能告訴31號，這個(gè)模型已經(jīng)被它轉(zhuǎn)手賣了。【這個(gè)……這個(gè)東西吧，還有一些緊急用途。】

    他們這一番爭執(zhí)，又驚動(dòng)了99號。女孩嚶嚶地走出來找人。

    看到粘人精99號，31號更沒有好臉色。“你去陪她吧。別管我了。”

    【哦。】下位體也并沒有睡多久。它揉了揉眼下的烏青，轉(zhuǎn)頭去哄女孩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