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i 1 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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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將日日見我,而忘記我的樣貌;時時念我,而背叛我的叮囑。 食我如餐,飲我如酒。刀叉屠戮,猶如我四分五裂之時。 卻棄我于不顧,聞我而不信。 遇我而不識。 *** “我的基因組可以全部移交給你。你只需答應(yīng)一個條件: 永遠(yuǎn),不要將我喚醒?!?/br> for i?。?) “永……遠(yuǎn)……” 似是少年,又似老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沒有雜質(zhì),也沒有留戀;不屬于開始,也不為終結(jié)。那訴說極盡疲倦。細(xì)弱的氣息幾乎掛不滿元音,只得將這個逼近無限和完滿的詞,在聲帶上破碎地攪動。 永遠(yuǎn)。 他覺得十分熟悉,熟悉到了心痛的地步。 卻想不起,那是誰。 * 他醒過來,是感覺溫柔的風(fēng)撲在臉上。 “少爺醒了?!庇腥嗽诟浇驼Z?!斑@次手術(shù)很成功。快去通報主人?!?/br> 然后麻醉的效力又增強(qiáng),讓他未來得及睜眼就昏昏睡去。 溫暖的風(fēng),帶來雨后新鮮的潮濕。 一切都很好。 夢中那個古怪的聲音也隨著昏睡,深深沉入記憶的底層。 天黑了。 房間里有一股若隱若現(xiàn)的奇異酒香。似乎有什么人來過,又錯身離去。 他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視線朦朦朧朧。 “少爺,餓了嗎?” 余光中,一位黑衣管家向他一鞠躬。高大的管家與真人無異,除了脖頸嵌了一圈金屬環(huán),閃爍著細(xì)細(xì)的電路。 這是一名ai仿生人。不知為何他就是知道。 “我……”絲質(zhì)的絨被從他胸前滑落。 床鋪柔軟得仿佛流云。透過繁麗的床幔,他認(rèn)出這是一間寬敞的臥室,側(cè)面嵌著一排拱窗。目之所及,幽暗中的細(xì)節(jié)皆精致貴氣,炫耀著主人不俗的品味。 可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少年想要記起什么,卻覺得腦中渾渾沌沌?!拔摇硕嗑??” “……”ai管家停頓了一下,“抱歉,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權(quán)限?!?/br> “罷了?!彼麤]有為難人的習(xí)慣。他根本不擅和人打交道。與ai對話反而令他覺得輕松。 但現(xiàn)行的ai已經(jīng)十分智能,懂得回寰。“主人有事耽擱了,很快就會回來。知道您醒了,一定十分高興。” “是嗎……”他目光垂落,看到床頭立著一副精美相框,里面嵌著一張泛黃的合照。合照上是兩個相依的少年。他們仿佛光與影,花與刺,一個光彩照人,奪人視線;另一個不自然地向后錯著,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恰好落在前者的陰影中,看不真切。 還有緊緊交握的雙手。 說謊。 他來過了。 少年沒了對話的興致。他拉起被子,想要閉眼補(bǔ)眠。 “少爺,您睡了很久,需要補(bǔ)充能量?!盿i仍舊執(zhí)行著預(yù)設(shè)任務(wù)。 “我不……” “至少吃一些流食。”黑衣ai固執(zhí)地說?!斑@是主人的命令?!?/br> 他沉吟幾秒?!昂冒??!痹谶@個陌生的地方,他懂得形勢?!胺鑫移饋恚蚁肴ゴ翱诳纯??!?/br> 撩開落地的紗簾,月光如同另一層伏地的輕紗,籠罩著夜色下的莊園。廣袤的花園草地,漸漸接上遠(yuǎn)方的丘陵,起伏錯落不見邊際。 ai仿佛懂得他沒有說出口的困惑。 “那之后您沉睡了很久。主人修了這個園子。您不必有任何擔(dān)心?!?/br> 他緩慢地攪動銀質(zhì)餐盤。呈上來的流質(zhì)食物富含蛋白質(zhì),卻用了復(fù)雜得多余的香料。 仿佛在掩蓋什么似的。 “您慢用。” 黑衣管家一躬身,無聲地退下。 無需擔(dān)心? 少年在腦內(nèi)迅速計算起了這片莊園的面積和方位。他微微皺眉。這么復(fù)古風(fēng)格的建筑與這個地段格格不入。是他沉睡太久,人類變得如此隨性了? 可是那個人做事,確實是無所顧忌的。 他當(dāng)然無需擔(dān)心。因為那人才會是威脅的源頭。即使記憶一時不清,某種警覺也深深刻在直覺里,緊緊繃住他的神經(jīng)。 * 【不……要……】 夢中有人在說話。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事。他努力想要記住,醒來的瞬間,那些言語的碎片卻如晚雪一樣消融。 他一覺能睡很久??諝庵幸廊粡浡t酒似的香氣,洋洋灑灑。甚至近到枕邊,也泛著這股微醺的氣息。 他從絲被下?lián)斐鰩捉z綢緞似的長發(fā)。 呵呵,真囂張,根本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 偌大的莊園,卻鮮少有人跡。許多房間也是空曠的,只釘著一排排連綿的火把。 他不覺的怪異。莊園的主樓似乎對他一切敞開,但是每當(dāng)他想要踏出門,各類ai就會出來不著痕跡地阻攔。 “少爺,您剛蘇醒,體質(zhì)很弱,受不住風(fēng)寒日烈?!?/br> 他緩緩回身。 “您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說。”ai們畢恭畢敬,不是客套,。 “不必了?!?/br> 這只是試探。向來懶散的他并沒有出門的興致,不過看看被允許的活動范圍罷了。 陽光下視野更好。這棟古典莊園坐落在一片和緩的丘陵上,修剪整齊的草坪仿佛一條絨毯,細(xì)密包裹住山坡的起伏。玉帶一般的河流在其間蜿蜒流淌。前院望去,噴泉在中軸撒開一圈裙擺般的水花,對稱的花園在細(xì)小的晨露中閃爍,遠(yuǎn)遠(yuǎn)地散落著ai們整齊劃一的勞作身影。 如此祥和,一定過去了很久。 他感到些許朦朧的安慰。仿佛某些巨大的、無聲的犧牲,終于換得回報。 * 即使裝飾復(fù)古,也掩飾不住此時科技遠(yuǎn)比他印象中的發(fā)達(dá)。通過和這些智能人形,他能發(fā)覺每個ai都有些許個性參數(shù)和差異。興趣使然,暫時不能出門,恰好觀察。 智能ai也分階級,并且比人類的階級更加直白。宅邸中有很多特殊種類的智能仆役,以適用各種日常需求。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進(jìn)步。 經(jīng)過觀察歸納,他很快發(fā)現(xiàn)這些仆役中有一類很反常:他們蒼白瘦弱,有人類的外形,職能卻非常底層。沒有激活語言功能,也沒有分化個性,終日蒙著面,做著除塵一類可有可無的活計。 或許因為太過相似,他時常無法分別它們是一群,還是一個個體。宅中ai不會特別關(guān)照它們,也不太監(jiān)督它們的工作。只是習(xí)慣性地忽視,任由它們?nèi)缤x子一般在底層終日碌碌。 “那只是一些低位個體?!盿i向他鞠躬。“沒有達(dá)到設(shè)計目的,也不能隨意丟棄。它們沒有覺醒自我,不會打擾您的生活。您無需掛懷。” 晚餐的鐘聲響起了。 他在陽臺眺望時,曾看到莊園盡頭有一道灰蒙的影子,直指天空,似乎是座鐘樓。但是很快就被ai管家拉上了窗簾。 “用餐時間到了,少爺?!?/br> ai特意的提醒,令他感到非比尋常。 雖然有很多疑問,他不是主動暴露疑問的人。暴露自己的疑問,等于暴露自己的關(guān)注和思考。 少年隨著燕尾正裝的大管家徐徐走下旋轉(zhuǎn)樓梯。 雖然見過精密先進(jìn)的手術(shù)室,這里的主人似乎偏好復(fù)古的裝置。兩排高懸的青銅燭臺在走廊上搖曳,拖下無數(shù)堆疊的影子。影子角度不同,卻只能做出統(tǒng)一的動作。 管家鞠躬,為他推開餐廳的大門。 微醺的香氣逶迤地飄來。在餐廳長桌的盡頭,他終于看到此處的神秘“主人”。 * “慶賀你的蘇醒。” 遙遙地,黑發(fā)如瀑的美麗青年向他舉杯。華貴的衣褶和寶石恣意裝飾著他,卻也只是陪襯,無法奪色絲毫。那是無需靠近就能將人捕獲的,優(yōu)雅而致命的艷魅。 血一樣赤紅的液體,在他指間的水晶酒杯中晃動。 忽然有煙花升天的爆響,一霎一霎地,依次點亮了餐廳修長如立柱的花窗。兩側(cè)升空的焰火,襯得整個餐廳仿佛一個極速墜毀的游船。可那場景實在太過美輪美奐,讓人覺得粉身碎骨也甘愿。 盡管美青年的身影沒在盡頭深黯的陰影里,卻煥發(fā)著由衷地、熱烈的歡欣。 為這少年的到來。 明明是他在拖延,避而不見。 少年皺眉??纱藭r,他又如此真摯熱忱地歡迎他,仿佛世間再沒有比這更值得慶幸的事。如此矛盾,也如此理所當(dāng)然。 美麗與權(quán)力,都是上位者俯視人間的特權(quán)。 恍然間,有聲音在少年腦海閃過。 【……永遠(yuǎn)……不要……】 是那惑人的艷光令他暈眩。 是那血紅的酒液令他暈眩。 是那鮮活的生命令他暈眩。 他在長桌的另一頭站定。 “是啊,好久不見。”無數(shù)片段在他腦海中沸騰轟鳴,快要將他的神經(jīng)都絞殺。他撐住木椅的背部才算站穩(wěn),輕輕念道?!皯n哥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