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秋狩之第一個敵人
鳳山深嶺,潺潺溪水蜿蜒而出,沿著山麓往下匯入清圣河源頭,兩邊的秋林落葉蕭蕭,已有了初冬的氣息。 向臣接過沈越遞過的韁繩,沈越也知道向臣剛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性事,護著他上了馬關切的問道:“師弟,能騎得動馬么,要不……” “哪有這么多事,師哥。”向臣甩開韁繩,駿馬甩著馬蹄在草地上來回轉悠了幾圈,“你看我像是嬌貴的人么?” 沈越垂下頭,看著向臣的目光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目光所及處,向臣依舊是他的師弟,依舊說一不二,敢作敢為。 “像啊……”他解開后面的韁繩,牽出另一匹馬,“知道你留戀他,就這么走了,他醒來可怎么辦?” 向臣策馬而出,日已過午,陽光射進山林,在林間落葉下形成斑駁的光影。 “你可知道我為了讓這匹種馬做了多少準備工作才把他的力氣耗光……嘶……”向臣在馬上直起腰,朝沈越伸出手,“東西帶了么?” 沈越沖向臣點了點頭,從馬匹后面取下一個包袱,朝向臣扔了過去,“都是從虛言峰墳地里挖出來的,這東西剛開刃,小心拿。” 向臣打開包袱,從中抽出一對寒光冷冽的寶劍,其中一把劍身纖長,刃薄而劍鋒盡現,在陽光照射下流光溢彩泛著不一樣的光芒,另一把同樣的款式,長度稍短一些,劍刃更厚,鋒利則不及。 長著進攻,短著防御,兩相配合定能發揮絕佳功效。 “這老東西,留著這么好的東西放在他的墓地里,真是可惜。”向臣一邊揶揄一邊看著沈越,眸光深邃。 沈越拍馬趕上,抬手在薄刃上彈了一下,寶劍發出清亮綿長的響聲,“這劍本來就是老東西要送給你的,刃薄又輕適合你。可惜你倒是先把他殺了,師弟真是他的好徒弟。” 向臣倏的一揮手,寶劍鋒出橫亙在沈越白皙的脖頸上,劍氣差一些就穿透皮膚差點滲出血來。沈越嚇了一跳,忙抬手道:“好師弟,好師弟,師哥錯了,師哥錯了!劍下留人。” “休要廢話,那些人就藏在鳳山里,林場被燒頂多讓他們的毒藥計流產。但他們的人決計不會這么少,師哥,你這一路跟過來可發現了什么?” 沈越搖搖頭,輕嘖一聲,“這一路壞人沒見著幾個,全都是你男人的手下,密密麻麻從后面跟著。” “唉,走吧,找獵物去。”向臣失笑,快速收劍入鞘,沿著蜿蜒的溪流往下走。 不過走了半個時辰,這里已經不是鳳山地界了,從北林林場的邊界出了嶺口。 果然,這試刀的對象就主動送上門來。 轉過一片山林。耳邊突然一身飛鳴,扯出刺耳的尖叫。 向臣目視前方,看著眼前擺開陣仗,人均一把手弩,箭只充足的殺手們殺氣騰騰地把弩箭對著他們頓時笑出聲來,如果是他和李云昊一直走下來,他們也勢必會走到此處。 一切都是如此的巧合。 “哈哈哈啊,各位兄臺,鄙人行走江湖,從來都是行善積德,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各位?”向臣捏住了劍柄,手上的青筋一下子顯露出來。 話音剛落,對面那段突然射出一支弩箭,發出如同惡梟一般的嘶鳴聲,沖著向臣而來。這枚弩箭速度飛快,幾乎是照著向臣的面門過去,向臣抬手一擋,劍鞘與弩箭相碰,金石相碰,弩箭隱身而落。 沉默的殺手一個個穿著秋天的衣衫,金黃色的外觀可以讓他們隱藏在這滿山的秋葉中。 剎那間,殺手分列開來,而不遠處的樹上也藏著數架弓弩,形成了天羅地網,圍住了他和沈越,意欲擒殺。 四下未定,千機待發。這時,一個北地打扮的男人提著彎刀從樹林深處走出,體格高大,唯余那一抹兇殘的眸光歹毒生冷。 “師兄,看來我們死定了。”向臣側目沖沈越笑道。 沈越看著眼前的怪異男子提刀而出,嘆道,“唉,看來是的。” “你們死期已至,還有時間說笑?”那男人的聲音張狂,讓向臣一下子想起了一個人來。 向臣悠閑地在馬上并未動作,看著男人一步步朝他走來,在即將離他還是四五步的時候,喊住了他,“慕容鎧,你個喪家之犬奔逃至此,難不成你就不害怕么?” 慕容鎧兀地停住了腳步,握住刀的手一下子緊了,“你,怎么認得我?” “哈哈哈,”向臣在馬上巋然不動,眼尾還泛著紅潮的桃花眼笑逐顏開,“你的表兄慕容俊早有言過,你已逃竄入了天曌,他也跟著你過來了,你猜他現在在哪兒呢?” 看著向臣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模樣,從那雙桃花眼里慕容鎧瞧出了決絕而冷漠,又聽到他談起了他的對手慕容俊,頓時讓他有些發怵。 “你休要提他,憑借強權霸占慕容部千里土地牛羊,此乃天誅之人。”慕容鎧咬牙切齒,盯著向臣的眼睛都恨的發紅,“今日必定讓你死在這里。” 向臣心中也在算計,他一開始以為埋伏在山嶺里的是晉王和楚狂的人,沒想到是北地的慕容鎧,雖說在和慕容俊的書信往來中多次提到過此人,但耳聞不如一見,現在見了慕容鎧才知道此人實在是無可救藥。 蠢人一個。 殺這么一個人,不值得他的刀出鞘。 他的刀另有用處。 “不如我叫慕容俊在草原劃一塊地給你,讓你帶著部族生活,嬌妻美妾豈不美哉?”向臣余光看了一眼沈越,沈越悄悄遞了一個了然的眼神,向臣又道,“諸位,你們的家小都落在北地,如今你們跟隨他南下,難道就不想念家人么?” 四周寂靜,只有落在向臣身上的枯葉聲響,但向臣憑借敏銳地五感已經知道那射向自己的弩箭已經開始猶豫了。 “我憑什么相信你,他慕容俊寡廉鮮恥,霸占我的妻兒,還說什么仁義!”慕容鎧突然氣急,“若不是鳳兒……” 話到一半,慕容鎧就不說了,但向臣馬上察覺出來了,此人胸無點墨,十足的無謀莽夫。 向臣假裝沒有聽到,揪著慕容鎧最痛的那一點下刀,“慕容首領,你們北地之人不都如此、兄長死了弟弟繼承他的妻兒,如今你和他兩虎相斗,你兵敗出走,他擄走你的妻兒有何不可?就是那山上的猴子爭奪王座,勝者不也是坐擁嬌妻美妾,眾猴膜拜,敗者難道不是灰溜溜的敗走么?” “你,你敢說我是猴子?”慕容鎧馬上揮刀就砍了過來,周圍的死士猶豫了一下正準備發射,向臣便如同鬼魅一般抬劍一擋,那柄鋼刀直接看在華美的刀鞘上,竟不能砍入半分,反而震地慕容鎧后退了幾步。 死士們面面相覷,他們殺過很多人,從來沒見過有如向臣這般人物。 趁著這個空隙,向臣又朝慕容鎧拋出橄欖枝,“慕容首領,我告訴你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聽么?” 向臣說這話的時候套上了他百變的皮囊,說話的語氣更是讓人覺得這人就是個志誠君子。 慕容鎧也被這幅皮囊勾住了,竟不自主的順著向臣的話頭往下說,“什么好消息,什么壞消息?” 魚兒上鉤,不費吹灰之力。 “好消息便是慕容俊有意統一各部,并打算在燕山歃血為盟。如今鮮卑各部已然歸心,就差你了。”向臣好整以暇地在馬上甩著馬鞭打節拍,笑道,“他只想要一個大單于的名號尊他為主,只要你愿意歸降,諸位和慕容首領都可以回歸北地草原,送還妻兒,分封領地,大家都有一套富貴,何必生死相斗。” “我們憑什么相信你!” 慕容鎧還未說話,周圍的殺手就有膽大的跳出來喊。 “對,他說送還妻兒,誰信啊!” “我們回去了,難保不被他殺害。” “我有一言,請諸位靜聽。”向臣抬手一揮,頓時空氣中就有了不一樣的氣勢,讓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的身上,“慕容氏乃是掌管草原第一部,慕容鎧和慕容俊本就是姑表兄弟,若不是眼前的這個人跟老可汗的閼氏私通,又豈會有兩虎相斗的戲碼,諸位難道不知道么?” 此話一出,周圍馬上靜了下來,他們跟著慕容鎧下來,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鎧羞的無地自容,但還是強撐著兇惡的語氣,“你們休要聽他胡說,我根本沒做這些事情。” 向臣的眼眸馬上冷了下來,笑道:“行行行,你說沒有就沒有。那這個壞消息就是慕容俊已然到了天曌,書信已到我這兒了,你們即便殺了我,也要一個個給我陪葬。” 慕容鎧最怕慕容俊,握著刀的手都顫抖起來,“你說他來了,有什么憑據?” “我敢這么說,自然有我的依據,”向臣朝后面的沈越伸了伸手,死士們馬上就對準那手預備著向臣有什么不軌的預謀,但向臣淡定地接過沈越遞過來的香囊,眾人一看是香囊,馬上放松了警惕,又見他從香囊里拿出一個絹帛,那絹帛上還有字。 “慕容首領,這里是他回我的書信,你是見過他筆跡的,你大可把這書信傳閱一遍,看看我說的話是真是假。” 慕容鎧已經心動了,腳下的步伐動了幾下,向臣盡收眼底,補充道,“即便你慕容鎧一心求死,總要為在場的弟兄們謀一個好前程,不是么?” “你……”慕容鎧嘴上說著不要,但是腳下已經朝向臣緩緩走去,手上提著的刀,刀柄是向下的。 他已經失去了戰意。 慕容鎧果然邁著步子,一步一步的朝向臣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