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吃火鍋，又吃冰淇淋，胃受得了嗎？”

    “受得了。”

    楊時聞到現在還記得，自己昨晚回答吳瀟瀚時是多么得斬釘截鐵。哪怕當時有一絲猶疑，現在也不會躺在床上痛苦不已。

    他吃完火鍋回到家沒多久，上吐下瀉，把顧衍父母嚇得不清，可他就是堅持著不去醫院。大晚上一群人在他房間里進進出出，一陣兵荒馬亂，折騰到后半夜才安穩下來。

    待楊時聞醒來，已經第二天上午十點多了。

    “衍衍，還難受嗎？”顧衍mama一臉疲憊，眼中全是擔憂。

    楊時聞擠出一絲笑容，對她說：“不難受了，您去休息會兒吧。”

    “衍衍，爸爸給你請過假了，這幾天你好好修養。醫生說你以后吃東西要注意，不要冷熱交替，你身體受不了。”顧衍爸爸囑咐。

    “知道了，爸爸。你們都回房間休息吧，我沒事了。”

    “要是不舒服，記得叫mama。”顧衍mama抱了下楊時聞，和顧衍爸爸離開了。

    楊時聞伸手從床頭柜上拿到手機，果然有很多未讀消息。群里的那些他沒管，先點開吳瀟瀚的對話框：

    “大哥怎么還沒來？要遲到了哦。”

    “到哪里了？還有5分鐘打鈴。”

    “你請假了？”

    “怎么了？”

    “不舒服嗎？是不是生病了？”

    “是因為昨晚的火鍋嗎？”

    “看到回我消息。”

    楊時聞沒什么力氣，換成側躺的姿勢，手機放在枕頭上，用一只手打字：“我沒事，別擔心。”

    “還好嗎？”吳瀟瀚立刻回他。

    “還好。”楊時聞回復。

    “我不信，拍個照片給我看下。”

    楊時聞打開前置攝像頭，嘗試了幾次自拍，發覺自己臉色太差，估計吳瀟瀚看到更擔心。于是他用后置攝像頭拍了下被子，將圖發出，并附上一行字：“被子很暖和，羨慕我不用上課吧。”

    吳瀟瀚：“一會兒課間等我電話。”

    “好的。”楊時聞答應后，將其他未讀消息一一點開，全是慰問他這個病號的。逐一回復后，他將手機音量調大，然后閉目養神等吳瀟瀚的來電。

    沒一會兒，鋼琴曲在他耳邊響起。楊時聞清清嗓子，接通電話：“喂？”

    “聲音怎么那么沙啞？”好聽的男低音經過手機通訊，更具磁性。

    楊時聞避開話筒又清了兩下嗓子，說道：“沒事。”

    “對不起。”吳瀟瀚向他道歉，語氣里充滿內疚和心疼。

    “不用道歉，怪我自己。火鍋是我選的，冰淇淋也是我選的，是我自作自受。”楊時聞檢討自己。

    “沒照顧好你，就是我的錯。”

    “不是的。真的是我自己的問題，你不要自責。”楊時聞急忙說道。

    “大哥～”

    楊時聞聽到吳瀟瀚這聲帶著撒嬌意味的“大哥”，想說的話頓時堵在喉嚨里。從來沒見過吳瀟瀚撒嬌的他，感覺很新鮮。這樣的吳瀟瀚有些可愛，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是不是嚇到你了？”吳瀟瀚在電話那頭低低笑著。

    “沒有。”楊時聞輕咳一聲掩飾尷尬：“你好好上課，我等著抄你筆記。”

    吳瀟瀚：“把身體養好，要好好的。”

    “知道了。”

    聽筒里傳來數學老師洪亮的聲音，楊時聞趕緊說道：“安心上課吧，我先掛了。”

    “嗯。”吳瀟瀚輕聲應下。

    “別擔心。”楊時聞說完這句話，掛斷電話。他忍不住回味吳瀟瀚的那聲“大哥”，一絲絲甜甜的感覺逐漸在心頭泛濫。

    楊時聞躺了將近一天，他覺得自己沒那么嚴重，可顧衍mama就是不讓他下床。除了吃藥，只能入口流食，沒什么力氣下床倒是真的。

    他干躺著也無聊，索性從書架中取出一本新筆記本，在筆袋中翻找出鉛筆和橡皮。回到床上，曲起雙腿，把大金毛放在枕頭上，整個人倚靠在上面。

    他把筆記本翻到最后一頁，用本子的反面畫畫。剛要下筆，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習慣用右手執筆。

    換成左手后，楊時聞情不自禁回憶起吳瀟瀚教他運球那天，與隊友一起打籃球的樣子。心里如何想，手中便如何落筆。

    一張素描完成后，他意猶未盡，繼續畫昨晚吃火鍋時的吳瀟瀚，這是他首次畫正面的吳瀟瀚。

    下頜分明，眉毛濃密，睫毛長而微卷，雙眼皮，眼睛深邃，可真是好看極了！

    被這雙眼睛專注凝望著的人，是不是都會有一種自己被深愛的錯覺。因此，楊時聞不敢與吳瀟瀚對視，他怕自己深陷在這黑眸深處，無法自拔。

    睡前，楊時聞收到了畫中人的消息，回了同樣的“晚安”二字。

    周二早自習，楊時聞經過千難萬險終于抵達教室。那些困難全部來自于顧衍父母，在楊時聞做了一堆有的沒的的保證下，勉強得到了返回學校的同意。他在桌面和桌洞中翻找半天，有幾個課本和筆記本怎么也找不到。

    于是，楊時聞走到孫玉娟的身旁，詢問她昨天是否有老師收課本和筆記本。孫玉娟搖了搖頭，他心里納悶，沒有多言，只簡單寒暄幾句很快結束對話。

    楊時聞朝自己的位置走去，看到吳瀟瀚正站在那里看向他，不太高興的樣子。

    “你怎么今天就回來了？還到處亂跑？”吳瀟瀚邊抱怨邊從書包里掏課本和筆記本。

    楊時聞發現那正是自己沒找到的幾本，原來在吳瀟瀚這里。

    楊時聞：“你怎么拿了我的課本和筆記本？”

    “偷走賣錢。”說完，吳瀟瀚回到自己座位上，不再理會他。

    楊時聞一臉狐疑地翻開那些課本和筆記本，吳瀟瀚居然幫他記錄了昨天一整天的筆記。他在桌洞中偷偷給對方發了一大段消息，解釋著：“我沒事了，所以回來上課。沒有到處亂跑，我找不到課本和筆記本，向班長詢問。辛苦你了，不要生氣。我請你喝可樂，好不好？”

    吳瀟瀚：“一瓶可樂就想打發我？”

    楊時聞：“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吳瀟瀚：“那我勉為其難地同意吧。”

    楊時聞回了個OK的手勢，認真早讀了。

    早自習與第一堂課緊挨著，中間沒有休息時間。等第一堂課下課，吳瀟瀚剛站起來想找楊時聞去學校超市，就見到古志超晃悠著從后門進來。古志超一把攬過吳瀟瀚，打算摸摸他的光頭，被吳瀟瀚偏頭躲過。

    “瀚哥，讓我摸一摸，行不行？就摸一下，一下！”古志超比了個1的手勢。

    “不行！給我走開，我還有事。”他打掉古志超伸著的那只手指。

    “什么事？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古志超期待地問。

    “去超市，不帶你。”吳瀟瀚看向楊時聞：“大哥，走嗎？”

    “好的。”楊時聞將筆記本合上，也站起身。

    “我也要去！”古志超擠到兩人中間，分別去攬吳瀟瀚和楊時聞，均被嫌棄地拒絕。他扭頭轉向右側，對楊時聞說：“衍哥，你發現了嗎？瀚哥竟然剃了個光頭，哈哈哈哈哈！”

    “有那么好笑嗎？”吳瀟瀚問。

    “當然！我認識你那么多年，從來沒見過你光頭的樣子。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昨天問你一天也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找我打聽這事。”古志超朝著左邊的吳瀟瀚說道。

    吳瀟瀚：“沒受刺激，想剃就剃了。不好看嗎？”

    “哈哈哈哈哈”古志超笑得不能自已，拍了拍吳瀟瀚的肩膀，緩了口氣，回他：“不好看，像顆……像顆剝了殼的……煮雞蛋。”

    “大哥，你覺得好看嗎？”吳瀟瀚沒理會古志超的評價，偏頭問楊時聞。

    “好看。”楊時聞不假思索地回答。

    古志超看回楊時聞，眼中驚詫萬分：“我以前覺得瀚哥被你下了蠱，現在覺得你也被他下了蠱！”

    “什么意思？”楊時聞問。

    “瀚哥他從來沒……”吳瀟瀚拿他寬大的手掌堵住古志超的嘴，開口對楊時聞說：“別聽他胡說八道。大哥，你先進去，我有話對他講。”

    楊時聞這才留意超市到了，他獨自走進超市，拿了兩瓶可樂。在排隊結賬時覺得不妥，返回飲料區，多拿一瓶。想了想，又拿了一瓶。付賬后，他抱住四瓶可樂走出超市，映入眼簾的是吳瀟瀚和古志超在不遠處嬉笑打鬧。

    楊時聞低頭淺淺笑著，心里頭高興。除了欣喜，還滋生了些許羨慕。

    “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談”。他羨慕一直陪伴在吳瀟瀚身邊的古志超，甚至羨慕周沛。吳瀟瀚在與他們時，是自然的、放松的，想說什么便說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吳瀟瀚瞧見在超市門口對可樂發呆的楊時聞，問道：“怎么買了那么多？”

    “給古志超一瓶。”楊時聞回道。

    “謝謝衍哥！”古志超拿走其中一瓶可樂，擰開瓶蓋，大口喝著：“爽！”

    “另一瓶給班長的？”吳瀟瀚問。

    楊時聞：“不是，給周沛的。”

    “你什么時候跟他那么好了？”吳瀟瀚接過兩瓶可樂，轉身直直朝教室走。

    楊時聞沒有明白吳瀟瀚的意思，不知道怎么答話。

    吳瀟瀚沒等到楊時聞的回答，走到他身邊，又問一遍：“你倆什么時候那么要好了？”

    “沒有。你們三個不是鐵三角嘛，我順手買給他的。”楊時聞如是說。

    “是這樣啊。那以后不用給他倆買，你請的是我！”

    “好。”楊時聞點頭答應。

    “別啊！瀚哥，你怎么那么霸道！衍哥，別聽他的，你想請就請，我不介意！”古志超朝著楊時聞嬉皮笑臉。

    “能不能要點臉皮，想喝自己買。可樂錢轉我，想白請，沒門。”吳瀟瀚說完作勢掏古志超的手機。

    “瀚哥，你老是對我這么兇！我這就轉錢，這就轉。”古志超老老實實轉賬給吳瀟瀚。

    第二節課開始沒多久，楊時聞感覺到手機振動。是吳瀟瀚發的紅包，點開一看，7塊錢。

    他收下紅包后，打開手機備忘錄，增加一條：“請喝可樂　想喝多少喝多少　但不能請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