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機心狡譎,玩弄真心于股掌之間,心猿意馬,愛欲糾纏
李建元的話仿佛平地里一道驚雷,震得李鳳吉瞳孔驟縮,宛若厚厚的冰層碎裂,既而仿佛有些慌亂地轉(zhuǎn)開目光,然而李建元此時既然已經(jīng)戳破了這層窗戶紙,又豈容得他避開,突然袖中的手掌探出,一把抓住了李鳳吉的手,一時間兩人十指糾纏,難分難解! “你……”李鳳吉神色一驚,倏然看向李建元,一副心神巨震、搖搖欲墜的模樣,望著神色中已是再也不掩柔情蜜意的兄長,怔忪片刻,忽然臉色一肅,就要掙脫李建元的手,卻被李建元死死抓住,不肯松開,李鳳吉論武藝天下第一,更兼天生神力,李建元雖然弓馬嫻熟、功夫高明,但李鳳吉若是當(dāng)真動手的話,李建元自然絕非對手,又豈有掙脫不開的道理?然而此時李鳳吉手上卻仿佛根本使不出什么力道似的,掙了幾下都沒有掙開李建元的桎梏,明明臉上神情十分緊繃,卻不知怎的偏偏又給人一種不設(shè)防之感,這時卻聽見李建元克制而堅定的聲音道:“果然,本王并非一廂情愿……四弟你可知道,如今確認你對本王也不是毫無情意,本王此刻心中是何等振奮,何等……狂喜?!?/br> 眼見著李建元的眼神突然變得生動起來,李鳳吉突然間用力掙脫了李建元的手,李建元猝不及防之下,掌中頓時一空,手中還留有李鳳吉修長手指的觸感,指尖還留有李鳳吉皮膚的余溫,李建元下意識地想要再次抓住李鳳吉的手,卻又及時克制住了自己,仿佛在害怕這只是個夢,一旦用力的話,就會碎了,李建元牢牢盯著李鳳吉,眼神復(fù)雜,那不僅僅是狂喜,也不僅僅是欣慰,反而更像是原本一間將他的心囚禁在內(nèi)的密不透風(fēng)的黑屋子,此時被鑿開了一個洞,從外面透進來了光,把他的心給照亮了,為了這一縷光明,李建元決計不會放手! “大哥,咱們大約都是……醉了……”李鳳吉臉上泛著一層薄薄的紅暈,仿佛真的只是喝多了酒,他轉(zhuǎn)身就往回走,一陣夜風(fēng)吹過,吹起他華麗的衣袂,李建元眼見他似有懊悔退卻之意,眼里頓時幽光一閃,自己為了這份不能訴之于口的孽情,苦苦輾轉(zhuǎn)多年,如今終于撥云見日,哪里肯讓李鳳吉后退?當(dāng)下大步趕上,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做什么,只是默不作聲地跟在李鳳吉身后,兩人走了一會兒,李鳳吉見四下里無人,便突然停住腳步,緊擰著眉頭,回身看向李建元,神情之間一派欲語還休,好一會兒,才嘆道:“大哥,本王……” “本王明白?!崩罱ㄔ哪抗馔蹲⒃诶铠P吉身上,纏繞不去,月光映得他的眼眸清冷如水,深處卻又燃燒著火焰,他似是想要抓住李鳳吉的手臂,卻終究沒有那樣做,只負手在身后,雙眼定定凝注著李鳳吉,道:“很久以前,在本王還年少時,那時四弟年紀還小,本王就已經(jīng)……一開始本王還不肯相信這個事實,更不肯接受,但人心又豈是能夠控制的,本王曾經(jīng)試過很多次,想要掐滅這份不容于世的孽思,卻終究無濟于事,到最后也只能認命?!?/br> 李建元眼中幽色流轉(zhuǎn),仿佛薄薄的水面下正涌動著炙熱的巖漿,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晚上,自己還是剛開始發(fā)育不久的小小少年,那一夜自己做了一個從來都不曾想過的夢,一個決不敢告訴任何人的夢,夢里那水中的波光月影,那岸上兩人在花叢里交頸歡好的畫面,簡直歷歷在目,清晰無比,直到清晨醒來時,他整個人還渾渾噩噩地難以置信,隨后就發(fā)現(xiàn)了褲子里一片黏濕,那是他第一次遺精,而導(dǎo)致這一切的夢中人,正是自己的四弟,李鳳吉。 從那時起,一切都變得截然不同,再也回不到從前。 月色下,玉冠錦袍的青年語聲低沉,面部輪廓深邃而清晰,卻并不顯得尖銳,反倒襯托出一種出奇的高峻風(fēng)姿,李鳳吉看著對方,他無法否認李建元身為男子的絕高魅力,與李建元比起來,即便一向?qū)ψ陨淼娜菝埠枉攘苡行判牡淖约?,在李建元面前,也只能勉強說是還算過得去,一時間李鳳吉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若非自己并不喜好男風(fēng),若非兩人的身份與立場天然就是對立的,那么自己說不定還真有可能被打動了……不過這個念頭僅僅只是一閃而逝,李鳳吉臉上露出復(fù)雜之色,咬牙道:“大哥說這些又能如何?咱們終究是血脈相連的兄弟,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的親兄弟,且又都是男子,即便……又如何?” 不知何時,黯淡的星光被云層掩去,此時正值雨水時行的季節(jié),轉(zhuǎn)眼似乎就要有一場雨降下,李建元聽到李鳳吉的話,白玉般的臉上露出了短暫的怔愣,然后就不禁一點點地沉默下來,他雖然深愛李鳳吉,可他的真正身份關(guān)系到太多人的生死,牽連甚大,一旦泄露,立刻就會掀起血雨腥風(fēng),因此哪怕再愛重李鳳吉,李建元也絕不可能將這個秘密對李鳳吉和盤托出,何況他雖然不是泰安帝的骨rou,卻也是正經(jīng)的李氏血脈,與李鳳吉是近支的堂兄弟,在這個連同姓之間都不允許婚配的時代,近支的堂兄弟與親兄弟按照禮法又能有多大的區(qū)別?都是妥妥的luanlun! 但下一刻,李鳳吉就見李建元臉上露出了一個似乎是笑容的表情,這個男人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堅定沉著的姿態(tài)一字一句地說道:“本王顧不得這些,本王只知道自己心悅于四弟,而四弟對本王也并非無意,既然如此,本王便不管什么倫理綱常,只想伸手緊緊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愿意放手!” 看著眼前這個與平日里冷淡從容姿態(tài)截然不同、隱隱流露出極為強勢的侵略感的男人,李鳳吉心中微微一震,望著青年那張白玉般無瑕的面孔,上面還染著薄薄的一層不知是酒氣還是別的什么的暈紅,不由得微微垂下眸子,悶聲道:“大哥果真是想清楚了?” 李鳳吉說著,忽然又抬眼盯住李建元的雙眸,此時黑夜吞沒了淡淡的風(fēng)聲,月光隔絕了白日里的喧囂,天邊有厚厚的濃云遮掩過來,隱隱透出雷聲,李建元站在原地,就聽見心上人聲音微沉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我之間,問題重重,若是以后……大哥可曾想過?” 李建元聞言,幽黑的眸子深深望著李鳳吉,久久之后,忽然嘴角一道弧度淺淺地蜿蜒上去,就此緩緩綻出一個笑容,此時此刻,他的眼神悠然而空遠,明明在看著李鳳吉,卻又仿佛在望著不知名的遠方,輕聲道:“四弟,縱然將來世事變換,不能白首偕老,縱然日后你我此心已變,本王也絕不后悔今夜所做出的決定,不悔此情!” 李建元的話擲地有聲,話音方落,李鳳吉心中就不由得一震,幾乎與此同時,天邊雷聲隱約,俄而就有雨點滴落下來,兩人見狀,俱是一怔,隨即雙雙向李建元的住處趕去,半路上,雨水卻已迅速密集起來,等到進了屋,兩人已經(jīng)被淋得渾身衣裳都濕透了,李建元便命人準(zhǔn)備熱水和衣物,一時間李鳳吉和李建元坐在房中,四目相對,卻是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沒一會兒,下人將相關(guān)事宜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請兩人過去沐浴,這才算是打破了沉寂。 一扇大屏風(fēng)隔開兩只朱漆浴桶,淡白的熱氣升騰,李鳳吉來到屏風(fēng)后,桶邊的隔架上整齊擺放著毛巾澡豆之類的物品,還有疊放著的嶄新的從里到外的衣物,顯然是李建元還沒有穿過的新衣,李鳳吉脫去身上的濕衣裳,解開頭發(fā),抬腿跨進桶中,將整個身子浸在水里,只露出一個腦袋,他看向屏風(fēng),雖然視線被擋住了,但也能看到另一邊李建元被投射在屏風(fēng)上的身影,只不過影影綽綽的,看不分明,只能聽到不時的水聲。 水氣蒸騰間,全身都泡在微燙的熱水里,毛孔皆張,說不出的愜意,李鳳吉將腦袋靠在桶沿,微閉著雙目,片刻,忽然開口道:“……大哥?” “本王在這里?!崩罱ㄔ穆曇魩缀跏蔷o隨其后地響起,李鳳吉看著屏風(fēng)上那冰雕玉琢一般的精致側(cè)影,嘴角勾起了志得意滿的笑容,眼里更是流露出了冷靜到近乎病態(tài)的笑意,說出來的話卻透出幾分遲疑不決之感:“之前你說的話……可是當(dāng)真么?大哥,你應(yīng)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br> “一字不假,之前的話,字字句句都是本王發(fā)自肺腑?!绷硪贿厒鱽砝罱ㄔ练€(wěn)的聲音,似是輕輕喟嘆,“四弟,本王之前的那些話,此生除你之外,不會再說與第二個人聽了?!?/br> 李鳳吉揚起唇,望向屏風(fēng)的目光越發(fā)得意,其中又含著幾分漠然的笑色,嘴里卻說道:“大哥說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對本王有意……但本王,其實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時對大哥有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的,父皇的兒子不算很多,但也不少,本王有好幾個兄弟,然而本王與大哥之間,與其他兄弟之間,那種關(guān)系和手足之情卻是完全不同的,小時候我們兄弟二人最是親近,后來隨著漸漸長大,天家兄弟之間自有紛爭,且并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如此一來,也就漸行漸遠了,本王每每思及至此,心中悵然若失,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br> 這番話沒有刻意地情意綿綿,然而屏風(fēng)的另一邊,李建元卻沉默了,心潮亦是起伏難平,這世上有什么事能夠比發(fā)現(xiàn)自己深愛多年的人,居然也同樣對自己有著情意更讓人覺得驚喜又歡喜呢?哪怕李建元很清楚李鳳吉對自己的情意只怕是遠不及自己那樣深重,可這畢竟也是情意,同樣也有著回應(yīng),既然如此,還要奢求什么呢? 李建元正情迷之際,就聽對面李鳳吉的聲音傳來:“說來也不怕大哥笑話,本王一直以來并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直到大哥后來大婚,迎娶王妃,才覺得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那時本王早已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素日里依紅偎翠的,府里侍人也不少,哪里還不明白自己竟是對大哥有著超出兄弟之間的情愫?一開始也是又驚又惱,暗恨自己怎會有這樣的邪念,然而冷靜下來之后,回想以往,竟是發(fā)現(xiàn)大哥似是對本王亦有不同于旁人之處,從前不曾多想,但心思轉(zhuǎn)變之后,過往那些小事,細細想來卻盡是破綻,可嘆本王居然從未覺察……” 李建元只覺得這番話簡直字字句句都說在了自己的心坎兒上,正要開口,卻聽李鳳吉苦笑道:“本王心里明白,自己應(yīng)該斷了這不該有的苗頭,對大哥的心意只作不知,方是正理,但人心又豈是能夠隨意控制的?后來到底還是忍不住,屢屢試探大哥的心意,從中窺出了端倪,確認了大哥果真是對本王另眼相看……如此一來,本王就好像迷了心似的,忍不住……” 李建元聽著隔壁李鳳吉吐露心聲,一時間情難自禁,心底翻涌著熱潮,饒是以他的自控力,此時也已經(jīng)無法平靜,一只手攥著浴桶的邊沿,低聲道:“四弟,本王知道你并非喜好男風(fēng)之人,本王亦是如此,只不過天意至此,你我又能奈何?” 兩人喁喁私語,稍后,李鳳吉洗了澡出來,身上披著一襲嶄新的月白色軟袍,李建元此時已經(jīng)坐在春榻上,披散著烏黑的長發(fā),李鳳吉略一遲疑,便走過去坐在他身旁。 剛一坐定,李建元就貼近過去,拿起毛巾便給李鳳吉擦著頭發(fā),李鳳吉剛洗過澡的熱烘烘身子有意無意地往李建元身上靠了靠,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李建元只覺得李鳳吉呼吸清淺,一股年輕男子仿佛太陽一般暖熱的氣息隱隱透體而出,惹得他不禁心猿意馬,有心一把將這朝思暮想的人緊緊擁入懷中,卻又怕李鳳吉此時心思搖擺,自己一旦舉止魯莽,說不定就適得其反,如此一來,只得強斂心神,不肯造次。 誰知就在這時,李鳳吉忽然抬起右手,握住了李建元正為他用毛巾擦拭頭發(fā)的一只手,李建元頓時微微一震,目光幽亮地罩住李鳳吉,就見李鳳吉眸色深深,說道:“大哥,你一向是端肅君子,對什么美人都不假辭色的,既然如此,那么男子之間的風(fēng)月之事,你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