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愛江山也愛美人,李鳳吉情挑冷面世子
時值盛夏,天熱得很,趙封真提著藥和點心,快步向侯府方向走去,一時回到處于侯府后巷的小院,已是出了一層薄汗。 趙封真將點心送進羅氏房中,羅氏慢慢吃著香甜的點心,知道是兒子的心意,忍不住眼圈兒又紅了,她自幼命苦,當(dāng)年養(yǎng)父母在外頭將身為棄嬰的她撿回撫養(yǎng)不過五年,就生了幾個親生兒女,家中貧困,無力養(yǎng)育這么多孩子,就將她賣入了侯府,與人為婢,不過雖然做了奴才,但至少生活比起從前好了許多,后來因為漸漸出落得秀麗溫順,女紅更是出色,就被調(diào)到當(dāng)時還是世子的趙封真生父身邊做事。 當(dāng)時羅氏本以為再過些年,自己就會被主子按例和旁人一樣,配給府中的某個小管事,平平安安的過一生也就罷了,沒曾想,后來卻橫遭突變,徹底改變了她往后的人生,好在兒子早慧,小小年紀就支撐起了這個家,不但對自身的處境并無怨言,更是從不抱怨她這個做母親的無能,有子如此,這已是她灰暗人生中唯一的一點安慰。 趙封真服侍羅氏吃過點心,就回到自己屋里,房中家具簡單,也并無貴重之物,收拾得很是整齊,趙封真從枕頭下取出一本書,坐在桌前認真看著。 半晌,趙封真覺得眼睛有些發(fā)澀,便放下書,望著窗外若有所思,很快,目光又移回到面前的書上,面上露出一絲苦笑,長長吐了一口氣,他是個哥兒,雖然讀書不少,可在大昭是不可能科舉的,而在這個學(xué)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的世道里,除了只有男子可以當(dāng)做出頭途徑的科舉之外,習(xí)得一身武藝也是可以幫助一個人改變命運的,而且即便是一個哥兒,只要有一身好武藝,也能謀生,雖然比起府中那幾位少爺小姐,趙封真這個所謂的庶侍子不過是一個笑話,但他依舊想要憑著自己的力量擺脫這一切,作為一個沒有任何外界助力的哥兒,能做到的事情很有限,可是不管怎么說,這畢竟還是一條有希望的道路。 然而老天似乎覺得這樣都還不夠,當(dāng)年趙封真跪在生父的書房外,整整兩天兩夜水米不進,終于求得了一個習(xí)武的機會,但前來教導(dǎo)他的武師卻在探查過他的資質(zhì)之后,判斷出趙封真竟是天生的不適合習(xí)武,往往事倍功半,如此一來,趙封真希望學(xué)得一身高明武藝以改變自身命運的這條路,就這樣徹底斷絕了。 想到這里,縱然早已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趙封真也依舊心頭沉重。 中午和羅氏一起吃過飯,趙封真回到自己房間,又開始趕著做起繡活,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趙封真微微一滯,停了針,就出了屋子,來到院門處,問著:“是誰?” 外面有人道:“趙侍子,是我家爺來了。” 趙封真聽了這話,心中一嘆,就把大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個做青衣圓帽小廝打扮的人,滿臉精明,手里提著一個小包袱,后面一個青年站著,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不會更大了,衣飾打扮并不華麗,頗為低調(diào),卻于細節(jié)處透著底蘊,容貌生得頗為出眾,讓人一看便有好感。 這人正是楚郡王李康汶,在認識趙封真后,平時對他母子多有幫助,算是除羅氏之外,唯一跟趙封真走得近些的人。 李康汶從自己的貼身太監(jiān)手里取過包袱,跨進門里,笑道:“封真,本王給你帶了些東西。 那做小廝打扮的太監(jiān)乖覺地輕輕掩上木門,垂手退到門邊,等著李康汶出來,兼著放風(fēng),李康汶是皇帝的第二子,一舉一動引人注意,今日還是尋了個空兒悄悄過來,畢竟長樂侯府乃是前朝血脈,有著特殊性,若是被人看到他與長樂侯府這個不受待見的哥兒來往,對彼此多多少少都有些影響。 羅氏已經(jīng)睡下了,李康汶就沒有打擾,兩人進了趙封真的屋子,開著門,李康汶把包袱放在桌上,打開來,說著:“天熱,你母親的病只怕又要反復(fù),這里是一匣子用得上的藥,幾本書,你收好?!?/br> 李康汶說著,看了一眼趙封真,輕聲嘆道:“封真,你和你母親又何必如此倔強呢,你知道的,只要你愿意,本王立刻就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趙封真沒說話,掃了一眼包袱,那只黑色匣子里應(yīng)該裝的是藥,旁邊是幾本書,并沒有財物,不是李康汶吝嗇,而是知道他是絕不肯收錢財來改善處境的。 趙封真知道李康汶對自己的情意,只是無論是他自己還是母親羅氏,都不肯讓他成為李康汶的外室,而他身為前朝皇室血脈,身份尷尬,進郡王府是不可能的,李康汶也不可能為了他拋棄一些極重要的東西,這就是現(xiàn)實。 但無論怎樣,對于李康汶的心意,趙封真還是感謝的,行禮道:“王爺,多謝你了?!崩羁点氪拇_不錯,他喜歡讀書,李康汶就不時送些筆墨紙硯和書籍等物,趙封真對他雖說沒有什么深沉愛意,卻也有感激之心。 李康汶見趙封真跟自己客氣,忙攔道:“這些不算什么,你這樣,倒是和本王生分了。” 他說著,下意識仔細看去,只見趙封真修長的身子裹在一襲素衣之中,梳著簡單發(fā)式,模樣生得清美出眾,白嫩的臉上嵌著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比一般人要大一些,但卻不像一般大眼睛的哥兒那樣靈動活潑,總是被長長的睫毛半掩住,顯得有些沉默。 不知怎的,李康汶忽然就有些心中苦澀起來,他說到底還是個年輕人,哪怕自幼受的是嚴苛的皇室教育,年紀輕輕在很多地方都比一般年長者還強些,但此刻面對這個讓自己求而不得的心上人,終究還是有著年輕人青澀的一面,他遲疑了一下,從袖中摸出一樣?xùn)|西,遞到趙封真面前,說道:“封真,這個給你戴著玩吧,并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br> 那是一只小小的赤金手鐲,做工極為精美,但上面并沒有鑲嵌什么珠寶,因此也不算打眼,李康汶挑了這樣一只手鐲給趙封真,可見心思細膩,然而趙封真看了一眼手鐲,便不假思索地拒絕道:“不用了,王爺,我一向都不喜歡戴首飾的?!?/br> 趙封真心中很清楚,李康汶是喜歡自己的,但現(xiàn)實卻注定了他不會回應(yīng)這份感情。 趙封真心里嘆息,又應(yīng)付了幾句,就送有些失望的李康汶出去,哪知就在跨出門檻時,李康汶忽然轉(zhuǎn)過身來,一把抓住了趙封真的手,俊美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希冀,道:“封真,本王前天聽到母妃和父皇說話,說的是本王的婚事,想早些替本王和那莊家姑娘完婚……封真,待本王大婚后,你……” 趙封真抬眼看他,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淡淡道:“那就提前恭喜王爺了?!?/br> 李康汶見他依舊是無動于衷的樣子,無奈之下,也顧不得什么了,干脆再次直接挑明了心思,道:“封真,你若嫁了本王,以后本王就能護著你,讓你和你母親過上好日子,再不讓人欺負你,瞧不起你,除了名分,本王什么都能夠給你!” 趙封真眼下正為了羅氏的病和自己日后的命運而心下煩亂,但面上還得依舊如常,只得耐著性子說道:“王爺,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不值得如此,況且母親萬萬不會同意我無名無分便委身于人,我趙封真雖然不是什么高貴人物,卻也有幾分傲骨?!?/br> 李康汶一怔,就此沉默起來,趙封真見狀,剛要再說幾句,打消對方的念頭,但李康汶?yún)s突然盯住他,神色認真地說道:“封真,本王以后……等本王有了足夠的力量,那時本王要做什么,就沒人能約束了,也沒人敢置喙,到那時……” 趙封真微怔,這時李康汶?yún)s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拿著先前那只赤金手鐲,硬是套在了趙封真的腕子上,至此,這個青年好像放下了一樁心事,臉上重新掛起了笑容,大步朝外走去,趙封真看著他的身影,不覺微蹙了眉毛,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鐲子,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南陌侯府 薛懷光看著面前的李鳳吉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李鳳吉的手掌白皙光潔,骨節(jié)并不凸顯,十指修長,左手中指戴著一枚銀色的丹珠寬戒,圓潤的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色,兩只手上面沒有半點瑕疵,一看就是一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的手,但薛懷光知道,如果將李鳳吉的手翻到掌心那一面,就會發(fā)現(xiàn)上面有著不少薄繭,那是自幼練武所造成的痕跡。 “懷光在看什么?看本王么?” 李鳳吉忽然開口,臉上有些似笑非笑之態(tài),流露出一絲感興趣的神色,拿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 “……沒什么?!毖压庖豢诜裾J,他收回視線,眼皮微垂,做出一副閉目養(yǎng)神的姿態(tài),他無論是面對其他男子還是哥兒抑或女子,都總是游刃有余,從容不迫,但是如今面對李鳳吉,面對這張臉,他的所有淡定和從容就好像都統(tǒng)統(tǒng)離他而去,讓他成了一個仿佛不大擅長交際、沉默寡言的人。 李鳳吉面色如常地看著薛懷光,微微一笑,沒有說什么,轉(zhuǎn)過視線看向窗外,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說道:“現(xiàn)在跟本王相處就讓懷光覺得這么不自在嗎?沒必要這么生疏,懷光,我們已經(jīng)有了那樣親密的關(guān)系,你如果愿意的話,把本王當(dāng)成情人一樣相處就可以,這樣我們雙方也都能輕松自在一些?!?/br> 李鳳吉如今雖然在薛懷光面前總覺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一想到如果薛懷光真的表示跟他在一起并不輕松自在的話,李鳳吉心里此刻就驀然泛出了一股莫名的煩悶不快。 薛懷光猛然抬起眼,漂亮的黑瞳深處閃動著一絲有些不善的幽光,不過他立刻完美地掩飾住了這一點波動,淡淡道:“還好吧,如果王爺?shù)膽B(tài)度能夠更規(guī)矩一些的話,我想我會覺得更舒服一點?!?/br> 李鳳吉聞言,明亮的眸子波瀾不驚地望過來,眉眼間的神情有些悠閑適意,甚至帶有一絲隱隱的笑色,這讓薛懷光感到一種自己處處都居于下風(fēng)的不快,表情也淡了下來,他想,大概在面對這張臉的時候,自己總是很難真的心平氣和的。 一時間室內(nèi)冷了場,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片刻,李鳳吉將茶盞放下,淡淡笑起來,他一雙眼睛極亮,像是兩顆寒星一般,顯得整個人都神采奕奕,他拿起紫砂壺給自己續(xù)了茶,又拿起杯子啜了一口清香的茶汁,說道:“本王有一處莊子,很有些年頭了,里面的天然溫泉很不錯,湯水發(fā)白,色澤有點像牛奶,不但對皮膚很有好處,更重要的是有活血化瘀、消炎止痛的功效,泉眼那里溫度最高,可以用來煮溫泉蛋,味道很好,今日本王過來,是邀你一起去泡溫泉,對你的身子有好處。”說到最后,李鳳吉做出一副抱歉的樣子,眼中蕩著淡淡歉疚的情緒。 薛懷光先是一怔,隨即就明白過來,上次兩人行歡,自己受了傷,李鳳吉這是還惦記著,想到這里,薛懷光一手撐住額頭,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澀意,有點沉,有點苦,又有些描述不清的滋味,但他面上還不能露出來,微紅的唇瓣不自覺地抿住了,他垂著眼瞼拿起一塊糯米茯苓糕,慢條斯理地咀嚼著,借此掩飾那一絲若有似無的尷尬,道:“……好?!?/br> 拒絕是不會拒絕的,薛懷光知道什么時候該欲擒故縱,什么時候該見好就收。 李鳳吉見薛懷光同意了,臉上就露出了笑容,當(dāng)下薛懷光稍作準備,兩人就出了府,乘上李鳳吉的馬車,隊伍就此出發(fā)。 路上,李鳳吉給薛懷光簡單介紹了一番自家的溫泉,兩人喝茶閑聊著,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得很快,原本距離就不算遠,兩人隨便聊聊天,談?wù)剷r政,又休息了一陣子,隊伍便抵達了目的地。 此時已經(jīng)是將近傍晚,兩人稍微吃了點東西墊一墊肚子,就各自換上嶄新的浴衣,拿起毛巾,腳上踩著木屐,前往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