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被心魔發作的師兄強壓著親吻的仙尊
碧水千頃,煙波浩渺,一道彎曲紅線自堤岸垂楊向湖心延伸,淹沒在一片蒼翠華蓋之中。湖心矗立著一座石亭,飛檐翹角,四面環水,視野開闊,是觀景的好去處。 紀長寧順著紅木浮橋往湖心亭去,臨到近前才聞見一陣嘈雜的琴音,節奏急亂,與此處恬靜怡人的景色格格不入,聽上去大約是彈奏者心緒不寧,此番純屬發泄。 紀長寧聽得眉心微擰,不由快步上前,只見一抹頎長白影現于檐柱之后。未等細看,傳來的琴音陡然尖銳起來,接著,那白影霍然起身,寬袖一拂,竟是猛然將古琴掃落桌面,發出一陣轟然巨響。 紀長寧已站在對方身后,但見對方情緒不佳,沒有貿然上前,只立在原地,輕聲喚了一句“師兄”。 “你來做什么?” 對方聞見他的聲音,只微微偏過了頭,嗓音本低沉悅耳,卻因語氣太冷,出口時仿佛化成冰霜散于空中。銀白發絲如瀑一般自肩頭傾瀉而下,又被拂過的清風揚起幾縷,仿佛隨著下落趨勢噴濺在空中連成一線的水珠。 對方說完便又重新坐下來,腰背挺得筆直,動也未動,只望著眼前的湖景,看上去并不歡迎師弟來訪,從頭到腳寫滿“勿擾”二字。 紀長寧暗自輕嘆一聲,并未在意紀千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甚至已有些習慣。 他走上前去,屈膝拾起砸在地上的古琴放回桌案,從袖中取出巾帕仔細擦拭琴面,一面動作一面抬眼望向對方,試探著輕聲開口:“師兄,你這是……又發作了嗎?” 紀千瀾雖有一頭白發,但他實際上不過比紀長寧年長幾歲,也并非天生白發。也不知為何,或許是兩人少時修行朝夕共處百年,相貌竟有些相似。 但紀長寧的五官輪廓明顯更為英氣,眉眼氣勢也更為凌厲。且因為他修習無情道,情緒向來淡漠穩定,時常面無表情,加之性格孤僻,不喜也不善與人打交道,同門師弟師妹都不敢親近,甚至都有些懼他。 紀千瀾則與紀長寧截然相反。少時的紀千瀾待人寬厚,溫潤如玉,是極為可靠又溫柔的師兄,與之相處總令人如沐春風,很受同門師弟師妹愛戴,聲名遠播。 在紀長寧的印象中,他剛被師祖從凡界帶上天界那一陣,可沒少受同門師兄弟欺負,人人皆瞧不起他是個凡人,不僅當面冷嘲熱諷,還暗地使壞下絆子。恰好他那時受了極大的打擊,終日渾渾噩噩,也不知反抗,幸虧師兄照料看顧。 但后來,紀長寧莫名生了一場大病,病得很重,幾乎快要喪命,終日臥床不起。而待病好之后,師祖莫名閉關,而一向溫潤如玉、待他極好的師兄也突然像是換了個人。 如此說法其實也不夠準確。初時師兄還是待他如從前一樣,但年幼的紀長寧,身邊最親近之人除去師祖便是師兄,他總能從細節處發現師兄待他的態度與以往不同。 比如師兄教他功課時漸漸不如從前耐心細致,比如師兄漸漸不再為他修為長進而鼓勵夸贊他,比如師兄漸漸不再強拉著他參與活動,試圖讓他融入集體…… 直到師兄的修為停滯不前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紀長寧的修為逐漸超過了師兄,直到某一日,師兄突然再拿不起劍,三千青絲一夜成雪……他們終于撕破臉,徹底決裂。 “呵,與你何干?” 面前的人自顧望著湖面,聞言輕扯唇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原本墨黑的瞳孔仿佛是被摻了白水,顏色變淺,此時呈現出類似紫羅蘭的色澤,如水一般泛著瀲滟波光。襯著銀白的發絲,竟顯出幾分逼人的艷色,不像仙君,像是魔界以吸食人精氣為生的魅。 “……你是我師兄,你說與我何干?” 紀長寧有些無語凝噎,忍不住反駁了一句。對方冷嘲一聲,并不接話。 紀長寧沉默了會兒,覺得時間不多,也不再與對方廢話,徑直取出儲血瓶放到對方面前,低聲開口:“既然已經發作,便趁這時……” “你這么心疼他?” 紀長寧話未說完便被對方冷聲打斷,語氣突然變得極其惡劣差勁。 紀長寧聞言不由一怔,順著對方的視線垂眼看向手里捏握的儲血瓶。瓶身本就晶瑩剔透,里面裝了什么、裝了多少,一目了然。從前雖然并沒有裝到滿,但也不會如這次一樣,才堪堪裝了一半。 “咳……” 提到云溪洲,紀長寧竟是一下回想起才發生的極其尷尬而羞恥的事,面上微熱,不由抬手以拳抵唇假意輕咳一聲,微微別開視線,低聲解釋道:“最近抽血越來越頻繁,我擔心溪洲身體撐不住……” 紀長寧話未說完又被對方再一次打斷:“那我呢?” 對方語速太快,語氣也很急促,紀長寧一時沒有聽清,又將視線轉回來,疑惑望去,追問道:“什么?” 面前的人卻并不看他,氣惱至極一般猛地轉過了身。 “……” 紀長寧不明所以,望著對方的背影,薄唇開合幾番,最后輕輕嘆了口氣,低聲寬慰道:“師兄莫要心急,再給我些時間,我一定能找到方法,把你身上的東西徹底祛除。” 對方坐著沒動,靜默片刻忽然出聲道:“如果,方法是青龍內丹……” 紀長寧聞言不由微微睜大了眼,捏握著儲血瓶的手指一下攥緊,指尖用力得發白。 “如果,方法是青龍內丹,你會為我,殺了他嗎?” 紀千瀾望著湖面,面無表情地將這一句殘忍的話說完,語氣卻輕柔又舒緩,仿佛還是過去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 他說完又輕笑一聲,緩慢地回過了身,正對上師弟寫滿驚愕的雙眼。 在對方清亮的瞳中,他清晰地看見自己心魔發作,變得癲狂,臉上神情也微微變得猙獰的模樣。 “師兄,你在說什么?” 對方克制地保持鎮定,又像是要安撫他一般唇角微勾,嘴唇翕張著低聲說了什么,但他不愿細聽。 他微微瞇起眼,目光凝在對方輕輕翕動的唇上,凝在對方微微上勾的唇角。 對,就是這一副樣子,真令人作嘔。 他以前明明不會笑的,現在卻對誰都會笑。 為什么突然變成這樣? 為什么,要對別人笑? “師兄,你冷靜一些……” 眼前的紀千瀾似乎徹底陷入瘋狂,身后披散的白發無風自動,紫色的雙眸色澤加深,變得幽暗,不時流竄過幾道明亮的電光。 萬里無云的天瞬間便被一大團厚重的烏云籠罩,綿延千里,遮天蔽日,紫色的雷霆如長龍一般在云層之中四處游走,嘯聲陣陣。 紀長寧眉心狠折,忙快步繞過石桌,正欲強硬將手里的青龍之血給人灌進去,卻猝不及防被對方一把攥住衣領,拉到近前,又被對方扣住后腦,溫熱柔軟的唇便這般印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