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又消失了，陳巖鳴放學的時候刻意從1班的門口經過，沒有人在。等陳巖鳴到了超市，習慣性地準備放包換校服的時候，卻被店長老頭攔住了。老頭表情是難得的凝重，眉頭擰在一起，像是要說些什么，

    陳巖鳴太陽xue一跳一跳，不知怎的，總有股不好消息要傳來的感覺。

    “巖鳴，今天不用干活了”，老頭眼神飄忽不敢落在陳巖鳴的臉上，語氣含著些許歉意，“我們店不打算招人了，這個月錢不會少發算是補償，你一會兒直接去領錢，然后回家吧”

    “什么….”，陳巖鳴像是沒有反應過來，拿著書包的手懸在半空，有些呆愣了，“你要開了我嗎？是因為我之前說多要錢的話嗎”，陳巖鳴像是被一道雷劈中，腦子都轉不過來，店長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敲在他的腦袋上，這里他都已經干了半年多，怎么突然就不用人了，陳巖鳴舌頭都有些打結，抓著店長的手不放，“還是我干得不好，我會改，我也不會遲到”，陳巖鳴近乎哀求，“我很需要這個工作”

    “不是你的問題”，店長將自己的手從陳巖鳴的手里抽出來，“是的確不用人了孩子，我也很抱歉，你做的很好”，店長拍了拍陳巖鳴的肩膀，“好好學習吧”

    陳巖鳴僵在原地，縱使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悶得他發慌，他都沒辦法繼續說下去了，店長的話足夠決絕，少許的尊嚴不允許他再繼續說些哀求的話。他只能緩慢地穿好校服拿著包，去老板娘那里拿了這個月的薪水，2216塊，店長還多給了一些。

    沒關系，沒關系，陳巖鳴安慰著自己，至少這個月的錢還是夠的，只要在下個月前找到工作就行，苦點累點都沒關系，但一定得有才行。陳巖鳴走在馬路上，淹沒在人群中，他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或西裝革履或樸素簡潔，但都步伐快速，有著目的般地快速從陳巖鳴的身邊掠過。

    到了家門口，陳巖鳴拍了拍臉，不能讓小海擔心吧。陳巖鳴還買了些水果，買了條魚，昨天小海拿回來了考試卷子都是一百分，小海成績很好，經常參與學校比賽拿獎，獎勵也會發一些文具或者牛奶之類，小海很爭氣，陳巖鳴很疼他。

    看著陳巖鳴難得這么早回來，坐在桌子旁邊寫作業的陳海鳴有些震驚，“怎么這么早回來”

    “今天店里事情不多，想著給你做好吃的，就提早回來了”，陳巖鳴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得很燦爛，“買了魚和你想吃的西瓜，獎勵獎勵你”

    陳海鳴看著陳巖鳴的笑臉，不自覺皺眉，“你不會被開除了吧”

    “怎么可能，你哥干活從來都是早到晚走，最佳員工”，陳巖鳴瞪了小海一眼，“趕快寫作業，哥給你做飯去”，陳巖鳴校服都來不及換，洗了手就進了廚房，麻利地洗魚刨腹除魚鱗，做了一道紅燒魚，又炒了兩道家常菜，將奶奶和小海都安置到桌子邊，這才去換了衣服，出來時小海正給奶奶挑魚刺，

    陳巖鳴坐下來，給小海挑魚刺，放進碗里，看著小海稚嫩的臉，摸了摸頭，“小海真乖，好孩子”

    “陳巖鳴，別拿你當我爸”，小海倒是毫不客氣，“有什么事你可別自己扛著，你也還是小孩，有什么事情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你說你，好好的哥也不叫，我給你挑魚刺你還說我拿你當兒子”，陳巖鳴有點委屈，“死小孩，你哥傷心了啊”

    “做作”，陳海鳴慢慢說了句，但還是將挑好的魚rou放進陳巖鳴的碗里。

    “小巖啊，這是早飯還是晚飯”，陳奶奶歲數大了，分辨不清早晨晚上，“今天幾號啊”

    “今天23號了”，陳巖鳴慢慢說著，“晚飯奶奶，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紅燒魚，咱們吃點，好不好”

    “23號啊”，陳奶奶聽著陳巖鳴的話慢慢吃著，吃到一半突然開口，“陳志呢，他不來吃飯嗎？”

    陳志是陳巖鳴的爸爸，陳巖鳴心中一痛，扯開一個笑容，“爸爸出去打工了，下周才回來呢您忘啦”

    “哦哦”，奶奶點了點頭，吃了兩筷子，又放下了，語氣輕柔哀傷，“我都忘了這事了，感覺好久沒見他了”

    “奶奶，咱們吃飯吧”，小海拉著奶奶的手慢慢說著

    奶奶有些粗糙的手很溫暖，輕輕握住陳海鳴的手，“好，奶奶吃”，輕輕摸了摸小孩的臉，又看向了陳巖鳴，“孩子，你都瘦了，你得多吃點，奶奶老了，吃不了多少”

    “您得多吃啊”，陳巖鳴又夾了一大筷子菜放進奶奶的碗里，鼻子有點發酸，聲音都有點抖了，“這都，為了您跟小海，才，才做的”，陳巖鳴說完便將頭埋得低低的，三個人的飯桌默不作聲，安靜了一陣，小海破開話題說到學校要資助困難生給補助，自己交了申請，讓陳巖鳴一會兒幫他簽個字。陳巖鳴點了點頭，內心五味雜陳。

    吃完了，奶奶說想看電視，陳海鳴鋪好了床給奶奶開了電視。陳巖鳴坐在屋子外發呆，算著接下來每天的預算，他明天就得去找工作了。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要高中生的，陳巖鳴作業也不想寫。

    反正老師也不管他了，陳巖鳴看著天空，只覺得這天明明那么遙遠，壓迫得自己喘不過來氣。上次陳巖鳴給老師解釋自己要工作的事情，老師來了句“那你直接退學去工作不就行了，工作重要還是學習重要，有的是人要學習，你不學不要影響周圍同學”，這幾句話堵得陳巖鳴說不出來話，像個啞巴一樣地在老師辦公室站了半個小時。

    班主任一直都不太喜歡陳巖鳴，15班有很多人讓頭痛的家伙，老師的最低要求就是不要被其他老師投訴到自己這兒，管好自己私下愛干什么都行，可是陳巖鳴卻總是那個特別的，也沒什么朋友，經常上不了課被老師點名，成績也差，看不出對上學的熱忱。

    陳巖鳴想過很多次要不要退學，但小海堅決不同意，要求陳巖鳴至少念完高中，說陳巖鳴要是不念書自己也不念了。

    “好累”，陳巖鳴抱著膝蓋，用頭輕輕蹭著胳膊，“還是挺累的”

    他沉默了會，拿出手機，陳巖鳴的手機是陳志走的時候留下的按鍵機，有時候時常不靈敏，他重新開關機，打開收件箱查看，沒有任何消息。又打開通訊錄查看，通訊錄只有三個聯絡人，小海的班主任，奶奶的醫生和李沉。

    他想給李沉打電話，想說點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說。

    “媽的”，陳巖鳴握著手機有些無力地罵了句，“真該死”

    第二天陳巖鳴沒有去上學，他請了一天假去找工作，將自己家這片區找遍了都沒有人要，最近這段時間經濟不行，倒閉的店家很多。陳巖鳴不得不去了東區，那邊給陳巖鳴的感覺就是眼花繚亂的花花世界，仿佛東區和西區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差別極大，在這邊陳巖鳴看到了這輩子都沒見過的豪車，穿金戴銀的富人，漂亮的女人，大家穿梭在不同的樓里，道路上的味道只有煙和香水。

    陳巖鳴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短褲，露出大腿的下半截和沒有一絲贅rou的小腿，還背著包，滿臉的學生氣，像個打籃球的體育生。很可惜，他碰了一天的壁，西區是沒有錢要他，東區是因為他的年齡而不要他。

    中途李沉還給他打了電話，陳巖鳴那個時候正在排隊面試一家高檔餐廳的服務員，手機靜音放進了包里，結果李沉就跟瘋子一樣給他打了10幾通，出來的時候陳巖鳴都嚇了一跳，趕緊接了電話，說自己有點事沒去，明天去。

    李沉也沒多問，說自己想陳巖鳴想得jiba硬，說讓陳巖鳴放學來接他，他要帶陳巖鳴去自己家。說完就掛了電話，陳巖鳴滿臉通紅，還是記下了時間。

    還有一個小時學校就放學了，陳巖鳴看了眼手機，街邊一家酒吧正在招人，陳巖鳴打算最后一次的機會就放在這里。從門口進去，他本以為是那種電視上播出過的酒吧，大家坐在桌子邊聽著曲子喝酒，沒想到一進門便黑得陳巖鳴瞬間失去了視覺，黑暗中迷幻的燈光像是直接隔絕出了另外一個世界，他慢慢地走進去，音樂聲音震耳欲聾，穿著性感的女郎在舞池中舞動，琳瑯滿目的酒柜吧臺，明明還沒到晚上店里就已經是一派萎靡氣象了。

    陳巖鳴突然有點緊張，剛轉身想走，正撞上了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男人個子不高，頭發梳得油光發亮，上下掃視陳巖鳴，笑了笑，“是來應聘的吧”

    陳巖鳴點了點頭，努力不讓自己看上去露怯，“是的”

    男人笑了笑，“我是店里的負責人，你可以叫我王先生，跟我來就行，我對你進行一個簡單的面試”，給陳巖鳴友好地指了指方向，自己帶著頭向內走，陳巖鳴隨即跟上到了辦公室。辦公室裝得很富麗堂皇，不像是一個酒吧夜店，倒像是什么總裁的辦公室。

    “我們這里雖然是一個夜店，但是也有很多上檔次的富貴客人來我們這里消費”，王先生讓陳巖鳴坐下，給他拿了杯水，“我們對服務員的要求也是很高的，比如外形，比如語言談吐”

    他上下掃了掃陳巖鳴，語氣很輕佻，“不過你的外形，我很滿意，成年了嗎？”

    “嗯”，陳巖鳴很心虛地點了點頭

    王先生露出一個笑容，“沒成年也沒關系，學生也可以兼職，不過兼職的時長內容我們都會提前告訴你，你要是能夠接受，賺得還是相對來說很不錯的”說著，王先生將自己的名片放在了桌子上“要是聽完了愿意，明天就能來上班”

    走的時候，陳巖鳴拿走了那張名片。

    他按時到了學校，在等李沉出來的時候給小海打了電話，說自己會回去得晚一些，自己已經提前給隔壁的嬸子說過留了錢，讓小海帶著奶奶去她們那兒吃。

    陳巖鳴掛斷電話的瞬間，李沉就從學校出來，門口一直停著的黑色轎車上下來了一個人，站在車旁，像是在等李沉。陳巖鳴有些不明白，李沉卻沖他招了招手，“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