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蛇妖大人
第二天一早,太陽剛鉆出山頭,謝眠已經把粼司搖醒。 蛇妖打著哈欠躺在搖椅上,眼看另一個人在廚房和后院間忙忙碌碌,過了快一個時辰才把出門做買賣的東西收拾好,放在竹筐里讓粼司背去街上。 上午的活有人幫忙干,謝眠也不是就此閑在家中,轉身換上出門的衣服趕去菜市。 撿來的便宜勞動力快要痊愈,先前定好的養雞計劃可以提上日程。 謝眠踏進rou菜販子常去的街道,一頭扎進人墻最擁擠的攤位,先買了兩斤豬rou、一斤牛rou。 接著往販賣活禽的角落,選了只肥嫩的整雞放進筐里,再在隔壁攤買一籃子嘰嘰喳喳的小雞仔。 其余輔料蔬菜采買起來方便,不用多久便完成了早上的工作。 謝眠本想順路去看看那個性格散漫的蛇妖,無奈東西太重,實在沒力氣亂走,背著滿筐菜rou,手里提著小雞籃子回家安置。 房前院落不大,左邊剛開出一方田地,種了點小蔥下去,雞仔們放在院子里跑跑就好。 謝眠回家放下食材,找到幾塊早已看好的木板,在院前現場搭起雞窩。 天氣逐漸變暖,眼看著往后慢慢熱了起來,稻草填得不多,往后每日要換的。 安置得差不多了,再過會兒就到吃飯的時候。 今天中午準備吃蒸雞,既要保持火候看著柴,又要時不時往鍋里添水,是一項細致活兒,忙起來就忘記看日頭。 等到午飯準備得大差不差,飯也在鍋里虛蓋著保溫,謝眠心里才開始犯嘀咕。 每日帶出去的糕點數量有限,一個上午賣完綽綽有余,那條蛇怎么還沒回來。 該不會卷走他的生意本跑了吧? 他給自己倒了壺茶邊喝邊等,猶豫著要不要上去攤位看一眼。 心中的秤正往“去看看”的方向傾斜,粼司嘭地一聲推門而入,把竹筐卸下來扔到地上。 蛇妖看上去灰頭土臉,神情略帶不快,但開口不是抱怨,而是理直氣壯地一句:“我的飯呢?哪兒來的rou味?!?/br> 邊說邊解下腰帶的錦包,甩在桌上時發出銅板相撞的聲響。 謝眠松了口氣,拿起包倒出銅板,數也不數便捧著錢走進臥房,將今天的所得放進柜子里。 吃飯的時候他給自己夾了個雞腿,慢條斯理地問:“賣得怎么樣,還習慣嗎?明天你早點起來和我學做糕,這個活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粼司扯著半只雞吃得張牙舞爪,吐出一根干干凈凈的雞骨頭,抬眼看對面的人:“二兩銀子就想雇我當勞力,不知天高地厚!” 嘴上頂撞對方,筷子卻再次伸向熱騰騰的蒸雞。 這道蒸雞沒有加多余的輔料,僅在表皮撒了些鹽。足齡小母雞rou質細嫩,在鍋里蒸得皮rou之間滿是汁水,表皮還保留一絲彈牙,比之前抓到就生吃的野雞滋味好多了。 他的筷子還沒夾住rou,另一雙筷子就橫插過來擋在雞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粼司看上的rou夾走了。 “我嘗嘗味道會不會太淡。”謝眠吹了吹氣,將雞rou送進嘴里,眉毛笑得彎起來。 蛇口搶食的事粼司還沒遇到過幾次,往常這樣做的都等于是在找死。 他瞪著對面的人,想摔筷子又覺得小題大做,半天才惡狠狠地哼了一聲,埋頭吃碗里的飯, 謝眠笑著夾了塊梅菜扣rou到他碗里,慢悠悠地說:“你的脈象還沒好,而且早晨、中午、晚上脈搏忽快忽慢,還是先弄明白其中緣由再說吧。別人想請我看診都是要排隊的,現在給你看病,只讓你每天幫著干干活,已經很實惠了?!?/br> 這話說得真切,確實是他心中所想。 不是所有大夫都能為妖族治病,反過來謝眠也知道身為行醫者給妖怪看病的機會不多。 粼司雖然脾氣不小,心性卻更像小孩子,并非話本里那種為非作歹的妖族。 能幫他解決身體隱患,自己也收獲更多經驗,何樂而不為。 何況…… 謝眠抬眼瞥了眼蛇妖狼吞虎咽的樣子,心想,養條蛇當寵物也挺有意思。 不用喂,不用擔心搬走的時候沒辦法帶走,而且還能自己照顧好自己,最多一個月就會自行離開,上哪兒找這么實惠的寵物去? 粼司吮著沾滿油汁的指頭,察覺到對面的視線,皺眉:“看我干什么?” “嗯……”謝眠問,“你能變回蛇身嗎?小一點的那種。” 蛇妖的人形年輕俊美,皮膚蒼白,眉眼都被墨色暈染得極深,頭發也是純粹的黑色,短發貼在臉頰,只在后頸留了一小束長發。 但還是能握在手里摸腦袋的小蛇更可愛。 “你想看我就便給你看?人類,不要太囂張!” 粼司打了個飽嗝,桌上的飯菜已被一掃而空。 幸好謝眠早就吃得半飽,否則指望這人給他留口食物怕是妄想。 兩人休息片刻,在謝眠的安排下收拾好桌面,粼司不情不愿地留在廚房洗碗。 因為人類用食物威脅他——“飯是我做,碗就你來洗,否則晚飯我自己吃。” 什么世道?人類都不給妖怪打白工了!要知道在他隕落之前,抓幾個人類當苦力只需要面對面說一聲就可以,哪兒還需要自己動手? 時過境遷原來是這種感覺。也罷,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粼司吸吸鼻子,把碗一個個摞在旁邊。 下午不用出攤,小坐一會兒后謝眠就犯困了,打了個哈欠準備午休。 倒春寒的天氣格外冷,裹著兩床棉被都覺得身上沒點溫度。 廚房里的碗筷碰撞聲停下,不消多時粼司也走進臥房。 昨天蛇妖還是變回原形睡在地面的墊子上,午休當然也不例外。 在野外比這困難的條件多了去了,直接盤在石頭上睡覺的情況不是沒有過。但既然身在溫暖的房間里,為何還要睡地面呢?再看看區區人類還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呢,粼司憑什么委屈自己? 他便蠻橫地伸手推人:“讓讓,我也要睡床?!?/br> 謝眠打著哆嗦迷糊地說:“你變成蛇再說,兩個人睡一張床,哪兒有那么大地方……” 粼司才不管他花言巧語,連人帶著被子推到床鋪里側,脫了鞋就睡到床上。 再伸手從地下的墊子撿起屬于自己的棉被,往身上一蓋,身心登時舒服許多。 早晨起得早,又吃了一頓rou,粼司縱使不困也禁不住眼皮往下垂,很快進入夢鄉。 另一邊謝眠卻感覺越來越不對勁。 睡著睡著手足凍得發抖,血里仿佛涔出冷意,被窩像永遠暖不起來似的。 今日降溫也不至于這么嚴重,難道是蛇的身體太冷?可兩人分別蓋著各自的棉被,按理感覺不到才對…… 腦袋鈍鈍地抽痛,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什么的前兆了。 五年前正邪相爭,人族妖族血戰累累。 在道尊與魔尊的最終決戰中,謝眠作為寄居在溪山的一員同樣參與了戰斗。 那天他為了保護溪山外門的幾位弟子身受重傷,躺在山澗的隱秘角落感受身體內部四分五裂,眼前景色逐漸暗了下來。 他在昏過去前無奈苦笑,憑借豐富的經驗判斷自己絕沒有半點生機。 因此再度醒來時謝眠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還以為地府的景色和溪山仙臺一樣。 清衍見他睜眼,松了口氣,在席前正襟危坐。 第一句話便讓謝眠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神魂差點再度飛散。 ——“我已與你結成道侶之約,將你強行救回人世……謝眠,你意下如何?” 謝眠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讓自己這個本該死透的人起死回生,這超越了丹藥或者醫術的范疇,大概是修道之人的獨特方法。 然而大戰終究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記。 這之后的幾個月,每到初一謝眠便覺得身體仿佛凍結,徹骨的冷似乎要從內到外把他冰成雕塑;每到十五又熱得血液沸騰,燙人的情欲在體內翻滾。 之后他才從清衍處得知自己在那場大戰中不慎中了蛇蠱之毒,初一十五就是發作之時。 這段時間過得顛倒,連日子都忘記了。 謝眠苦笑著從床上坐起,抱著自己的胳膊發抖,慢騰騰地越過睡在外側的人下了床。 粼司醒來的時候臥房里的另一個人還沒回來。 他在夢中察覺到謝眠離開,只是懶得管,那么大一個人下床去做什么難道還要他來指點? 蛇妖打了個睡飽覺了的哈欠,余光瞧見桌上的字條。 “今晚外出辦事,你自己拿點錢去鎮上吃。明早不用出攤了。謝眠?!?/br> 字條上果真壓著幾個銅板,大概有今早賺的分量。 沒想到這個人還會給自己放假。 粼司掂量著手里的錢,心情頗好地哼著歌踏出房門,房前屋后地找了一通,確實沒找到人。 他揣著錢往鎮上走去,不由自主冒出一個疑問:謝眠究竟去了哪里? 嗯……去了哪里都隨便。和他又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