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差點終結世界的一腳

    “你就這么喜歡求死？”審判官終止了一切別扭不合理的動作，頭顱一點點掰正，視線偏移，能量計量表中的每一道能量光流都牢牢定位了面前這個人類。它眼中至高的警戒意志化作的猩紅光環于藍火中焚毀。它不再依靠程序的理智進行運算，從而得出行動方案，它只是暴怒。

    這一刻君刻感受到了，僅憑借著直覺辨認的，熟悉的那個存在又回來了。它越是暴怒，越是情緒崩潰，就越是讓他有這種熟悉的感覺。

    只是，究竟是誰呢，在透過這個怪物注視著自己。是為什么呢。

    他和這個存在碰面的次數應該也不多，不知為何會覺得懷念，會覺得想念，會覺得深刻。

    是因為對方是個“感情生物”嗎，和他一樣的，同類啊。

    “給我閉嘴！”審判官吼著。無需礙事的武器，無需基本的邏輯，它的視界已經扭曲變形，它用鋒利的指爪直直朝著人類頭部抓去，凌厲的破空聲筆直割開空間劃向敵人。

    力量。力道。

    這一下擊中，不止頭破血流。

    君刻屏住呼吸，也摒除雜念。他腰部繃緊，重心右斜向后，以一個近乎下腰的姿勢躲過這一次攻擊。

    他反應必然比審判官更快，因他雖驚喜于對方的“打破規則”，更是早有預料。他的計算，他的反擊，全部都在這里等著。接二連三要打擊的弱點，早在暗中標出了順序，等待著它的執行人。

    手上鋒利的銳石已經捏緊，一眼未眨，在視線的終點捉住了目標暴露在外的尾巴。

    他出手了。在審判官一擊落空即將收回手臂打算調整身位平衡時，他用左手一把攥住了對方沒有著甲的手腕。論人類和怪物的力氣比拼，是不可能拔河過它的，他只是給對方造一個小小的失衡點罷了。

    頃刻間矮下身姿，在撥開了怪物的手臂的同時，小腿蓄足力爆發沖刺，借著抓握對方的力主動朝怪物彈射了過去。

    這一雙明亮的眼睛，總是將時機看得很準。

    右手還擊。石塊上尖利的一面定死弱點，在空中拉開一個半圓，進而狠狠地砍入怪物薄弱的、裸露在外的腰部。

    他用盡全力緊握石塊橫向拉進。

    給我割開！！

    審判官大幅度震動了一下。腰部和腹部這里不支持任何用于消化的器官，異常干癟，只有薄薄一層青灰的皮膚和肌rou包裹住腰椎。如果能造成損壞打擊，那么這怪物上下半身之間唯一的連結點將不復存在。

    但這一下，也只是讓審判官挪動了一步罷了。君刻他判斷得……并沒有很準。

    他怔了一下，看見身為石像兵的審判官，即使沒有護甲保護的地方，皮膚也起到了相當的防御作用，更不用說硬度堪比大理石的骨骼。楔形的石塊僅僅割開了一個淺層的傷口，便卡在了腰椎和皮rou中，動彈不得。

    君刻立即扔掉了石塊。他蹲下以躲開審判官收回右臂縱向回抓的這一下，想都來不及想地大喊：

    “賽維！！刀給……”

    后半句話突兀消失在嗓子里。有什么東西更加不合常理地突然出現，卡在口腔中，撐起整個口腔壁，頂住牙齒，冰冷無比，硬度十足。他合不上嘴，無法說話，也無法將之吐出，險些因為這一句話噎死自己。

    是他的編號銘牌。舌頭還能觸及上面鐫刻的數字，輕微的凹槽痕跡：“69”。

    縱使審判官現在根本沒有碰到他分毫，那個金屬環也能遵從非自然的禁言指令，自動跳起，箍住人類的頭部，壓緊了將銘牌塞進他的嘴里，阻止他發聲。

    “噌噌噌噌——”

    一把匕首幾乎是回旋著貼地飛行，嘩啦啦劃過石灘，最終停在了君刻和審判官之間的地面上。

    他扔得好準！

    再就只能看見賽維跑得都快沒影了：“等你活著進下一輪我們再討論門的事情吧！！”

    好兄弟。

    君刻笑了一下。他抬頭看向審判官，即使面部表情被卡死，不允許做出笑這個動作，他還是彎了彎眼角。眼里流淌著勝利者的得色。

    不過如此。

    審判官有短短一秒鐘的停滯。在這一秒鐘里藍色的焰流散去，紅色的光環再次集結，并閃爍，警戒意志重新評估了危險程度，計算好了應對方案。

    禁言已經沒用了。那個金屬環自動解開，彈出的瞬間君刻立即吐出銘牌，從臉上扒開扔掉。他用自己的大腦，自己的眼睛，審視戰場，測算距離，位置，力量，速度，還有心中的計劃。

    他必須更快地計算，集中所有精力，全神投入，加之動用更快的臨場反應。否則，會死。

    以體型差距來說，在審判官面前蹲下躲避的君刻就像一個玩鬧的小孩子一樣。他沒有遲疑，抓過那把匕首，在審判官伸長手臂捕到他之前，躍起直直撞向對方的軀干，決然刺下了這穿透風聲的一刀。

    “跪下！”

    完美地，匕首刺破石像兵大腿的皮膚，穿進肌rou層，打破血管的正常運作，將這些全部攪得一團糟。審判官失去平衡，搖晃了一下，被迫曲起一條腿跪在地上。君刻立刻拔出匕首，一腳踩在對方的膝蓋，不停頓地，借力再次提著匕首躍起。

    即使是受傷，血花飆起，割開腰腹，扎穿大腿，也不見這個怪物發出一聲痛叫。它不像AI，動作沉重而遲鈍，又變回了那個沒有智能，也不會感到疼痛的機器。

    君刻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意思。他無暇去思考這些，他的目標從來都很明確。除了在上個世界吃吃喝喝混得很開心，定下目標，然后堅定去執行，這是他數百個小世界以來養成的思維習慣。

    凡人意志，可攀神明。

    即使是警戒意志，也有判斷不了局面的時候。又或者，它自以為拿捏穩了局勢。

    審判官跪倒在地。山羊頭骨昂起，隨人類的動作緩緩轉動著。眼眶中的紅色圓形光環劇烈閃動，而后震顫，嗡響，看上去就和任何沒有智能等級的警報燈一模一樣。只有被這一對“眼眸”鎖定的君刻，心悸了一瞬。

    他不可以動搖，不可以畏懼。他是人類，他一定會比這個體型龐大的怪物更加地靈巧、輕盈。他也會更快地出手，更快地躲避，不可以錯一步。

    然而，審判官向著空中的君刻出手。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動作都要快。

    君刻睜大了眼睛。他們之間的距離已如此之近，根本避無可避，為何可以藏這一手，反應和速度都極大幅度的提升了，是之前不曾有的？故意準備的殺招么。

    險些被當場擊殺的這一瞬，死神貼在耳邊吹起了他的額發。

    可是，即使是存在死神這種東西，他也只會和死神稱兄道弟，把酒話風塵的。求饒，后悔？聽都沒聽說過。

    那么，賭一次勝負手，然后在這一滴汗珠落地前，定下勝負。

    審判官沒有讓利器再次碰到自己，在那之前，它從空中逮住了獵物。它握住了他的脖子，制住了他的力道，成功捕獲了這個人類。

    而君刻默許了這個情況的發生。即便如此，他也不會退縮。

    這個高度，不是正正好好么？

    審判官掐著脖子將他舉起，而他扔掉匕首，反手抱緊審判官的手臂。在它收緊力氣的這最后一刻，他握著對方的手臂，背部繃緊，借助腰腹的力氣卷起自己，在空中擰身彈起，一記蓄滿了全身力量的踢擊，正中審判官的下頜骨！

    自下而上，一道完美而有力的弧線，引發重重的一聲“嘭！”

    如果怪物扼住他的力氣再大一點，他會因為這一招擰斷自己的脖子。但是沒有，他看準時機暴起，用想把頭骨踢碎的勁兒往上怒沖，并且非常完美地按照計劃，踢到了審判官的下巴。

    不論這個小世界接下來會如何發展，自己下場會如何。他已經贏了。

    山羊頭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了起來，而后旋轉著落進了潭水中，只激起了很小一點水花。

    這幅畫面是是令人難以想象的，但君刻只是輕蔑地嗤了一句：

    “下水洗洗你那不存在的腦子吧，這說不定能治好你的人格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