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旁邊的那支隊伍也陷入到了僵局中，夏時予收回目光，看向宋延霆。

    他早就練成了這項本領，能在最短時間內把表情控制做到極致。剛對上宋延霆的視線，夏時予眉眼就彎了，看著是發自內心的欣喜。

    身邊的Jack沒注意到他的變化，還在出聲反駁。

    “又不是找對象，合眼緣干嘛？”

    夏時予不理他，停下擦拭的手，揚起下巴，對離他只有幾步遠的宋延霆道，“嗨～宋——”律師。

    宋延霆腿長驚人，在夏時予故意拖長的調子中已經走近，表情未變，只微微點頭算作回應。

    夏時予心想，都過來找我了反應還這么冷淡？我看你要裝到什么時候。他嘴唇薄，偏偏嘴角是上挑的，看著總像在笑，抿唇盯著人看也不會顯得咄咄逼人。

    有那么一瞬間，夏時予意識到，宋延霆垂下眼睛時注視著的地方……正是他的嘴唇。雖然那道目光只是停留了不到半秒就移開了。

    夏時予的動作頓了頓。他正想找Jack說說話，把宋延霆晾在一邊，然而宋延霆的身影卻從他眼前掠過，多跨了一步，來到了Jack面前。

    隨即宋延霆夜色一樣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來，“打擾一下，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夏時予倏然抬頭，差點把手里的擦拭布給撕了。

    不是來找我的？

    你也不認識Jack吧，你們能說什么啊？

    夏時予愣在原地時，Jack倒是非常高興地應下了，然后兩人就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邊上。

    “……”夏時予當即體會到了一種詭異的挫敗感。

    他低下頭，拎起自己被浸濕的衣服，不讓那塊水痕貼到身體上。確實有點冷。

    那兩人還沒說幾句話，就因為隔壁隊伍取得重大突破而中斷，Jack在吵鬧聲中過去查看情況，轉身前，神情復雜地瞥了夏時予一眼。

    夏時予只覺得莫名其妙。

    另一頭的宋延霆也回來了，但鑒于他一副不想多聊的表情，夏時予也懶得詢問，便和他耗著，學他一言不發。

    誰知宋大律師竟然先開口了。

    “棄權吧。”

    “？”

    驟然聽到這個要求，夏時予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微微瞇眼，目光在宋延霆臉上掃了幾個來回，問道，“你是那邊派來的臥底嗎，宋律師？”

    宋延霆漆黑的眼睫壓低了些，像是動怒的前兆。

    可預料中扯高音量的情形并未出現，夏時予在沉默中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不能確定大律師的臉色是在表達什么情緒。

    總之是含著某種不滿的，可能還順帶加入了擰巴和羞赧。

    夏時予這樣直勾勾地瞧過去，宋延霆也有些頂不住，讓開一些。

    宋延霆沒頭沒尾地開口，“我把那瓶酒買下來了，你……”他停了幾秒，斟酌語句，“可以不用繼續玩那個游戲。”

    他不清楚更細致的潛規則，以為夏時予過來玩只是因為Jack給他們桌送了酒，夏時予的行為酒相當于回禮一樣。因此他拒了贈酒，夏時予也不用為了那個籌碼而強迫自己。

    夏時予一怔，弄清宋延霆想干什么之后，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重重地跳了跳。

    適才他還被眼鏡男的小動作惡心得呼吸不暢，此時全好了，整個身體都輕飄飄，就像撞入一團最柔軟的云。

    他終于笑起來，梨渦隱隱露出，輕聲道，“不行啊，那不止是酒的事情。”

    宋延霆眼尾一挑，蹙著眉心詢問，“他還說要送你什么？”

    “沒有，”夏時予此刻只是覺得單純的好笑，他發現宋延霆看了好幾眼他衣服上的污漬，抬手把那塊地方蓋住，道，“是我答應要來玩的。嗯？你怎么了？”

    夏時予察覺到周身溫度都像下降了似的，宋延霆好像開始生氣了。

    “你喜歡這種游戲？”宋延霆的語氣顯然比之前要重，“有人犯規也不指出來？”

    夏時予表情僵了一瞬，“你看見了？”

    宋延霆安靜地看著他，兩人在沉默中心照不宣。

    片刻后，夏時予說，“這也是難免的，你總不能一直碰到好的隊友。”

    宋延霆目不斜視地看著他，冷硬道，“所以你可以選擇不玩。”

    夏時予不知道宋延霆的怒氣是哪里來的，盡量用無所謂的語氣來寬慰他，“或者我也可以選擇換一個隊友。”

    “你并不能確保，下一個隊友就和上一個不同。”宋延霆像是失去耐心般挪開了目光。

    “怎么不能？”夏時予舌尖舔過尖齒，垂眸笑道，“擔心的話，不如你來當這個隊友？”

    宋延霆轉身要走。

    這時隔壁隊已經完成了比賽計時，Jack也拿著數據回來了，問夏時予，“還玩嗎？”

    夏時予只輕輕“嗯”了聲。

    “找到替換成員了沒有？”

    “找到了，等我再處理一下衣服就開始吧。”

    宋延霆的目光真是恨鐵不成鋼，夏時予感覺到了。

    在把人氣跑之前，夏時予輕輕拉住了宋延霆垂下來的袖口，緩緩道，“本來我可以找另一個朋友配合的，但是他放了我鴿子，現在全場我就只有你一個朋友了。幫幫忙呀，宋律師。”

    宋延霆從他手中拉回袖口，沒說話。

    夏時予又說，“沒關系的，你不想參加就算了。我從圍觀人群里面挑個面善的大哥，你說他也是一個人來的吧——”

    他不知道的是，這句讓步的話說得正是時候。

    這是宋延霆的阿喀琉斯之踵——他很難拒絕別人指向性如此明確的求助，還是以這樣可憐的語氣。

    宋延霆閉了閉眼，用冷得快結冰的聲音說，“……我參加。”

    夏時予毫不意外地笑了。

    大律師英勇就義的表情，像極了那些非要逞能的小孩。

    就像有什么溫熱的液體充盈了整個胸腔，他被那股情緒煽動，連帶著宋延霆鋒利的眉骨在他眼中都成了溫柔的山脈。

    他微微踮起腳尖，湊到宋延霆耳邊喃喃說道，“你好可愛，好想親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