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魔息
腦袋陣陣抽痛,視野暈眩,藺立言最后只見得煥師眉一皺,便完全暈了過去。 藺立言喘著粗氣從一片黑暗中睜開眼,入目雕梁畫棟,床邊紗幔隨風輕飄搖……等等,這一幕怎么這么眼熟? 手一撐,藺立言從床上坐起,環顧四周,這可比自己那破星宮好多了,也不知這是哪。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禮服已被脫去,剩了中衣還穿在身上,可即使如此,他還能從自個身上聞出不少殘存的酒味。 他正要下床,忽一雙纖長白皙的手出現,撩開了重重疊疊的幔帳。 藺立言心中一驚,身體不自覺往后縮,眼看失去平衡就要跌回床,那手伸長,穩穩攬住了他。 耳邊傳來一陣熱氣。 “我這么嚇人嗎?你每次見我都是這樣咋呼。” 每次?加上這一次連三次都沒有好嗎! 藺立言尷尬從他懷中坐開,忍下不悅,“你怎么……” “像小孩一樣……酒量這方面也像。” 看著面前人笑盈盈的臉,深吸口氣,藺立言攥緊了拳。算了,看在這份美貌的份上。 “殿下,我怎會在您的寢宮?宴席那里……” 煥師不應,挽好紗幔后不知從哪變出一身衣裝放在旁邊,然后自顧自走開,替自己斟茶。 藺立言無法,也不再多問,只得先穿上了那衣服,還別說,不論是款式亦或顏色,都是自己偏好的,穿著十分舒心。穿戴好后,藺立言走至煥師身前,行了一禮。 “你啊……究竟是敬我還是,不敬我呢?” 聞言,藺立言不明所以,抬眸一看,只見總是充滿笑意的眼眸里現今好似摻了冰,笑意分毫不達眼底。心神頓時慌亂,藺立言迅速低頭,“平徽知錯,請殿下責罰。” 遲遲不見坐上人回應,藺立言額上落下一滴冷汗,就當氣氛跌至冰點之時,眼前又出現那只手。 聽著那一聲嘆息,藺立言愣了愣,不解抬頭,那人雖仍是不悅的模樣,卻少了方才銳利的寒意。在那人的示意下,他猶豫片刻,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對方手上。 煥師拉他起身,又引他坐到自己身邊,待藺立言坐穩后,煥師不著痕跡捏了捏藺立言的手,才將人放開。 “我不是那意思,你自個想想,方才你都喊我什么。”煥師邊說著,邊睨了他一眼,“看來星君是真不愿與我結交。” “唉,也對,我雖不常住九天,但關于自己的流言多少也都聽過,一個放蕩無形之人,白占著一個帝子名頭罷了,如何能同……” “不是的!煥、煥師!” 聽到那人結結巴巴的一句,煥師執杯的手一頓,眼中思緒瞬間褪去,愕然看著藺立言。看到煥師這模樣,藺立言意外的同時,又有些好笑,終于也輪到這家伙也吃癟一次。 “我也并非是那意思……”藺立言暗笑一聲后,慢吞吞解釋道,“再給我些時間,我、我會習慣的。” 煥師身份高貴卻遠離九天,恣意瀟灑,而他藺立言得道前明也不是古板之人,卻一年年久困高天,邊瞧不起有些仙神,邊慢慢被他們影響。剛開始,只是因不適應與他們往來,便干脆把自己關在小小星宮之中,現在,自己倒成了“難相處”的那一個…… 搖搖頭,藺立言拿過煥師一直在擺弄卻沒飲過一口的杯,將茶水一飲而盡,對著煥師一拱手,神色認真。 “是我太過不知好歹,我以茶代酒替你賠個不是,以后殿下于我,便是好友至交。” 煥師一愣,隨即笑出了聲,連連拍掌,“好,好——咳咳、咳——!”喉頭一甜,煥師忽然咳嗽不停,看著他衣袖漸漸漫開的血跡,藺立言頓時手足無措。 “煥師?” 原本他臉就跟白玉似的,這下好像把原本就些微的血色都咳出來了,整個人愈發沒有生氣。 藺立言不敢再做他想,速速抬手結印,想為他傳入真氣,可手剛伸出,就被對方握住了手。 “不、不可……咳咳……” 他都這般說了,想必是內有隱情,藺立言不好再動,感受著手腕被煥師越握越用力,知他實在是難忍。藺立言抬起另一只手,覆上煥師胸膛,仔細探尋他體內狀況。 淡金的光芒之中隱隱泛著黑灰,藺立言皺緊了眉,cao控著自己一縷靈識,小心探尋。越深入內部,隨著光芒熾盛,那絲絲縷縷的黑氣愈發明顯,雖存在不多,卻深深根植于煥師的靈識之海,無法拔除。 甚至若他方才執意不顧阻攔,強行將真氣輸入他體內,反而會破壞雙方現有的微妙的平衡,屆時后果更加不堪設想。 收回手,藺立言額頭也冒了薄薄一層汗,不禁有些后怕。 那幾口血咳出后,煥師不再咳得那樣狠,他松開藺立言的手腕,轉而包住對方的手,“無事的,不必擔心……” 藺立言聽了卻無法真的放下心,“怎么可能無事,那些黑氣……是魔息吧。” 魔息同被普通魔族的靈氣侵染不同,魔息來源于魔族的呼吸,即算是魔的一部分。無法輕易拔除不說,稍有不慎,被寄托之體不僅有生命危險不說,為其施法治療之人亦有不小的代價。 煥師貴為天地之主的后代,尋常魔物根本無法近身,跟不說能將自己的一縷氣息放置于他身體內……那一縷魔息看著薄弱,卻險在已深種在他靈識之海。這般能力,只怕對方身份不簡單,且實力難測。 “星君真厲害,居然真能探尋其中,不愧是抵御魔族有功之人。”煥師扯起一個笑。 “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調笑我?”藺立言皺眉,怒瞪了一眼他,“……你體內魔息肆橫,可表面卻無法嗅到分毫,是陛下為你封了氣息?” 點了點頭,煥師終于好轉。待他面色稍霽,藺立言為他倒了杯茶。 “陛下這次這么著急捉你去歷練,難道是解決之法在凡間?” 茶水濕潤干澀的喉道,他又笑了笑,“是,立言果然聰明。”既已被發現,他索性也不瞞著了。 驀地回憶起宴席自己記憶的最后一幕,藺立言心中一凜,“難道……真也與我有關?” 煥師同樣一愣,而后才想起自己剛才是怎么捉弄對方的,不由尷尬一笑,“是也不是,其實,受影響的不只是我。” “雖不知你經歷了什么,方歸天就喝下出塵,若你還能想起來什么,沒準能發現些許不對的地方。” 大腦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犯痛,藺立言握緊拳,企圖排空所有雜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上一暖,又是那人握住了自己。 他怎么那么喜歡和別人牽手?是什么怪癖嗎? 但也不知是對方使了什么法子,還是只是自己注意力被分散了,藺立言還真感覺好受了不少,腦海中那抹鬼魅般秀麗高挑的身影逐漸淡去。 “立言,你的劫難并不該那么早結束,換而言之,這并不是你真正歸天的時候。”煥師笑意消失,是藺立言四目相對,“我懷疑,兩件事的幕后黑手恐怕是同一個人,且更危險的是,九天也許已經有了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