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紅紗帳
二月二,龍?zhí)ь^。 方初捧著新賞下來的貢品進內(nèi)室時,封瀾還睡著,他嗅到一點龍涎香的氣息,將半杯殘茶潑進了博山爐里。內(nèi)室里的陳設華貴雍容,正是世子應有的用度。但王宮里的每個人都知道,封瀾的世子位不過徒有其表。 封瀾睡的不寧,一點聲音便醒了,他披衣起身,坐到桌前,未束的長發(fā)散下來,落的滿肩滿桌都是墨色的流云。 方初放下貢品,一言不發(fā)的展開外衣披在他肩上。 封瀾合上眼,抬手撐在臉側(cè):“又是什么東西?” “大部分都無關(guān)緊要,只有一件玄狐裘還算好。”方初說著,已經(jīng)抬起手替他收攏發(fā)絲。 封瀾的發(fā)絲長而細,滑過掌心時帶過些泛著冷意的酥麻,方初取了帛帶替他束好,只在指尖撫過頸側(cè)一點紅印時頓了片刻。 方初是個體面人,對于很多事都能視而不見。 可封瀾偏偏不許他體面,偏過臉來問:“我是不是很下賤?” “沒有。”方初避開他的目光,那雙眼睛盈著冷光,一直看到了他骨子里。 封瀾又問:“你是不是恨我?” “也沒有。”方初俯下身,在他頸側(cè)那點紅印上吻了一下,齒印比之前的更深,很快覆蓋了還新鮮的痕跡。 推門進來的內(nèi)侍目不斜視,像往常一樣伺候,封瀾換好衣服,沒有要用膳的意思,他對著門外揮手:“拿酒來。” 內(nèi)侍不敢作主,也不敢回絕,只好向方初求助:“中常侍,您看這……” 清晨飲酒,著實是不像話,但封瀾十六歲之后,就沒有像話過,相比其它的荒唐事,酗酒就跟撞在鐘上的蚊子似的,哪怕是鬧的見了血,也發(fā)不出一點聲。 方初已經(jīng)聽慣了那個曾經(jīng)刺耳無比的稱呼,他站在封瀾身后半步遠的地方:“照世子的話做。” 內(nèi)侍想著裕王的話,將放著酒具的托盤放下,轉(zhuǎn)身就走,一刻也不敢耽擱。 裕王不許封瀾再沾酒,但在這個宮里,到底還是封瀾說了算,他不殘暴也不難伺候,只是違了他的意,往往會有大麻煩。 那么多的宮人里頭,就只有方初不怕他,不光不怕,還敢招惹。 酒壺是白玉質(zhì)地,摸上去觸手生溫,方初提起來,先給自己倒了一杯,他喝的很急,眼底都嗆的發(fā)紅。 封瀾趴在桌上看他,忽然間一笑:“你要是喝多了,我怎么辦?” 這一笑燦爛至極,只是冷意凝在眼底,讓方初想起昨天夜里瞧見的那一幕。 裕王慈父心腸,屈尊降貴的來探望久病不愈的次子一趟,不知怎的就探到榻上去了,封瀾自打在宮門前迎著雪跪過一場,就怕了他,寬衣解帶時半點羞恥也不講。 方初侍立在側(cè),看著床幃里影影綽綽的兩個人,心里空茫茫的什么都沒有,他告訴自己,這就是命數(shù)。 封瀾俯趴在枕上,臉上表情淡淡的,他既不痛恨,也不羞恥,只在背后的身體壓下來時擰眉流露出些許不耐,裕王正當壯年,胯下那物什堅挺的很,折騰起來得到后半夜才算完。 他以前還會間或想一想,宮里的傳聞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到底是不是裕王的親生骨rou,等到方初出了事,也就不想了,想多了怪惡心的。 裕王最喜愛封瀾那張臉,皎似月,清如風,是個天生的絕色坯子,要不是在名義上占了父子的倫常,早就被他收進后宮里去了,按在封瀾腰上的手陡然用力,他胯下重重往前一頂,全根沒入后猶覺得心中不足。 封瀾壓抑著哼出一聲,忽然松開捏緊了帷幔的手指,他從散落的發(fā)間往外瞧了一眼,正對上方初底色赤紅的眼睛。 對視不過一瞬,方初低下頭去,沒有再看,他若還是個完整的男人,有了剛才那一眼,還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來。 封瀾長開之后,側(cè)臉的線條漸漸明晰,瞧著一點姑娘相也沒有,卻仍舊生的很美,從頭發(fā)絲到指甲尖,身上的每一寸都像是女媧娘娘親手捏出來的,只是這被神明青睞過的身體是裕王的。 方初當初就是有了僭越的念頭,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他低著頭不再去看,但耳邊的聲音越發(fā)清晰,rou體交纏在一起,有粘膩的水聲從交合的部位傳出來。 封瀾被頂?shù)纳眢w不住前傾,直到額角都抵在床欄上,才勉力撐住,然后他感到一股熱流射進體內(nèi),本能的掙扎被背后的裕王壓制住之后,咬著唇將臉埋進了枕間。 無論發(fā)生過多少次,他都還是沒辦法習慣這件事,這是從內(nèi)到外的玷污,幾乎要將luanlun的罪名烙在他的魂魄上。 于是,他笑了一下,清脆動聽,震的眼睫上的濕意成了淚。 裕王還算要臉,雖然做出了這種天理難容的事,但卻從不留宿,他掀起床帳,對著方初扔下一句:“不許再給他酒喝。” 封瀾胡鬧的動靜不小,前幾天酒后在他大哥封昶府邸里做的事,已經(jīng)鬧到了裕王的耳朵里,幸而隨侍的眼線說的夠仔細,這才讓裕王將已經(jīng)抄起來的茶杯又給放下了。 封昶當時跪在底下,并不明白自己不過是跟二弟略親近了些,怎么就犯了封王的忌諱,他是對封瀾有點心思,但可從未在人前露過。 等在外殿的宮人又聾又啞,偏偏能聽清楚裕王的動靜,他們進來伺候裕王穿衣的時候,方初正準備出去叫人抬熱水來,是要替封瀾沐浴。 他一邊倒退一邊合攏木門的時候,恰好瞧見封瀾自行起身的動作,修長瑩白的指尖夾著原本束在發(fā)間的深藍緞帶,在背對著裕王和宮人的地方,一點點被絞成了死結(jié)。 方初只當自己是什么都沒看見,他很早就清楚,封瀾名不副實,相比于溫室內(nèi)的嬌貴蘭花,更像是名劍鋒刃上的霧,美則美矣,危險至極。 面對這樣一個人的示弱,方初硬不起心腸,他當然應該恨他,或者說遷怒于他,可實在做不到的話也就算了,他自顧自的喝完酒才回答封瀾的疑問:“我要是喝多了,你就隨便找個地方把我埋了吧。” 封瀾因此笑了,抬手捂住臉,齒列中艷紅的舌尖躍躍欲試的抵住腮幫,他許久之后才挪開手,晃著還發(fā)軟的腿來到方初身邊去嘗他唇間的酒。 方初心說這是在做無用功,手撫上他后腦時卻一點也不遲疑,身體上的欲望確實是被除掉了,但心里的欲望愈燃愈旺,唯有從封瀾這里索取到的甘美能解。 一吻結(jié)束,封瀾才攏好的鬢發(fā)就又亂了,他做出一副酒中孟浪子的模樣抿唇,紅著眼睛又道:“說不定,是要你先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