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偷聽
明朗十二歲的時候,被正式接回明家。 那一日天色陰沉,體感溫度很涼,外面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他坐在車里,手心攥著,滲出一點細汗,看著司機把他為數不多的幾箱行李從后備箱里搬進明家,而后司機折返回來,為他在頭頂撐開了一把黑色的大傘,說少爺我們到家了。 踏過石板路,前庭種了很多名貴花草,都是明夫人喜歡的品種,再走幾步還能看見噴泉池,緊接著便是明宅。 明家宅子以外任何能夠容身的地方,都比這里更像家一點,明朗是這么想的,但他已經習慣裝傻,進了門便低眉順目地,沖著明路橋乖巧地叫爸爸。 明路橋確實生得一副好皮相,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讓明朗的mama一見傾心,甚至被明路橋拋棄了也要執意生下他的孩子,最后在故鄉的醫院里難產而死。 是的,明朗作為一個私生子,比正牌明夫人所生下的長子明崇還要大上兩歲,這件事是十分驚世駭俗的,所以明路橋對外的說辭是,獨生子經受母親出事的打擊后傷心過度,父親為此領回了年紀相仿的明朗作為養子,與明崇相伴。 半年前明夫人突發患病率百萬分之一的罕見疾病,一夜之間喪失所有記憶,行事瘋癲,甚至生活不能自理,原本擔任大學講師的溫婉夫人一去不復還,明路橋只得忍著悲痛將她送進了療養院。 僅僅半年過去,明路橋便大張旗鼓地接回了自己原本應當“從未知曉”存在的私生子。 不論明路橋對外是怎么說的,明朗自看見明崇的第一眼,便知道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不喜歡他。 那是一雙深黑色的瞳孔,平靜地與他對視,連一點情緒都沒有,自然也沒有包涵明朗事先所想象過的憤怒、仇恨或是視他為敵人。 明崇更像是在看路邊的一棵草,一粒沙土,明朗的存在沒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也不需要在意。 不引起注意便好,明朗原本是這么想的。 但是他想錯了。 明朗從偏遠的星系被接來繁華的帝星,成績爛得一塌糊涂,頻頻留級,到最后竟是和明崇同一年級,一起升上了高三。 那是一個昏昏欲睡的午后,明朗打完球回來,走進衛生間打算洗去臉上的汗水,忽地聽見最里的隔間傳來異常的響動。 “啊……嗯……哈啊……太深了……頂到了……” 屬于青春期男性的,還未完全變聲的甜膩的叫聲壓抑著回響在廁所里。 明朗當然知道隔間里的人在做什么,因為連結實的隔板都被里頭那人洶涌的攻勢頂得一震一震,想必是要做得特別狠,才能造成這種陣勢。 他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轉身打算離開,正走到洗手間門口的時候,放在褲兜里的手機突然一陣振動,同班朋友給他傳了一條訊息。 “你打完球先別回教室,校長帶著俾斯麥來了。” 俾斯麥是學校校長養的一條狗,那狗的鼻子對薄荷草的味道特別靈敏,而那些違反校規的學生,又恰好喜歡抽以薄荷草作為煙草原料的香煙。 明朗午休的時候才吸過兩根,他心里自然清楚,更糟糕的是,這條狗的鼻子太靈了,兩百米之外都能聞見薄荷草的味道。 廣播也跟著響了起來。 “那些抽煙的同學,我勸你們最好提前來向我自首,否則被俾斯麥抓到了,就做退學處理。” 校長的聲音回響在校園里,他牽著俾斯麥示威一般在cao場繞過一圈之后,就要途經這座教學樓。 明朗暗罵了一句,他擰開水龍頭,草草打濕了頭臉,從而遮掩一些味道,接著回身躲進了倒數第二個隔間。 面臨被開除的危機的時候只能聽墻角了,他也沒得選。 校長的廣播在全校這么一響,隔壁zuoai的陣仗頓了頓,沒有那么猛烈了,但似乎也沒有要在此時停止的意思。 “嗯啊……啊……停一下……校長……要來抓人了……” 被cao的人斷斷續續哀求著,另一個人沒有說話,又是一記猛頂,明朗能聽見那赫然拔高的一聲嬌喘,如同立體聲一般,繞著他的周身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回放著。 “你又不抽煙,害怕什么?”另一個人終于說話了,即便是正進行著如此劇烈的運動,他的聲音也聽不出絲毫顫抖。 這個人的聲音低沉,講話吐字清晰,有條不紊,還帶著一點性感的味道,卻屬于明朗再熟悉不過的人。 原本只把這yin穢的聲音當作小品節目的明朗,忽然坐如針氈。 他真沒想過自己的優等生弟弟,那個全校第一的學生會長,會在這座偏僻教學樓的廁所隔間里和別人zuoai,還剛好被他撞見了。 “啊……別,別頂那里……” 男生又嬌喘了一聲,討好地說著。 “我這不是……怕你被校長抓到么……大少爺……你,你多精貴啊……外面那么多人都喜歡你,上趕著想被你cao呢……啊太深了……” 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音,明崇似乎是抱著他換了個姿勢,把他壓在靠近明朗這邊的隔板上,那沉悶的一震,震到明朗這邊心頭發慌。 他有點后悔了,他寧愿去向校長自首吸煙,也不愿陰差陽錯地躲在這里聽明崇的墻角,不知為什么,他就是有點怕明崇,總是會生成這樣沒來由的恐懼心理。 正當他把手放在隔間門鎖上,想出去找校長自首的時候,俾斯麥的吠聲忽然響起。 “哪個學生在洗手間里面,給我出來!” 被俾斯麥循著味道引過來的校長在外面喊道。 明朗心道完了。 如果他在這個關頭出去自首,那就不僅要丟失學籍,還要被隔壁的明崇知道他在做聽墻角這種事。 校長再次怒吼了一遍。 “我沒有那么多耐心,里面的人,現在給我出來,還有不開除你的余地。” 明朗咬緊了牙關。 忽地,他聽見咔噠一聲,隔壁的門開了,緊接著是腳步聲,有人走了出去。 “對不起校長,是我在洗手間里抽煙。” 聲音屬于那個和明崇zuoai的人,明朗心想,他早該知道,在校長發火走進來搜人之前,出去的那個無論如何都不會是明崇的。 …… 校長拽著那個男學生走遠,明朗經過這一陣驚嚇,后背都被汗水打濕了。 又過了五分鐘,他聽見隔壁的門再次打開,明崇也離開了。 明朗松了口氣,他聽見午后第一節課的鈴聲響起,好學生明崇想必已經坐在教室了,正打算有驚無險地從這里離去,一出門便撞在一個人的胸口。 鼻尖處的那件校服襯衫上是熟悉的洗滌劑清香味道,很巧,這個味道在明朗的校服上也有。 “我還以為你能在里面呆到天黑。” 打破了明朗一切僥幸心理的明崇冷漠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