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過于驚悚，像極了科幻片中經常出現的場景——天才研究家們為了某種目的私下進行足以毀滅世界的實驗。

    但這不是拍電影，不是虛構，是現實。

    世界已經瀕臨毀滅。

    一時間，所有人都沒有開口。

    小時候，向彧幾乎是在這里長大，穿著白大褂的人都被他喊過叔叔阿姨哥哥jiejie，那些純色的衣擺搖晃的弧度，曾經也是他的渴望和追求。

    只是，隨著時間的增長，他們研究的東西一直毫無頭緒，漸漸的留下的人越來越少，爭吵越來越多，最終只剩下他和父母。

    彼時他問過父親，為什么一定要執著那個無論如何都研究不出的東西。

    但沒有回答他。

    他繼承了父母天賦，但沒有繼承他們對于實驗的熱情和執著，白色的衣角不再是他的追求。地下室一日復一日的冷白燈光比不上太陽的溫度，照得久了會覺得渾身發冷，覺得自己仿佛是冷藏柜中白色燈光下的冷凍rou。

    所以他走了。

    他隱瞞了志愿，獨自一人跨越了一個國家，去學了音樂。其實他對音樂也沒有什么愛好，只是總說音樂可以治愈人所以想看看能不能治愈自己。

    起初他以為他已經被治愈了。

    他會背著吉他一個翹課自駕游，隨走隨停，白天飆車疾行，傍晚迎著落日唱歌，站在國界線邊撥弄吉他，和乞討的流浪漢們分吃一塊面包。

    他以為他是自由的。

    回國后跟隨好友進入娛樂圈，帶了一個小明星，一步步捧他。只是對方后來深陷輿論，成為了他和父母對抗的犧牲品。

    其實小明星也沒有對他造成很大的影響，只是所有人都覺得他被打擊到了一蹶不振得地步，對方的弟弟，也是這個時候，說他從不怪他。他默許他留在身邊只不過是因為可有可無，如果他不出聲，很長時間，自己都以為身邊空無一人。

    掠過實驗室，從走廊到辦公室門口一共二十一步，向彧把自己的過往翻了一遍，寡淡，透明，置身事外。

    “滴——身份確認——”

    門鎖是指紋與DNA雙重密碼加密，這世界上只有三個人能開，向彧，向父，向母。

    房間里很整潔，但很逼隘。

    鐵皮資料柜一排一排的整整齊齊的擺放，四周的墻壁也做了內嵌式的書柜，擺放著與人類密碼有關的書籍，記載著生命起源發展的過程。

    沈星仔仔細細打量著這個房間，難以理解為什么有人可以在這里過一輩子，那么冷清，也不熱鬧。

    向彧直奔桌子旁的密碼柜。

    沈岳幾人見四周沒有危險，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各自站在一角，沉默著。

    窄窄的門，另一邊，就是災難的起源。制造的災難的人毫無蹤影，余下他們，承受后果。

    實驗室里的那些“作品”，隨著水波的起伏活動著，好似還活著。

    ——玻璃柱是密封的，水怎么會動？

    “找到了。”向彧拎著銀色手提箱，向眾人示意，“資料在箱子里，回基地再開。”

    實際上，箱子里是一支紅色試劑，資料早就被他塞進口袋。只是這支試劑不能讓旁人知道，因為那是留給沈星的。

    “撤離。”

    這次的行動比自己想的要簡單，回到地面上的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就這么簡單，未來就已經握在了他們手里。

    【星星！就是現在！】

    沈星像個小尾巴一樣伸出罪惡的小爪快速抓住手提箱的把手，按照系統提供的臺詞，開始了他的表演。

    “這里面是什么，給我看看！”

    少年理直氣壯的叉著腰，拽著箱子就要抱在懷里。

    向彧順從的松開手。

    “沈少爺，那里面是關乎我們未來的東西，不能給你玩。”徐·透明人·咨不知從哪個角落沖出來，拽住另一邊，義正言辭道：“等以后，大家找到了解決辦法，研究出了成品，你再玩。現在這個太重要了，希望沈少爺能替基地十幾萬人想想。”

    【系統先生，這里面的東西摔碎了真的不要緊嗎？】

    【不要緊，那東西是失敗品啦，碎了就碎了。】

    得了系統保證，沈星挺起胸膛，狠狠一推徐咨。

    “要你管！沈岳是我哥哥！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徐咨像是身形不穩，踉踉蹌蹌的摔在一塊石頭上，手臂被尖利的斷面劃出一道巨大的口子，血很快染紅了袖子。

    沈星沒想到會這樣，周圍責怪的目光讓他有些難過，他上前幾步想要把人扶起來，道歉，結果對方卻像是嚇壞了一樣往后退，淚眼汪汪的。

    “對不起沈少爺，但是，求你不要弄壞資料了。我們真的很需要它。”

    “沈少爺，徐咨說得對，我們這次出來就是為了這個東西，你要是弄壞了，我們以后可怎么辦啊。”

    人群里，有人開口說第一句，就有人緊接著附和。一字一句好像沈星已經弄壞了東西。

    【哇！大家都開始討厭你了！離任務又近了一步！】

    系統嘰里呱啦的恭喜，【快將手里的箱子遞給官配然后故意松手，第一小段就可以結束啦！】

    沈星聽著興高采烈的機械音，默默抱緊手提箱，雖然他知道這里面的東西沒什么用但是大家不知道，他要是摔壞了，會讓大家對生活對未來失去希望的吧。

    第一次，他對這種任務感到抗拒。

    徐咨扶著胳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小臉雪白。

    圍觀了鬧劇得三個男人在戲即將收尾得時候也沒等來沈星向他們尋求幫助，反倒是要將手里的東西遞出去，眼神惶惶還在強裝堅強，非要撐出一派我很厲害的樣子。

    三個男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好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說，血腥味會引來不好的東西。”

    沈岳拎回箱子，一手牽起沈星的手，對方小小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記起來有東西沒拿，我去拿一下。你們車里等我。”

    向彧扶了一把徐咨，很快松開手，轉身再次進入地下。

    沈岳：　“不要太久。”

    向彧：　“放心。”

    向彧揣著手，站在圓柱容器前，半張臉藏在陰影里。

    容器里的怪物還在呼吸，它們并沒有死。

    沿著梯子走到容器頂部，向彧將沾了血的手放進冰冷的溶液里，血跡很快變成絲落下去。容器里的怪物被吸引，眼睛睜開窄窄的一條縫。

    向彧

    清洗掉血跡，再次離開。他身后的怪物，吞掉了那絲絲縷縷的血。

    回去的途中，徐咨沒有跟他們一車，因為三個男人拒絕了他的要求，他只好回到之前的車隊，臨走時還依依不舍的眉目含情的望向向彧。

    向彧則是瞥了一眼他的傷口，意味不明的笑笑，攆著沈星上了車。

    出去了三個車隊，回來的只有一個車隊。

    風塵仆仆的沈岳面色沉重，他說，“在回來的路上，我們遇到了怪物伏擊。”

    話雖然沒有說全，但結果一目了然。大家心下戚戚然間，并沒有太大的悲傷，因為在現在，人死了，是最正常的事情。

    只有沈星，因為太傷心，夜里起了燒。

    他趴在沈岳懷里，一聲不吭的掉眼淚，醫生給他打了屁股針，他也沒有喊疼。

    夜沉沉，風蕭蕭。

    沈星趴在沈岳身上昏昏睡去。

    他以為這是場意外，因為哥哥他們也受傷了。只是，人死在他面前，生命的逝去本來就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

    可是，這是早有預謀。

    那只怪物，是實驗室里逃出來的，身上還帶著粘糊的溶液。如果沈星看到了，一定會認出，但他只是按照男人們說的，乖乖閉上眼。

    末日的第二年年末，沈岳帶著骨干離開“巨巢”，他們要去中央基地，尋求技術支援。

    沈星跪趴在車后座，透過后備箱玻璃望向身后揮舞雙臂祝福他們一路順風，平平安安的人們，彎了彎嘴角。

    任務里說，他嫁禍不成，反被趕出基地。但現實里，他是帶著大家的期望離開。

    【叮——節點任務三完成度75％，預計停留時間時，獎勵積分600，總部補償2500。】

    【結算積分中……總積分4000。】

    【唔，全部換成停留時間。】

    【預計停留時間四年零八個小時。】

    沈星前后搖晃著屁股，嘬著嘴里的jiba，開心的彎了彎眼睛。

    純粹的笑容讓兩個男人精關失守。

    沈岳捏捏他的鼻尖。

    “什么事這么開心？”

    “因為遇見了開心的事，哥哥！我最喜歡你！不！我最愛你！”

    “好啊，你最愛沈岳，那我呢？小星星你不會要始亂終棄吧！”

    “我也喜歡無！最愛無。”

    “小兔子，我也愛你。”

    向彧啄吻窄肩，一字一頓，字字沉穩。

    世界支離破碎，唯愛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