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學會了嗎？

    萊爾德心情很不好，他散發不斷出無形而壓迫的力量，這股力量籠罩整個斯沃洛德城，天空變成陰沉的灰。

    維格的傷比想象中更嚴重。雖然維格本人很冷靜，萊爾德卻像瀕臨爆炸的火藥桶，躁郁至極。

    維格頸部被抓傷的位置中毒了，起初的傷口并不深，維格沒太在意。結果隨著時間流逝，疼痛愈加強烈，傷口不但沒有愈合，反而呈現出腐爛加重的趨勢，傷口不斷滲出血液，顏色從鮮紅變成濃稠的黑紅。

    維格呼吸困難，甚至幾度昏迷。

    負責治療的醫師來自精靈族，這是掌握著最純粹治愈法術的種族。可惜萊爾德的耐心在一天又一天的等待中消磨殆盡，他再也無法對醫師擺出好臉色，態度兇巴巴又陰沉沉。

    ……天啊，沒想到魔王夫人也會有那么可怕的一面。

    醫師努力穩住顫抖的雙手，盡量輕柔地換下沾滿烏黑血液的紗布，敷上最珍貴的治療草藥。

    “魔王夫人，請您不要過分擔心，傷口已經停止腐化了。”醫師不敢看萊爾德那雙冷灰色的瞳孔，喉嚨干澀道，“魔王大人身體素質很好，要不了多久就會恢復的。”

    萊爾德垂眸，見維格剛剛包扎完畢的傷口再次滲出淡淡血痕，抬眼，冷若冰霜看向醫師。

    后者呼吸都停滯了，求助地看向魔王大人。

    “萊爾德。”維格嗓音沙啞，輕輕扯了扯萊爾德衣袖。

    萊爾德不爽的撇過頭。

    維格抱歉地微笑，朝醫師比口型，走吧。

    醫師如釋重負，抱起藥箱轉身就跑，“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

    ……其實，魔王夫人那么兇，是因為擔心魔王大人啊！

    雖然很可怕，但還是好感人！

    ……

    “廢物。”萊爾德冷眼看對方逃離的背影。

    “別這樣說話。”維格不滿地用力戳萊爾德手臂。

    “哼！”萊爾德反手握住維格，用指腹摩擦對方掌間粗糙的硬繭。余光瞥向床頭擱著的溫熱藥汁，苦澀的味道纏繞不散，萊爾德說，“親愛的，該喝藥了。”

    維格眉心擰起來，半晌，嚴肅說，“很燙，再涼涼。”

    萊爾德用手指觸碰瓷碗，“不燙，溫的。”

    “……”維格嘴巴張了張，不知如何反駁，面上倒是繼續保持嚴肅。

    “親愛的，你真的好可愛。”萊爾德哭笑不得，用力捏一把維格強作鎮靜的臉蛋，“今天的藥不苦，我放了很多糖，比昨天更多。”

    萊爾德把藥端到維格跟前，濃烈的苦味撲面而來，維格半信半疑地抬眼看他。萊爾德被維格的目光惹的心癢癢，哄道，“親愛的，我保證，不苦。”

    碗被抵在唇邊，維格不情不愿試探地抿了一小口，萊爾德不給他猶豫反悔的機會，手腕一抬，灌藥，維格整張臉皺起來，被迫將藥一飲而盡。

    直沖腦門的苦味激得維格腦袋漲疼，反胃不止，他憤怒地瞪向萊爾德，“騙子！”

    萊爾德笑起來，“那么大的人還怕苦。”

    維格也覺得挺丟人，喘著粗氣，臉色發紅，有苦不能言。

    “哪有那么苦。”萊爾德湊過去，“我嘗嘗。”

    柔軟的舌尖抵入唇間，掃蕩一番。萊爾德往后一撤，“嘔……”

    這回換維格無奈了，“喂！”

    萊爾德撲向維格，不敢蹭到受傷的脖頸，只好撒嬌似地用腦袋拱胸膛，雙手不自覺地亂抓，“好苦啊，真的好苦啊！”

    維格握住胸前亂揉的爪子，“安分點。”

    “嗯。”萊爾德趴好，不動了。

    “……你有點重。”

    萊爾德乖乖躺到一邊，側躺著，眼巴巴看維格，手臂小心翼翼地抬起，試探地放到維格胸前。不論如何，就是希望彼此有身體上的接觸。

    維格目光往下落，“手放這可以，但你不能亂摸。”

    “哦。”萊爾德遺憾地縮回手指，只好用眼睛解解饞。

    維格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也側過身體，把額頭輕輕抵在萊爾德的肩膀，感受到腰被順勢摟住，維格沒有反抗，輕聲說，“我困了，睡一會兒。”

    “好。”萊爾德說，“我就在這，哪都不去。”

    背后被溫柔的輕拍，維格沉下眼皮，想，又不是小孩子，拍什么背。

    其實挺舒服的。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郁郁蔥蔥的森林氣息仿若具有安定心靈的作用，維格被木質的溫暖包裹，精神和身體逐漸放松，倚靠在萊爾德的懷抱里沉沉睡去。

    萊爾德用手指輕輕描繪懷中人的睡顏，對方睡得并不安穩，眉心始終淺淺地皺著。

    喝藥都嫌苦，傷口那么深，怎么不見你叫疼？

    維格小笨蛋，不，是大笨蛋。

    ……

    書頁翻動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入耳內。

    唔……維格輕哼一聲，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臉上有溫熱的溫度，維格反應遲鈍地挪動視線，發現自己正枕在萊爾德的掌心里，雙手還抱著對方的手臂。而萊爾德靠坐在床頭，一只手臂給自己當靠枕，另一只手翻閱擱在雙膝之上的書本。

    ，萊爾德這幾天已經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了。

    維格見怪不怪，“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天亮很久了。”萊爾德委屈地望過去，“我的手麻了。”

    “咳。”維格挪開腦袋，“抱歉。”

    萊爾德扔掉書，壓住維格，喉嚨里含糊不清言語不明，主要意圖是撒嬌。

    “好了好了。”維格拍拍他。

    萊爾德戀戀不舍，余光瞟向維格頸間纏繞的紗布，陰郁地伸手輕輕碰了碰，“又滲血了。”

    維格說，“沒事的。”

    “不痛？”

    維格想了想，說，“不算痛。”伸手輕輕碰了碰傷處，滲出的血是鮮紅的，比前幾天流黑色的膿血要好多了。

    “什么時候才能好。”萊爾德郁悶地盯著紗布。

    “快了吧。”

    “萬一一直好不了怎么辦。”萊爾德想說，要不要到帶別的地方治療。

    維格卻說，“好不了，那就在我死之前，把我扔到外面，讓下一任斯洛沃德城的魔王吞噬我，繼承力量。”

    萊爾德的臉色瞬間沉下來。

    維格后知后覺發現氛圍不對，笑笑，“我開玩笑的，別當真。”

    “不好笑。”萊爾德板著臉。

    “別多想，我就是忽然想到，萬一我真死了……力量沒人繼承，那斯洛沃德城豈不是在我這終結了？哈，哈哈哈……咳。”維格笑了幾聲，笑不下去了。

    萊爾德沉聲，“你要是害怕在你手上終結，我可以提前幫忙終結。”

    維格看向萊爾德，目光相接，灰紫色的眼底滿是認真。

    “萊爾德。”維格輕聲說，“別擔心，我真的沒事。”

    “沒有下次了。”萊爾德說。

    “好，沒有下次。”

    “我要當你的守護者。”

    “……嗯？”維格一愣，“你從哪知道的。”

    萊爾德指指地上的書，“情趣店老板。”

    維格委婉拒絕，“守護者的能力不能凌駕于魔王之上，你知道的，我根本打不過你。”

    “誰說的。”萊爾德似笑非笑，“誰說你不能凌駕于我之上，嗯？”

    維格反應了一會兒，慢慢臉紅，“喂！”

    萊爾德在紅通通的臉蛋上親一口，隨后看向維格眼睛，認真道，“不能當守護者也沒關系，我可以做你的騎士。”

    維格一愣。

    萊爾德握住維格的手指，親吻他的手背，“魔王大人，我愿意成為你的騎士，信任你，忠于你，守護你。”

    “你在胡說什么！“維格被灼燒般抽回手。

    萊爾德靠近，維格被困在寬厚的懷抱中，仿若置身陽光里的森林。

    萊爾德在維格額頭印下一吻，“親愛的，我……”

    咚咚。

    敲門聲打斷兩人。

    “魔王大人，魔王夫人。”精靈族的醫師道，“是我，現在方便進來嗎？”

    萊爾德咬牙切齒。

    維格輕拍他的肩膀，哄哄，“萊爾德，你去幫我買糖吧。”

    萊爾德抿唇，“我先陪你換藥。”

    “買糖。”維格堅持，“多買點，藥很苦，我不喜歡。”

    萊爾德知道維格在故意支開自己。想到自己在場，那廢物精靈總是嚇得發抖，萊爾德便不再堅持，“那我很快回來。”沒幾步，又退回來，嘴巴嘟高，“親一口。”

    維格猶豫半天，無從下嘴，最終繞開嘴巴，在臉頰上蜻蜓點水地蹭了一下，紅著耳朵揮手趕人。

    萊爾德不貪心，被親就很高興。門也不走了，直接翻窗抄捷徑去糖果鋪。

    醫師進來，發現魔王夫人不在，又是失望又是解脫。

    失望是因為看不見魔王大人和魔王夫人相敬如賓的恩愛場面。

    解脫是因為終于不用再被魔王夫人用殺人的眼神用力瞪著了。

    沒有萊爾德給與的壓力，醫師動作流暢了很多。

    染血的紗布掉落在地上，新的草藥敷在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間，激起銳利而細密的疼痛。維格指尖微顫，臉上神情平淡。

    突然，維格問，“你每次過來時，有聞到什么味道嗎？”

    “味道？”醫師疑惑，“什么味道？”他用力嗅了嗅四周，想了想，道，“您是指草藥的苦味嗎？”

    “不是現在，我是說之前，前幾天。”維格手指攥緊床單，心跳莫名加速，“不是苦味，是，很好聞的氣味……很清爽，嗯，溫暖……”即便此刻不在，維格也能聞到身上還殘留著屬于萊爾德的氣味。

    醫師認真回想，片刻后，笑著搖頭說，“很抱歉，魔王大人，我并沒有聞到過什么特殊的味道。”

    ……

    萊爾德回來時，精靈族醫師已經不見蹤影，維格總是拖拖拉拉不愿意面對的苦澀藥汁也被喝的干干凈凈，一滴不剩。

    萊爾德狐疑，“親愛的，你是喝掉了，還是乘我不再偷偷倒掉了。”

    “喝掉了。”維格說。

    萊爾德不信，過去親他一口，“唔……嘔……”苦死了！

    維格：“……”嫌棄你干嘛非要親。

    “吃糖。”萊爾德滿了一懷的糖果。

    “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糖？”維格說。

    萊爾德剝掉糖紙，把圓潤的紫色糖果塞進維格嘴里。

    葡萄味的。維格舌頭一抵，把糖果頂到一邊，臉側凸起一個小圓。

    萊爾德用手指戳維格鼓起的臉頰，擱著皮膚感受到硬梆梆的糖果，問，“甜嗎？”

    維格點頭。

    萊爾德湊過去，“我可以嘗嘗嗎？”

    唇齒相接的瞬間，維格舌尖一卷，把糖果推進萊爾德嘴里。萊爾德猝不及防含著糖，呆呆看向維格。

    “甜嗎？”維格問。

    萊爾德點頭。

    “咳，那本書，你看得怎么樣了？”

    萊爾德眼睛一亮，“滾瓜爛熟！”

    維格小聲地問，“學會了？”

    萊爾德瘋狂點頭，鏗鏘有力，“學會了！”

    “哦，好。”

    然后呢，然后呢？萊爾德目光亮晶晶。

    “傷口恢復以后。”維格蒸紅了雙臉，“我要檢查你的學習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