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00，即使是最繁華熱鬧的B城，在寒冬之下也沒多少熱鬧了，寂靜的街道只有燈亮著，汪芙在街上揣著口袋走走停停，時不時查看垃圾桶和灌木叢，終于在街盡頭倒數第二個灌木叢發現了一個躺尸的。

    躺尸的渾身酒氣，只穿了一件灰色絨毛外套，里邊是大開的襯衫，即使是看起來非常強健的肌rou，此時也凍得發紅，亂蓬蓬的腦袋上沾了幾枚樹葉，英俊的臉也不知是醉的，還是凍的，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汪芙把他扶坐起來，拍拍他的臉：“趙余笙，快醒醒！今兒一早8點還要去H＆B拍雜志封面呢！上次你遲到就已經得罪人了，快起來！”

    趙余笙聽見呼喊，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清來人，嘿嘿一笑，指著汪芙說：“旺夫仔，你也在這......喝啊？”

    汪芙一臉黑線，“說了多少次，取笑別人的名字很沒有禮貌，行了，快跟我走吧。”

    汪芙把他長長的手臂往肩上一搭，十分費勁地扶起他往停車的地方走。

    趙余笙嘴里嘟囔幾句，還知道自己是個一米八五的大漢，耷拉著眼皮，勉強支撐自己，屁股落座才沉沉睡去。

    汪芙給他強灌了一大杯車上常備的醒酒茶，然后直接開車去H＆B總部，在附近開了間房讓他好好睡一覺。

    幫趙余笙蓋上被子，看了看表，還有3個小時，調了個鬧鐘，旁邊趙余笙的手機亮起來，汪芙瞄了一眼，寧越給他發了條短信，大意是讓他把自己的東西搬走。

    汪芙嘆了口氣，自他接手趙余笙以來，他對趙余笙的印象就是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出道就演了寧越導演的成名作，還因此獲得了國內最有影響力的金草獎最佳男配，可以說是個影帝，那電影除了主演辛芃伽一直頗具名氣，眾多戲份跟他差不多的配角現在還一個都出不了頭呢。

    他那外形條件在娛樂圈里都能說得上是非常不錯了，臉還是純天然的，加上他跟寧越那層關系，寧越現在在影視圈如日中天，還不忘提攜他，兩部大爆劇，他卻因為演技僵硬被罵上了熱搜，根本看不出用心，出彩的都是其他人，現在只能越來越糊，原先那個牛逼的經濟人再不肯帶他，連寧越都不鳥他了。

    正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趙余笙醒來拿手機迷糊看了一下，表情倒也沒有汪芙想象中的失落沮喪什么的，反而轉過頭對汪芙說：“哪里能租房子啊？”

    “租房子......上新區的條件不錯，很多明星住那，也不貴......”

    “我只有兩萬存款。”

    趙余笙扣扣耳朵，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兩兩兩兩萬！汪芙差點想罵臟話，這點錢連物業費都出不起，你從業好歹也兩年了，就攢了這么點錢嗎？不過他的素質很好，平復了一下呼吸，說：“那只能條件差點了，沒事，郊區老街還挺便宜的，就是人多眼雜，你再像現在這樣整天在大街上醉醺醺的可不行。”

    “管他呢，有地方住就行了。”

    趙余笙打了一大口哈欠，又把被子蓋到腦袋上，汪芙的鬧鐘正好響起來，汪芙強行把他拖去了衛生間，然后拿出手機跟那邊的聯系人交流具體事項。

    “您好，對，我是趙余笙的經紀人......”

    鏡子里映出一張宿醉的臉，眼睛發腫，趙余笙洗了把臉，雙手撐在洗手臺上，對鏡子里的自己扯了下嘴角，帶著困倦和疲憊，懶洋洋地說：“早上好，完美的我。”

    接著他漫無邊際地掃了四周一眼，又閉上眼睛把頭埋下去，靜止了兩分鐘，有效緩解了起床后不能賴床的不適。

    敲門聲立馬響起了，汪芙在外面喊道：“快點啦！造型師已經快就位了。”

    趙余笙眉頭一皺，打開門，說：“快就位又不是已就位......”

    汪芙直接上手，把他拉扯出來，一邊給他穿衣服一邊說：“你就好好珍惜這次工作機會吧，你又沒什么別的工作，早到一點是出于十八線的禮貌好吧。”

    “嗯，接下來還有什么工作嗎？”

    “沒了。”

    趙余笙面帶訝異地挑了挑眉。

    “之前談好的都被厲害的團隊截胡了，你的業務能力又不強，你呀，就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汪芙搖搖頭，兩人大步走到外面，汪芙細心地發現趙余笙的外套有一顆扣子搖搖欲墜，他誒一聲，就地取材，用一根小草絲給他束了起來。

    趙余笙原本走路走得目不斜視，忽然被汪芙的腦袋頂住胸口，他也不得不停住腳步，低頭一看，扣子已經穩當地留在原處。

    “等下你換了造型，我再幫你縫上。”汪芙抬頭說。

    趙余笙一頓，也不說謝謝，奇怪地說：“你還會縫扣子，賢妻良母啊？”

    汪芙很無奈，“你嘴里能吐出一句好話嗎？”

    “難道我不是在夸你嗎？”趙余笙也很疑惑。

    “唉，算了。”

    汪芙把凍得已經通紅的手插回口袋，繼續往前走，趙余笙走著走著，忽然說：“干嘛對我這么好？”

    “我對你好當然是有條件的，就是盼著你把形象整好，能再火一把，這樣我賺錢就容易多了。”

    這話沒騙人，他剛轉行當經紀人，趙余笙是他手下唯一的藝人。

    “這么真實的嗎？”

    “不然你以為我圖你啥，圖你演技差？圖你愛喝酒？”汪芙呵呵一笑。

    轉眼兩人進了電梯，一位穿著藍西裝，披著一件華美貂皮，時尚感十足的男人，對他們笑瞇瞇地說：“你好啊，趙余笙同學。”

    汪芙趕緊接話，“您好，趙總監，聽說今天余笙的主題是您設計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作為一個小經紀人，汪芙很賣力，立即借此機會跟趙總監攀談獲取好感。

    趙余笙也沒有接話茬的意思，一邊看著汪芙一邊百無聊賴，趙總監嘴上應著，眼睛卻落到趙余笙身上。

    汪芙趕緊用手扯了一下趙余笙，把他歪扭的身姿擺正，用眼神示意他上道點，趙余笙卻眼神放空，正好電梯也到了，他一個大步邁出去，只留汪芙在后面陪著笑。

    這次的封面是跟一個外國的女明星拍攝，等于說女明星才是主咖，他是陪襯，所以汪芙跟趙余笙在一旁坐著小馬扎等了很久，還沒有人過來做造型。

    趙余笙仍舊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好像什么都無所謂一樣，旁邊的汪芙早就借針線縫好了扣子，也等得有些心情不快。

    終于，兩個女生走過來，汪芙眼前一亮。

    女孩說：“嗯...我這邊總監讓我跟你們商量一下，可能這期的尺度稍微大一點......你們看看能不能接受。”

    這......汪芙有些猶豫，怕以后會有影響，但是他很怕得罪那個總監......

    旁邊的趙余笙扯了扯嘴角：“只要能過審，我都能接受。”

    兩個女孩被他這么一笑，都弄得有點臉紅，趕緊準備東西去了。

    “誒，你......”汪芙有些不高興，他還沒想好呢，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趙余笙的出道電影尺度可比這大多了，他便不再說什么了，任由她們收拾趙余笙。

    汪芙閑著沒事干，干脆坐一邊，在網上幫趙余笙找房子。

    國外女明星一米七幾，身高腿長又有層薄薄的肌rou，可以說是集野性與美艷于一身，黑色露腿長裙和紅色高跟鞋往幕布中間一站，氣場十足。

    趙余笙仍是有些宿醉的混沌，面色慵懶，晃進了聚光燈里，匍匐在了眼前的女王腳下，涂著紅指甲的纖細手指輕輕抬起他英俊的臉，艷麗的女人露出審視的姿態，相機閃光燈開始閃爍。

    汪芙看到趙總監在一旁若有所思，似乎有些不滿意的樣子，再看趙余笙，雖然看起來有點像消極怠工，但表現也還行吧，加粗的眉毛和恰到好處的陰影突顯了棱角分明的臉，本身也算是有些邪性的長相，面無表情都不算違和。

    昂貴的香水縈繞在鼻尖，趙余笙保持著裝模作樣的笑意，低頭嗅了一下，隨即臉上被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他的臉上浮現下意識的惱怒，抬眼一看，趙總監面無表情站在他的不遠處。

    所有人都驚呆了，趙總監環顧一周，命令道：“愣著干嘛，接著拍啊！”然后一腳又把趙余笙踢趴在地，對女明星用英語說：“鞭子的用途可不是愛撫和調情。”

    女明星看了趙余笙一眼，手里的鞭子毫不猶豫地向他揚起。

    趙余笙的眼神里已經滿是怒火和凌厲，但是他沒有反擊，在眾人面前可以說是窩囊地一動不動，甚至配合完成了整個主題的拍攝。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趙余笙上身的白襯衫只是堪堪系著兩顆扣子，胸前的領帶歪到一邊，大片麥色結實的胸肌被紅色的鞭痕覆蓋，筆直修長的雙腿毫不猶豫地跪在絨毛地面上，布料昂貴的黑色西褲添加了許多褶皺。

    汪芙已經驚呆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最佳反應時機，所有人都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但最讓他意料之外的反應，還是趙余笙，他對趙余笙了解不多，但看起來，他不像是會被欺負不還手的人。

    這就讓汪芙糊涂了，這一個月來跟他相處起來，趙余笙總是得過且過，好像已經不想干這行一樣，現在在工作中受了委屈，竟然還能去迎合，他到底......

    一下臺，趙余笙繃緊的臉又恢復了憊懶的神態，好像剛剛臺上那個充滿憤怒和攻擊性的青年不是他一樣，室內有暖氣，但汪芙還是趕緊把絨毛外套給他披上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么。

    “走吧。”趙余笙淡定地說。

    汪芙不小心結巴了：“去去去哪？”

    趙余笙眉毛一挑，“你問我？”

    “噢噢噢，暫時還沒工作，先去看看房子吧，我剛在網上看到幾間還不錯的......誒，你不用換衣服嗎？”

    “她們說送我了。”

    汪芙跟趙余笙走到電梯門口，正好電梯門開了，趙余笙想進去，汪芙拉著趙余笙走去反方向的扶手梯，生怕跟趙總監撞一塊去。

    兩人在不同的臺階上，趙余笙比汪芙更往下一階，還比汪芙高，汪芙看到他脖子上的鞭痕，忍不住把他拉過來面對著上方，檢查他的傷口，小聲說：“我覺得吧，趙總監真的挺過分的，以后咱有機會也不來了......”應該也沒有機會了。

    “沒關系，我喜歡這種被冒犯的感覺。”

    趙余笙臉上浮現意味不明的微笑，視線穿過汪芙的頭頂，汪芙順著他的目光看，趙總監在后面微微笑，眼神跟趙余笙交匯在一起。

    扶手梯緩緩下行，兩人到了一樓。

    汪芙面色糾結，看到趙總監那個笑容，他覺得，可能以后還真有機會再來......

    “這......”汪芙想問這是什么套路，但話還沒說完，門口眾星捧月般來了兩個人。

    身形高挑，身穿黑色大衣的寧越，一個白凈斯文的男生親昵地挽著他的手，正是他最新電影的男主角，程風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