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離心
伊匐見林瑯認出了他,毫不意外,露出一排帶血的牙齒,陰測測道,“呵呵……林瑯,當年放了我,可曾想過我會回來。” 林瑯怔愣之后就恢復了常態,聞言也是淡淡,“我曾勸將軍斬草除根,可將軍放了你,我就做好了你會回來的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晃就過了兩年。” “可惜,他這次差點就死了。”伊匐舔了舔唇邊的血,陰森笑著,又道,“他沒死,那個孩子總該死了吧?” 林瑯揚了手中的鞭子,面無表情坐在伊匐面前的椅子上,冷聲道,“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嗤,我跟了司承籍這么久,沒有讓他逃離過我的視線,就算在南詔,也是一樣。” 伊匐瞥了林瑯一眼,見他臉色平靜無波,繼續說道,“你是沒有見到,你心目中神一樣的人,雌伏在男人身下婉轉承歡的……哼……”伊匐話沒說完,一鞭落下,他痛哼了一聲,又笑了,“怎么,還不準人說實話嗎,他司承籍就是一個賤……呃……賤人!全失了他自詡的風骨……林瑯,你打死我也沒用……他腹中的孩子……不就是他不堪的最好證據嗎?!咳咳……林瑯……你在想什么……噗……哈!林瑯,你家將軍孩子都有了,你還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 林瑯抿著唇沒言語,只是臉色愈加難看,伊匐每說一句他下手就狠上一分,伊匐的聲音很快就弱了下去,卻還不怕死的叨叨著,誓要打碎林瑯心中司承籍的形象,“林瑯……若非不想被人發現……嗯……真想去分一杯羹……那般美人,想來別有滋味……呃……” 伊匐的聲音徹底弱了下去,他再也提不起力氣說話,林瑯剛剛抽到那人的胯間,伊匐抽搐了一下,疼暈了過去,林瑯憤憤地扔了鞭子,此行什么消息都沒得到,還被氣的半死,林瑯臉色陰沉的可怕,出了門招呼了一個小兵過來,讓人找醫官過來,盯著醫官給人整好傷口,囑咐人在門口看著,之后就轉去找君長夜了。 然而卻在司承籍房門外頓了頓,伊匐說的話固然有漏洞,可司承籍懷孕是事實,平城發生的那些事也是,林瑯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云波看著林瑯黑著的一張臉,默默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卻仍是被林瑯毫不留情的拉到校場上過招。 說是過招,那簡直是單方面的毆打。 云波苦著一張臉,林瑯攻勢太猛烈,若非有人來報司承籍醒了只怕他要被揍死,成為大楚歷史上第一個被打死在校場的將領。甩了甩發麻的手臂,緊跟著林瑯過去。 其實司承籍是疼醒的,君長夜和李霖縱然再小心,也是要將傷口再劃開些取出來再縫上的,即使有藥,這效力過了也就沒用了。 司承籍醒了之后倒是難以繼續睡下去,睜著眼看著帳頂,任由君長夜為他縫合傷口,末了,略偏了頭看著床邊的君長夜,君長夜收到來自司承籍疑惑的目光,指了指身邊的李霖,“陛下指名跟過來的,可信。” 雖然君長夜說了可信,李霖還是退了下去,他也不是那么沒眼力見兒的人,平王顯而易見的不想讓他繼續呆著,那他還不如去看看藥煎的怎么樣了。 “他……孩子呢?” “還在。” 司承籍聞言,被中的手指無意識的揪著床單,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讓這個孩子消失還是想讓他繼續活著,心情復雜微妙的很,聽到孩子還在,一時間又不知道心中是個什么滋味,孩子沒了他固然不會高興,可他還在,也不能讓他滿懷欣喜,好半晌才又說了一句,“是個命硬的。” 可不,秦禹是顧念司承籍身體沒有用藥,可他在床上哪回不是死命的干。這次的刺殺也是,司承籍躺在床上看上去虛弱的不行,肚子里的孩子依舊是健健康康的。 “什么時辰了?” “快子時了。” “林瑯呢?” “審訊去了。” “他問……” “將軍。”君長夜無情的打斷了司承籍的問話,“你不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么?” 司承籍愣了愣,他感覺到君長夜語氣中的怒意,卻是有些不明所以,“不是有你嗎?” “……”君長夜選擇閉嘴。 “扶我坐一會兒,躺的難受。” 君長夜有些無奈,“將軍,您這傷不適合坐起來。” “就一會兒…不要緊。”司承籍覺得脊椎處難受的要死,僵的久了只想活動活動筋骨。 君長夜無法,只得將人小心的托著,往后面塞了床被子,司承籍疼的直冒汗,伸手抓著君長夜的胳膊,“長夜……沒有止疼散嗎?” 君長夜沉默著,動作間又輕柔小心許多,待司承籍成功的半靠著之后才慢悠悠開口,“止疼散用過了,看起來是沒什么用。” 司承籍噎了一下,輕輕吐出一口氣,“罷了,這樣疼著也能讓我整整思緒。” “不能坐太久,胸腹部都有傷,還是躺著養比較好。” 君長夜轉身坐在床邊,猶豫了一下,從袖中摸出一樣東西遞給司承籍,是一枚精巧的飛鏢,上面有一排細小的倒鉤,正是從司承籍的傷口上取出來的。 司承籍沒力氣抬手接過來,就讓君長夜舉著,他仔細看過去,刃面兒上刻了一個“烏”字,是大楚北方的一個小部落烏桓的文字,而烏是其部落圖騰。 “烏桓么……”司承籍有些悵惘,他想起了打斗時兵刃相接那一瞬看到的那雙滿是仇恨的雙眼,心中霎時有了猜想。 當年他奉命圍剿北方不肯歸順的部落,他一邊與烏桓交好,一邊在東胡挑撥二者間的聯盟關系,終于使東胡首領大舉發兵攻打烏桓,司承籍趁亂發兵占領東胡,收服兩族。 司承籍在烏桓呆了半年多的時間,和烏桓的首領蹋頓關系極佳,二人從一開始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到后來的知無不言惺惺相惜,然而他們之間,終究是存了一層利用的關系。 “將軍。”林瑯從屋外走進來,身后還跟著云波,“末將云波,參見平王殿下。” 司承籍嗯了一聲,沒多在意,轉頭看了眼林瑯,“怎么了,沉著一張臉。” “末將失儀了。”林瑯臉色rou眼可見的扭曲了一下,卻是閉口不說發生了什么。 司承籍皺眉,雖然感覺林瑯狀況不對,卻也沒在這個時候說些什么,“云大人辛苦了,本王這里沒什么事了,這幾天還要多麻煩大人。” “殿下客氣,那末將就先告辭了。”云波知曉他們有話要說,也就順水推舟離開了。 云波走后司承籍也沒問林瑯什么,擺了擺手讓人外間坐著,仰了腦袋沉默著。 “將軍?”君長夜有些不解 “長夜……”司承籍本來是想問君長夜林瑯將人關在了哪兒,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不知道林瑯問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可林瑯的狀態明顯的不對,既然現在不愿說,那他也還耗得起,不急著立馬知道。“困了。” …… 林瑯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司承籍就算承歡人下還有了孩子,那也是他從十七歲開始就追隨的人,自己主子如何當是自己最為清楚,怎么就受了旁人的影響,想要認同他的話。 李霖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林瑯一個人站在花廳跟個木頭似的,放下藥碗上下打量了林瑯一番,“林將軍,嫌棄身上沒傷口啊?” 林瑯如夢初醒,一臉迷茫。 李霖取了藥箱,指了指林瑯緊握著的手,“哎我說,你們習武之人不都應該很看重自己的身體的嗎,怎么我遇到的這一個兩個的都不把身體當回事兒啊,平王殿下那是陳年舊疾了,現在急不得,急也沒用。你這又是啥啊,看著平王殿下身上的傷重也要跟著湊熱鬧?手放松點兒,繃這么緊干什么?我又不是要把你的手切下來,又不能入藥又不能吃的,說起來平王殿下武功很厲害吧,可惜現在……” “閉嘴!” 李霖嚇了一跳,林瑯聽他念念叨叨這么長時間沒聽他吭個聲,突然這么一聲還真是有點平地起驚雷的滋味,于是悻悻閉了嘴,可過沒多久又忍不住了,反正君長夜又沒出來,“林將軍,說說你們打仗時的事兒唄,你說我們倆在這兒多無聊的,平王殿下征戰這么多年肯定發生過什么有趣兒的事吧,奇招制勝的也能說啊,啊還有平王殿下被民間百姓稱為戰神的那次,據說那場仗打的很漂亮啊,我不懂行軍打仗,但是聽說我軍基本上沒什么傷亡,這就很不容易了啊,你說……誒!你干嘛?!” 李霖剛給林瑯擦了傷口上了藥纏上一圈兒紗布,這手冷不防的就從眼前消失了,看著林瑯混不在意的拆了手上的紗布扔了,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干什么?!手不要了?” “小傷,不礙事,別煩我。”林瑯皺著眉,低頭看了眼掌心,合了手掌坐在一旁當雕塑,李霖磨了磨牙,得,好心當成驢肝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