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虎年1 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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盅修姚逍(人類)、弟弟植修陸叔遠(雙胞胎虎妖)、哥哥體修陸伯達(雙胞胎虎妖)、養父劍修陸知了(含羞草妖)。日常兩對互攻和等邊四角互攻。 小黑屋地下二層,植修陸叔遠從儲物戒中把他的寶貝疙瘩一盆一盆小心地拿出來,擱在地牢生活區靠墻角地上。 寶貝疙瘩包括紫線蓮、地獄花、金佩菊、輪轉藤、十葉香檸等等,統統喜陰。 這是他上崗看守的第一天。盅修姚逍蹲黑牢的第十二天。 也是他計劃逐步離開家的第一天。 他先給黑牢開門透光,從外向里看,差不多半個足球場,跟外面的生活區差不多,就是烏漆嘛黑看不太清,深處隱隱有個人影躺在靠墻角地上,他意思意思叫了兩聲,姚逍不理會,他也就不理會了。 禁閉門的這一側,他搬完盆,調整照明符文亮度,把自己喜歡的實木小方桌擺好位置。至于廚房里少了張常用飯桌,哥哥陸伯達和養父陸知了少了吃飯的一個人,是何感想,就不在他的思考范圍內了。 他有點餓。獸修或者說虎妖,比人類的欲望來得直白,和他同為出竅的人類道修幾天不吃飯大概只會覺得心上略有缺少什么,虎妖的胃袋就會提醒他,約莫到了飯點兒。 他一個人細嚼慢咽,吃了一大盒蝦仁滑蛋、一小盒虎皮青椒、半盒筍丁雞丁土豆、半盒番茄魚、一盒菌菇三鮮湯,和兩只烤鵝。都是毫不知情的陸伯達一大早給他打包捆扎好放入保溫袋的。 “哥哥……” 他把諸多飯盒往旁邊一擠,一頭趴桌上,哀怨地念,完全不想洗。平日里這就不是他負責的活兒。他負責賴在陸伯達身后摸他屁股大腿搗亂。 奈何食物殘渣混合的味道就在他非常靈光的鼻子旁,忍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水法大概攪了攪,把飯盒收攏回保溫袋。 陸叔遠吃過,好容易精神點兒,關心下他的寶貝疙瘩們吃沒吃。 他一一摸過葉片,拂過花瓣,檢查有無病蟲害,狀態還不錯。 他哼起一個人洗澡時常唱的歌,手上的澆水壺隨韻律而動,歌詞被他改得七零八落,充滿童趣、下流和骨科。 姚逍本來在黑牢深處挺尸。 相伴十二年的道侶祝媛媛想離開他,是一種失敗。 想給道侶下連心盅,結果被合歡宗宗主明琴的大消丹給壓制,是一種失敗。 發完給明琴找麻煩的毒誓,急功近利試圖降服尚不能駕馭的異盅,搞到自己半殘,是一種失敗。 剛逃離向輕煙的菩提鐘(天下盅毒的大克星),又撞上明琴新姘頭蘇語的雷法陣,是一種失敗。 唯一的成功是異盅被雷法陣劈個半死,消停了,他有望從還剩一二十年壽命,增加到還剩三四十年。 十二天前也被劈個半死后,即使有傷藥,養了這么些天,仍然虛弱,懶懶地不想動彈,在一片黑暗寂靜中,他充分回顧了迄今為止大半失敗的人生。 十二天沒吃的人類盅修,忽然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大腦自動給他補上了種類和廚師精湛的技藝。 本命盅王比他更能感覺到餓。 等姚逍回過神,他發現自己已經自發躺到了黑牢禁閉門內側墻角,聞香止餓。 他止住蠢蠢欲動想嗜血搶食的本命盅,在陰影里對發自內心的饑餓無動于衷,隔著照明符文的光,繼續挺尸。 然后直男幾百年只有過一個愛侶的姚逍聽見了男同性戀七零八落的歌聲,充滿童趣、下流和骨科。 他回憶了下之前好像該人遠遠地自我介紹過一聲,撈出了這個記憶瞬間,深深地記住了這個名字。 陸!叔!遠! 這名字每一個字都這么正經,這歌詞每一個字都繪聲繪色。 嗓音不錯,唱的大半是他不想知道的男上加男,且經由喘息氣音,完全能想象該男歌手在床上是如何獨領風sao,再領再sao。 對方肯定已經忘記這邊還有個誰,他委實不想直面歌手,窩在自己這半邊黑牢里,他忍。 經過了兩個相對來說確實比較正經的抒情小調和一個歡快的邊唱邊扭邊轉圈,姚逍聽見了道侶典禮上常奏的婚樂。他幾百年生命中只經歷過那一回,卻不可能認不出來。 陸叔遠蹲在那邊,對著花朵,輕輕地哼。 這是他唱得最低的一首,隔了這些距離,如果是凡人幾乎聽不見,只有修真者的耳朵…… 姚逍在心中嘆息,他實在不該靠這么近,聽到現在。 即使他過往對任何一首音樂都沒有特別的感覺,此時此刻此地,他也能聽出歌手的哀傷。 但是現在歌聲太低了,他想不驚動陸叔遠地挪到黑牢最深處,委實有點難度。 消音符文也會驚動他。 陸叔遠還在繼續,他手中沒了澆水壺,慢慢站直。 對著墻,他低聲自問自答。 “陸叔遠,你愿意接受陸伯達為你的道侶,生死與共,因果共擔么?” “我愿意。” 他的聲音是欣喜的,信賴的。 他平移跨了一步,依舊對著墻。 畢竟他們是雙胞胎,如果這場景是真的,回答的仍然是這張臉。 “陸伯達,你愿意接受陸叔遠為你的道侶,生死與共,因果共擔么?” “我不愿意。” 他的聲音是平靜的,暗涌的。 他又跨了一步,還是對著墻。 “陸伯達,你愿意接受陸知了為你的道侶,生死與共,因果共擔么?” “我愿意。” 他的聲音是勉強的,顫抖的。 他幾乎是強迫自己說完最后三個字,就彷佛用盡了力氣,一下子蹲下去,抱著自己的頭,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地牢里頓時一片安靜。 姚逍下意識呼吸都停了,只能閉氣龜吸。 他在很久以前曾經對祝媛媛說過我愿意,雖然他們的典禮非常簡陋,只有湊熱鬧的凡人給醫修祝媛媛道喜。 但唯一重要的是,當時祝媛媛對他說的也是,我愿意。 當時歡快的婚樂,愛侶臉上的笑容,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還是記得。 在今天之前,姚逍根本不認識陸叔遠,就不知怎么地,命運把他失敗的人生再一次陷入了這么難的境地。 他寧愿再聽三百首辣耳朵挑戰三觀的男同洗澡歌,也不想聽到如此哀傷的婚樂,如此令人傷心的我愿意。 夏日里,或者說命運般的一只蚊子,它嗡嗡嗡來了。 它在陸叔遠的頭頂繞了幾圈,嗡嗡嗡找下口處。 特別沒好氣的陸叔遠,大材小用,火法追著蚊子燒,一次比一次火團大,終于蚊子烏漆嘛黑壽終正寢。 嗡嗡嗡停止了。 追著蚊子看打的陸叔遠一回神,一眼看到了半躺靠在黑牢門口的姚逍。 他眨了下眼,不敢置信地發現姚逍那張蒼白的臉,那瘦削的身形,還在。 如此距離…… “對不起……”人比黃花瘦一直像是大病初愈的盅修規矩地站起來,比真金還真,誠懇又誠懇地道歉。 “黑牢禁光禁聲禁靈力。”陸叔遠站起來,他的心臟急劇跳動,他自問自述自答,“我沒關門……” “而你不閃不避,全都聽到了……”落地云落地而生,似燒焦的紅葉紅藤在他手腕上纏繞延展。 他一步步走得很慢。卻在靠近。 “真的很抱歉……”姚逍平時開打根本不廢話,當下卻雙手合十,先老老實實給他行了一禮。 他犯的殺戒不多不少,在幾個洲都是通緝犯,自問殺得無一不是活該。 當然看出了陸叔遠恐怕也殺過不少人。 只是這個連環殺人狂現在眼眶是紅的。紅得不多不少,卻讓他完全提不起戰意,要命。 對付盅修,通常都是拉開,保持一定距離吊著圍攻。 陸叔遠一個植修,一招落地云直線不中,兩招虛晃,三招近身,不管不顧,勢如破竹,拳如雨下,悍勇如同體修。 或者說,他實在熟悉體修陸伯達的招數,怒發沖冠下,想也不想拿來就用。 在虎妖的天賦力量加成下,他已經超過了同階體修的平均水準。 姚逍是真的不想和他打,非禮勿視,他確實感到自己理虧一半。 另一半是,他好好地在這兒蹲黑牢,招誰惹誰了,是他想這樣的么,他也不想的啊。 狀態滿血時,他修為確實在只活了百多歲的陸叔遠之上。 但現在他大打折扣,殘血,不想攻擊又只求自保,頓時險象環生。 一力降十會。 陸叔遠拳法的力量,雖然被禁閉陣法抵消了一部分,還是打得地苔草一拳一個淺坑。 他左閃右避,劇烈喘息,虛弱的身體還沒好全,跟不上他的戰斗意識。 只能一退再退,避到了烏漆嘛黑的黑牢深處,只有半關的大門透過一點光線。 三盞茶后,陸叔遠一腳避無可避實實在在踹在胃部,姚逍順勢退后幾番卸力,在地苔草上留下一道碾壓過的痕跡。他跪地欲嘔,什么都沒吃,什么都吐不出來,捂著腹部,難受得很。即使如此,他對陸叔遠也生不起什么怨懟之意。要命。 植修這次沒有趁勝追擊,反而若有所思:“你同情我?” 他語氣那么冰冷,沒多久前那個多情心碎的弟弟彷佛一個幻影。 姚逍不會錯認,他自己也是越是難堪,越是自傷,越是傷人。他喘口氣,一字一句:“我只會同情我自己。” 陸叔遠冷笑一聲:“同情你自己連心盅也沒能留住道侶,沾上明琴,搞得十九洲眾人皆知你烏龜?” “還是同情你發下毒誓,明琴打不過,蘇語打不過,連我都打不過?” 他一指那個狼狽不堪,被他一說臉上更加不堪的盅修,滿眼瞧不上,嘖嘖有聲:“連心盅,祝媛媛真是倒了八輩子霉。被你愛的人變成傀儡,還不如殺了她干脆。” “她居然打算打你兩頓和一封道歉信就原諒你。” 姚逍之前被雷法陣搞得半死算一次,道歉信他不肯寫,傷沒養好就強烈要求再被打一次。因此,姚小園聯系上陸叔遠,把這個揍人發泄的活兒派給了他。他還沒考慮好怎么上手。 現在看來,不用考慮,有些人就是欠揍。 姚逍只說過一次,當然祝媛媛沒有完全相信他。 他后來再也沒有解釋過,他自認也不配去解釋。道歉信又有什么用。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想再解釋一次。 “我沒有打算讓連心盅生效,就是嚇唬她,讓她回來。” 說完,他發現自己差不多是歇斯底里在嘶吼。 “你一用連心盅,哪個傻子會回來?” 陸叔遠覺得他好笑至極。能如此對待最愛的人,實在不堪入目。 只有修真者的眼睛,才能在如此微弱的光線下,看清楚他的不屑一顧。 他的神情如此令人刺痛。 “我……”姚逍從沒有對人詳細說過,包括祝媛媛在內。 他當然也不會跟陸叔遠講,但是,實在太累了,太失敗了。 或許是這里太黑了。或許是他活不了太久了。 “……少年時作為藥人被囚禁過幾十年,媛媛,是唯一……” “唯一能讓我暫時忘掉噩夢的。” “除了用盅,我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會……” 要怎樣,才能讓你用盡全力去愛的人,繼續愛面目不堪的你。 要怎樣,才能讓偏愛父親的哥哥,偏愛哥哥的父親,來選擇你。 陸叔遠最后一拳力道速度驚人,一旦中了死不了也要重傷,姚逍卻躲都沒躲,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不知道……能做什么……怎么辦才好……” 他話還沒有說完,拳風在他眼皮前,停住了。 他并不關心這個。 沒多久前,蹲在地上抱頭痛苦的是陸叔遠,現在蹲在地上抱頭痛苦的是姚逍,他剛一說完,立刻后悔。 且非常理解剛剛陸叔遠想殺了他的心情。他現在也很想滅口。 抹消掉,如果可以,全都抹消掉。 如果可以,他連自己也想抹消掉。 “我相信你。”陸叔遠說。 他堅決繼續蹲著,頭都沒抬,深感無臉見人。 他聽到門完全關上了。但是陸叔遠沒有走。 還在這里。 這個瘋子。沒有人來開門的話,他們兩個都會困在這里。 黑牢,禁光禁聲禁靈力。 他感到他化形,非常近的距離。 老虎靠在他身邊,有點熱烘烘的。 他的尾巴一晃一晃,在頭發、臉頰、耳垂、手臂、大腿上依稀劃過,最后放到了他手邊。 他只好抓住那條尾巴。 就像忍不住抓住黑暗里最后一道光線。 一只老虎,在夢里,在山野間,遇見一叢薔薇。 美麗的花朵,芬芳的香氣。 這只大貓,貓步靠近,用爪子掏出一個記錄本,刷刷記錄新品種的生長情況。 不要考慮,爪子怎么抓住筆的問題,夢里沒有邏輯。 他寫得忘我,寫得入神,一朵薔薇悄悄低下來,輕輕碰了碰他的鼻頭。 植修陸叔遠醒來。 姚逍正在他身旁,陷入噩夢。 兩人就躺在黑牢中央,地苔草上,幕天席地。 他半坐起來,用靈力激活了黑暗中第一株燈籠草。 燈籠草的瑩瑩微光中, 姚逍一身冷汗,無聲地在慘叫。就好像夢里的人,會因為他的痛苦叫聲,加倍折磨他。 在他身上實驗的再生丹不知道是第幾個版本,實在是太痛了,他精神上習慣,卻仍然有個虛弱的rou體,忍耐許久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低吟。 他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蜷縮成了胎兒。 風法將燈籠草移植到墻邊,固定成一小團月光。 一旦他想去觸碰身邊的受難者,他就又點燃一株,阻止自己的行動。 如此幾番周折,他如法炮制移植了十幾株,直到用完了儲物戒中的庫存。 他保持原地未動,靜靜地看著這個緊挨著他的盅修受苦掙扎。 他今晚的噩夢,少不了他們之前的對話一份功勞。 這個盅修睡著前,只敢虛握著他的尾巴。 他比姚小園要好應付得多,只要一點點毛茸茸,就心滿意足。 黑牢安靜又空曠,一圈稀稀疏疏的燈籠草,根本不足以照亮這黑暗。 他當然,也并沒有資格,去驅散身邊人的噩夢。 重要的并不是夢,而是過去的殘酷事實已經發生,遠在姚逍遇見祝媛媛之前,就已然全面摧毀了他。 現在在姚逍夢里追趕他的,只是一個小碎片,一小段陰影。而已。 他已經活過一個世紀,深知但凡獨立思想,就不可能完全理解彼此的痛苦。 感同身受,尤其是姚逍這類的被實驗被使用,更是不可能。 植修左思右想,全都是無用。 薔薇不需要老虎,就好像魚不需要自行車。 他只能鼻頭碰了碰他的鼻頭,也蜷縮成胎兒,閉上眼。 如果誰的神識恰好此時從黑牢上方掃過,會看到一人一妖,截然不同,卻宛如一對雙生子,浸在黑暗的羊水里,呼吸在這cao蛋世界的zigong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