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流氓
林子笙懷疑蕭瀾,蕭瀾一點也不意外,可他怎么可能會對蕭祈月下手,愛他都還來不及。 所以蕭瀾開口道。 “太傅,您知道父皇他有退位之心,既然他有意把皇位退讓于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對他做什么事情。” 林子笙冷哼一聲,那張往日里親切文弱的面容上此刻也是布滿陰霾,隨后他強壓下心中的疑心,鄭重道:“我會安排人搜尋陛下的下落,也會去內閣將那道請旨壓下去,陛下下落不明,您越是高調便越危險,所以請您在未尋到陛下蹤跡之時,保持安靜。” “既是保護您自己,也是為了穩住人心,所以陛下失蹤的事情,絕對不能傳出去!” 林子笙叮囑道:“微臣做這些并不是為了您,微臣只是選擇陛下,相信他沒有看錯人!” 蕭瀾望著林子笙以一介文弱之軀,竭力維持冷靜做下部署,這才明白林子笙文弱的外表下隱藏著怎樣的力量和智謀。 林子笙對蕭瀾的所思所想并不關心,他說完話之后看向蕭瀾,沉聲道:“殿下,請您現在回宮,營造出陛下在宮中的假象。” 既是太傅要求,蕭瀾自然順從。 然而縱使林子笙已經加快速度布置好人手,在他與蕭瀾回宮之時,蕭瀾被封為太子的詔書也已傳遍全城,速度之快,簡直讓人意料不及。 宮中帝王寢宮,林子笙看著蕭瀾面色難堪異常。 就在月帝失蹤的同時,有人從寢宮偷走了月帝之前就已準備好的圣旨,上面清清楚楚,都是月帝的字跡,而能從月帝寢宮拿走圣旨的人,除了蕭燁樂,別無他人。 —— 而此時的京郊某處,蕭燁樂站在蕭祈月的身邊,一同眺望著遠處的臨安城。 “叔父,您放心,我不會對您下手,只要蕭瀾登基,只要您跟我離開皇城,我不會把您和堂兄的事情說出來,也會勸服我母親不要覬覦那不屬于我的位子。” 蕭祈月轉過身,看向站在他身邊的蕭燁樂,這孩子還如從前一般,在他面前永遠是一副溫和乖順的樣子,可就是這樣的人,而今也會脅迫他。 蕭祈月神色平靜,半點也沒有受制于人的狀態,他望著蕭燁樂,輕聲道:“你知道我為何會選擇他嗎。” 蕭燁樂的目光閃了閃,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蕭祈月的問題,因為他不知道蕭祈月為什么會選擇蕭瀾,明明他痛恨著身上來自于蕭氏皇族的血,為何還會選擇與他一脈相承的蕭瀾,這個問題他想了好幾天都想不明白。 可就算不明白,他也不想聽他的叔父提起別人。 但他此刻只能把自己對蕭瀾的嫉妒壓了下去,裝作不在意的問道:“為什么?” “因為。”蕭祈月的目光又轉向了皇城,他望著遠處那座燈火通明的城市,莞爾一笑:“因為,他永遠不會把選擇權交給他自己。” 很奇怪,明明蕭瀾在某些時候很霸道,偶爾也會非常任性,可他永遠把選擇權交給他,即使有時候有脅迫的意味存在其中,可最后的執行者都是他自己,而蕭瀾的那種做法,與蕭遠,或者說與蕭燁樂此刻的做法來說都截然相反。 蕭燁樂聽懂了蕭祈月的言下之意,面色瞬間變得難堪。 “所以這就是您愿意成全他的理由?借由我的手牽制我的母親,從而讓蕭瀾順利即位?” 蕭祈月目光悠遠,望向比臨安皇城更遠的方向,那是歷經了千年風吹雨打的皇城,說道:“你父親當年因為我蒙受不白之冤,被蕭遠暗地害死,這是我欠你母妃的,她恨我怨我故意向我提起蕭瀾的事,這些我都可以不計較。” “但她不該幾次三番對蕭瀾下手。” “所以...”聽了蕭祈月的話,蕭燁樂心中涼了一片:“您之所以什么都不告訴我,是還想留給我母親一個機會嗎?” 只要他什么都不知道,不參與他母親和藺白徵的圖謀,蕭祈月 就會為先太子留下血脈,可蕭燁樂若真是那般無能之人,又怎么能年紀輕輕深受大臣擁護? 蕭燁樂越想,心中縈繞的謎團便越加清晰,他把前事和現在的事情逐漸推敲,心中忽然有了一個猜測,可他不敢說。 倒是蕭祈月開口道:“原本我是想讓你接任皇位。” 否則他不會把蕭燁樂帶在身邊教養,也不會在五年前前往濟北,錯就錯在。 蕭祈月把蕭燁樂當成未來儲君帶在身邊教養,可楓貴妃不滿足依附于他,妄想取而代之,若不是她好意要他認回親子,實則挑撥離間,他也不會順勢前往濟北,與蕭瀾相見。 “可你母妃野心勃勃,又與外臣勾結不清,與之相比,蕭瀾確實比你更合適。” 個人私情與天下大義,孰是孰非,一目了然,根本無需做選擇。 說起來,其實蕭祈月要感謝蕭燁樂的生母楓貴妃,若不是她當年跑到他跟前挑撥離間,也許他與蕭瀾...也不會走到現在的這一步... 這叫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叫命中注定,他蕭祈月注定擺脫不了這一身血脈的牽扯。 蕭燁樂心口一頓,他從來不知道這位他表面上以父子相稱,實則是叔侄關系的人在心中如何看待他,但在此刻,他發現自己似乎因為過于偏執的念想而忽略了這位對他的好意,或者說,唯剩不多的同情心。 蕭祈月想著想著,俶爾笑出了聲,清雋的眉目上染上一層玩味之色,眉宇間依稀能瞥見蕭瀾的影子。 或者說,蕭瀾身上繼承了某些月帝的形神。 “雖然在蕭瀾那里,我是主動隨你離開的,但是你母親與藺白徵定不會這樣想。” 蕭祈月說著,眉眼輕抬,眼底睥睨之色顯露無疑。 “而你母親他們并不知道我與瀾兒的關系,他們只會以為我在以你要挾他們。而世人都以為我與瀾兒勢同水火,你母親怕是也不例外吧,所以她會為了從我手中將你救出,可能會短暫的與蕭瀾達成一條陣線。” 蕭燁樂望著那張摘下面具,露出了原本容貌的月帝陛下,忽覺背后涌起一股寒意。 然而蕭祈月的話還未停,繼續道:“你可能不知道,瀾兒原本就很在意你在我身邊的這些年,若是他看到你母親向他求合,你覺得他會怎么做?” 會怎么做?會想辦法拿下他母親,然后威脅自己交出他要的人。 為了對付月帝,楓貴妃與蕭瀾聯手是最正確的決定,可他們并不知道...這父子二人關系不一般... 蕭燁樂今日會出現在在西城夜市,是因為他在寺廟中聽到了母親與藺左丞的對話。 他們說,司老太君已死,他們已派人將消息傳回了濟北,將兇手添油加醋說成了蕭瀾,不管真假,都能幫他們拖住擎王,只要擎王不出手,就算月帝要冊封太子都會顧及一下擎王的心情,畢竟司家為國鎮守濟北,手握大軍,若是不查清楚司老太君的死因如何對得起國之重臣。 結果藺左丞籌謀再快,都快不過蕭瀾,他只是去了一趟將軍府,朝中的另一方勢力便開始請旨冊封他為太子,蕭瀾本就是月帝親子,由朝中重臣請旨側立的皇太子,那是名正言順,天命所歸。 雖然這局勢瞬息萬變,可蕭燁樂就是瞅準了時機才出現在月帝面前。 只要叔父愿意同他離開,他會如愿請母親放過與蕭瀾針鋒相對,他本就無意朝堂,只想要蕭祈月。 可誰知道千算萬算蕭燁樂沒想起來她的母親并不知道月帝與蕭瀾之間的關系... 蕭燁樂臉色巨變,這么簡單的事情他竟然沒有想起來,若是母親真的想不開主動與蕭瀾聯手對付月帝,只怕... 兜兜轉轉,他還是得把人還回去... 蕭祈月注視著蕭燁樂轉變的臉色, 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嘆了一口氣。 這孩子到底是牽掛太多,牽掛越多,弱點便會多,也會被人輕易拿捏,而蕭瀾... 雖說他現在的生活都是蕭祈月一手促成,可他到底是要偏執一點,越是得不到,越要緊緊抓在手中。 而這樣的偏執... 蕭祈月眸光微動,他對蕭瀾是心疼有之,是不舍有之,更多的,是被那份專制的感情籠罩的充實感。 蕭瀾沒說錯,他心中渴望能有那么一個人以一種霸道但對等的姿態進入他的生活,因為,他也是人,他也希望有個人能去溫暖他。 蕭燁樂做不到,他牽掛太多。 所以除了蕭瀾外,再無別人。 蕭祈月望著蕭燁樂不甘的表情,和他惆悵的神色,語氣慢慢放松,也不再像先前那般一針見血,他說:“燁樂...我之所以會跟你出來,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做出讓我失望的事兒。你我雖是叔侄,勝似親生,我希望你能選擇一條正確的路,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這些話蕭祈月不曾對蕭燁樂說過,就連林子笙之前也勸過他,楓貴妃到底是燁樂的生母,若他與楓貴妃一丘之貉,那也是理所當然。 可蕭祈月并不聽取他的意見,他有自己的看法。 世人都會犯錯,但若能醒悟,并非是一件壞事。 他對蕭燁樂的期望便是如此。 到底是他帶出來的孩子,不可能沒一點感情。 蕭燁樂怔怔的聽完蕭祈月的話,好半晌都沒有出聲。 這些話月帝從未跟他說過,也只有在聽到這些話時,才切身的體會到月底對他的用心良苦,蕭燁樂一時心中百感交集,卻又不知該如何回應,直到靜默良久之后,他才喃喃的出聲道:“叔父...您為什么不怪我...” 蕭祈月唇邊的弧度越發溫柔,他的聲音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因為...” “你很像你父親。” 【七弟...你快走...遠離皇宮...】 蕭祈月的耳邊再次響起前太子的聲音,他不由想到當年蕭遠囚禁他時,林子笙和他的太子皇兄曾去解救過他,只是中途被元帝發現,一怒之下,太子被元帝遣往異地剿匪,結果沒想到,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蕭燁樂的母親恨他情有可原,因為這個理由,只要燁樂沒有觸犯他的底線,他可以寬恕他。 而這樣的回答,讓蕭燁樂徹底心灰意冷。 照顧他是因為他父親,留下他也是因為他父親,到頭來,他在月帝眼中還是沾了他父親的光嗎? 他正想著,忽又聽蕭祈月道:“當然,我更希望,我帶出來的孩子,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不是自私自利的無能之輩。” 蕭燁樂這頹靡的情緒,立刻轉陰為晴! 他就知道,月帝表面冷漠,其實比誰都溫柔! 可他剛高興完,又沮喪起來,望著蕭祈月回頭遠望著皇城的視線,略為不滿的問道:“那您...” “是真的...要跟堂兄...在一起嗎?” 事到而今,他知道他無法擁有這個人,可一想到蕭瀾,他這心中就難掩氣憤!他可沒忘記他那堂兄占有叔父的時候,那眼中的占有欲和得意的神采,簡直是每想一次都叫人恨得牙癢癢! 或者說,有一種自家大白菜,被個野小子摘走的憤恨感! 那個蕭瀾,根本就是個流氓! 【題外話:小樂樂~你有沒有想過你小叔就喜歡流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