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父皇
為司瀾,哦不對,從今日開始司瀾這個名字將會成為過去,而蕭瀾這個名字將會成為他的代名詞。 為蕭瀾正名的圣旨由月帝親自書寫,按規矩皇嗣認親的圣旨需由朝官擬定,以正皇嗣血統的純正性,但蕭祈月在面對蕭瀾的事情上,并不想假于人手。 月帝寫完圣旨,先將圣旨遞給了蕭瀾,蕭瀾望著圣旨上筆鋒落如行云般的內容,雙目忽地一陣收縮,他看著圣旨上漆黑的墨跡恍惚了好一陣才語帶艱澀地開口道:“您怎么...忽然想起來給我取字?” 只見那一大堆咬文嚼字但明顯無比莊重的文字之中夾著這么一句字, 【吾子蕭瀾,賜字君遷,封號瀾君。】 正常情況下孩童出生之后承襲父姓,再取其名,等到十八歲及冠之時,再由家中長輩為其取字。 而蕭瀾自小就在司擎之身邊長大,司擎之雖在他十八歲的時候為他舉行了成人禮,但因為他的血脈而未給其取字,這讓蕭瀾一度以為他這輩子便要以【司瀾】的姓名度過一生,誰知道峰回路轉,最終還是由蕭祈月補上了他人生當中的一個空缺。 身世讓他的一生都不完整,但他也曾期盼過,若是他有一個正常的家庭該有多好,然而他那時只當這一切皆是虛妄的幻想,誰知道他早已忘在腦后的東西,今日會以另一種方式補全。 這一刻他心中的情緒分外復雜,像是兜兜轉轉重回原點的宿命,又伴隨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震動之意,總之,蕭祈月這個做法,真真叫他愛恨癡纏。 這世上所有的怨恨都是他給的,而今這令人難以招架的情動也是他給的,就像一朵盛開的荼靡,越是靠近越讓他深陷。 就在他等待蕭祈月回答的過程中,耳邊響起了林子笙的聲音。 “您的字是陛下在您十八歲生辰時,陛下就已定好的。” 十八歲的生辰,那不就是義父為他舉行成人禮的那天,竟然有這么早嗎?蕭瀾很是驚訝,等他把視線放在蕭祈月的身上,蕭祈月卻沒什么反應的抬手將他手中的圣旨又拿了回去,轉手遞給了林子笙。 “剩下的事情交給你了,你先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林子笙的錯覺,他總覺得陛下看向他的目光有點泛著寒光,仔細看去又像是他看岔了眼,別是他揭了陛下的底惹怒了人,他趕緊接過圣旨就開始告退。 為蕭瀾正名可比為皇子正名復雜的多,皇子只需要在蕭氏皇族的族譜上記上名字,但蕭瀾是月帝既定的儲君人選,他所需要的就不是一般的流程,而林子笙接下來所要做的,是聯合朝官為蕭瀾舉行一場正式的認親儀式。 “今日是初一,等到這幾日圣旨傳下去,上元節便是你正式以皇子身份接見百官的時候,在此期間你若有什么問題,可以提出來。”蕭祈月待到林子笙離開之后,便領著蕭瀾走回寢宮。 蕭瀾跟在蕭祈月身后,目光一直落在蕭祈月的背上,望著那道清麗的身影,他的心中有很多話想問,礙于身后隨侍的宮人他不得不壓下了心底的念頭,只提道:“兒臣并沒有什么要求,若真要提的話,我想去見我母親。” 蕭祈月的腳步頓在了原地,此刻他們走在長廊之中,左邊是寢殿的宮墻,右側是梅園,里頭含苞欲放的臘梅綴著艷色的骨朵,煢煢玉立。 蕭祈月對蕭瀾的生母柳云莧沒什么情感上的牽念,之所以對她態度復雜,主要還是因為這個女人因為自己而遭遇的不幸,蕭瀾要見她蕭祈月并不意外。 停住腳步之后,蕭祈月看了一眼隨侍的宮人:“先去傳膳吧,不用留人。” 見隨侍的宮人應聲退下,蕭祈月這才去看蕭瀾,他望著蕭瀾換了宮服之后少了幾分隨性卻多了幾分沉穩之氣的模樣,波瀾不驚的雙眸之中掠過了一分難得的歉意。 “當年司擎之將你帶走,孤遵守跟他的約定把你母親葬入司家祖墳,引起了司家老太君極大的不滿,而今你想見她,孤不是沒有辦法。但若是由孤出面,老太君定不會袖手旁觀,她而今已是半邊身子踏進了棺材里人,若是被氣個好歹,于你而今的身份來說恐會招惹一些非議,畢竟你是被司擎之養大的,若與司家人不和,恐會影響你和濟北的關系。” 而蕭瀾最大的倚仗便是軍權,軍權在手,誰都動不了他;要是把老太君氣個好歹,讓他與司擎之離心,這個做法如何來說都不明智。 蕭祈月的分析不無道理,蕭瀾轉身,看向了宮墻之外的方向,嗓音低沉道:“義父離家二十余年,他該回家了。” 回家?說的簡單。 司擎之這么多年不回臨安,雖是為了保護蕭瀾,但這只是其中的一條因素。當年柳云莧已是司擎之的未婚妻,若不是司老太君從中作梗,讓柳云莧無意中碰到意識不清的他,也許就不會出現后面的那些事;所以說司擎之不會臨安的很大一個因素,還是因為老太君。 蕭祈月并不清楚蕭瀾清不清楚其中的關鍵,他只說:“孤與他有過約定,若是他自己不愿意,朝廷不得召他回臨安。” 這便是一個死局。 蕭瀾想要見司老太君,征得她的同意之后去拜祭他的母親,但司老太君壓根連大門都不讓他進;蕭祈月若是利用皇家的權利讓蕭瀾如愿,勢必會與司老太君起沖突,在他看來,這就是個無解之局。 但也不一定全然無解,蕭祈月又說; “司家老太君年事已高,她性子專橫,眼里揉不得半點沙子,惹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來,你若真想見你母親,倒是有一個人可以試試。” 蕭祈月話剛說完,蕭瀾就轉過身,一點預兆都沒有的突然上前一步將蕭祈月一把擁入懷中。 這突然的一下將蕭祈月嚇得夠嗆,他連忙向左右張望,這驚慌的反應瞧著倒像是個受到了驚嚇的小鹿一樣,實在是可愛的不行!蕭瀾把頭埋在蕭祈月的頸窩之間,故意在他的頸側深吸了幾口輕聲道:“我看過了,附近沒有人,父皇。” 這聲父皇叫的蕭祈月心中一動,一股夾雜著禁忌般的罪惡感沖散了蕭祈月堆砌的冷靜,他想要推開擁抱住他的這個人,又是羞又是惱地推搡著那顆挨著他脖頸的腦袋,語氣慌亂不已:“你發瘋不看地方的嗎?要是被旁人看到了怎么辦?” 蕭祈月的慌亂源于心底的不安,縱使他與蕭瀾多親密的事情都已做過,可那種害怕被人知道他與蕭瀾這見不得人的關系的情緒實實在在的存在。 而蕭瀾緊緊地抱著他,只有抱著懷里人的這個人,他才能真實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今日才知道原來在蕭祈月的心中,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占據了一席之地,雖然那并不是他想要的感情,可空缺的親情被補足之后的充實感,確確實實讓他接收到了蕭祈月對他的在意,這讓他如何能心平氣和的面對? 沒有在林太傅的跟前失控就已是蕭瀾的極限了,眼下身邊沒有外人他哪里還能忍得住。 也不顧他懷里的這個人如何推拒,他就是不放手,不僅不放手,蕭瀾還說出了一句讓蕭祈月不知該如何作答的話:“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錯了,用那種卑劣的手段留住你,但是我知道,我不想放開你了,永遠都不想放開。” 蕭瀾也覺得自己似乎是瘋了。 只要一想到這個人很早之前就已決定向他示好的時候,腦子里什么愛情情仇都忘了,更何況此刻這人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一想到這里,蕭瀾這心中就跟吃了糖一樣,又甜蜜又幸福。 蕭祈月被他的話說的一怔,之前還說讓他好好想想兩個人的關系,這才多久又說永遠都不放開他? 蕭祈月掙脫無果便只好放棄,無奈道:“你真是...” “你還年輕,前途一片光明,把精力浪費在我身上實在不值得。” “不!對我來說它值得。”蕭瀾直接反駁道,他貪婪的嗅著蕭祈月身上的氣息,話語中的癡迷難以掩飾。 蕭瀾到底沒忍住,說出了他心底最糾結的問題,他問蕭祈月: “父皇,我的母親已經不在了,您既然已經向我示好,為什么不能一直陪著我,您難道忍心讓我一輩子獨自一人嗎?” “父皇,我不想一個人,我想有個人能一直陪著我。” “你不會一個人。”蕭祈月接著他的話說了回去,然后抬起手,抵在了蕭瀾的身前,那雙琉璃鳳眸半垂著,贏白的面色滲出幾分蕭瀾看不懂的情緒,蕭祈月依然沒對上他的視線,只垂著眼眸道, “你身邊會有很多人,等你接任帝位之后,這天下所有人都隨你挑,不論男女,應有盡有,你不會一個人。” 而他倆之間這段粗淺的關系尚且算得上一段風花雪月,但說到底也只是調劑一下生活,若像情人一樣廝守終生,那著實不適合他與眼前人。 “所以你沒必要在意長不長久的問題,除非你想現在就停止這段關系。” 現在就停止這段關系?蕭瀾的心情轉瞬之間變得十分錯愕,他只是因為喜不自勝而忍不住向蕭祈月明確心意,結果得來的卻是這樣的回復。 蕭瀾當下也不顧是否會有人從附近路過,轉頭就沖著那纖白的脖頸咬了上去。 是真的咬,牙齒浸入皮rou,雖未刺破皮膚,但皮rou被牙齒嚙咬著傳出刺痛感,疼的蕭祈月蹙起了眉,他又聽到了蕭瀾的話:“父皇,你總是不把我的話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