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帝
第三章 缺席 司瀾的身影從門后消失,林子笙嘆了一口氣。 “陛下,您讓少帥明日參加朝會,不就違背了您隱瞞身份的初衷。” 違背了初衷也沒辦法,蕭祈月實在沒法子呢。司瀾對他化出的身份和他本來的身份態度儼然形成了兩個極端,隨著這種極端的發展,蕭祈月擔心最終會適得其反。 “若他心里只有他母親的仇,隱瞞只會加深他對孤的排斥。” 可分明兩個人都是他,而這情況卻讓蕭祈月郁結于心,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很可笑。 司瀾就像個處于逆反期的孩子,蕭祈月深思再三還是覺得,既然他左右都想彌補這點父子情分,不如直接攤開算了,省的他要面對司瀾對他化身跟本身的極端態度,心里就會覺得憋悶。 再說拖泥帶水本來就不是他的風格,他最擅長的應該是快刀斬亂麻,與其長痛,不如短痛。 濟慈說過,只要是真心待一個人好,那個人一定能感受到,蕭祈月現在也別無他求,甚至不求司瀾能記得他半點好,只要他愿意留下來,明白他一番苦心就行。 林子笙看著陛下難得苦惱的樣子,忽地嘆了一口氣,父親難為啊。 他這氣剛落地,院子里突然冒出一道全身包裹嚴實的黑衣人,林子笙見怪不怪還很主動的打了一聲招呼,結果那黑衣人看都不看他,直接朝著蕭祈月單膝下跪,聲沉如鐘, “陛下,先帝陵寢被盜了。” 暗衛話音一落,林子笙陡然露出了愕然的神色,蕭祈月則是倏地起身,絕美的面容上陰云蓋頂,聲音涼如寒霜,如雪的眼眸里陡然閃光一道紅色厲芒,血色乍現, “回宮。” —— 先帝陵寢被盜的消息不脛而走,與此同時民間傳出了一則傳聞,傳聞中稱先帝陵寢被盜的東西中有帝王璽印,一時謠言四起,很多人因此食不安寢,坐立難安。 司瀾知道這則消息的時候,正走在兩位身穿朝服的官員身后,那兩位官員本是知交,陵寢被盜的具體時間因為被人為封鎖,所以具體時間無從考證,但第二天早上這件事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兩位官員本是順路閑談,結果說著說著就發現身后有人跟隨,一轉頭看發現還是個生人, 偏這個生人氣宇軒昂,品貌非凡,更有一股浩然之氣撲面而來,這等風姿和氣度,儼然不是尋常人!兩個官員互相對了個眼,默契的停下腳步朝著司瀾主動交涉, “不知這位是?” 司瀾原是無意偷聽,但這會兒他微微一笑,并無被人發現的局促,反而很是坦然。 結果他正要開口說話,突然有人從身后冒出,搖著把扇子笑的一臉風流氣, “這位是擎王世子,司瀾,二位大人可否耳熟啊?” 那兩位官員一聽這話,臉色瞬間僵硬。濟慈笑著看著他們輕喝一聲, “哦,應該是有印象的,畢竟...”濟慈輕佻的眉眼間露出一抹深意。 二人也不得說完,連忙告辭。 司瀾看那兩位官員神情異樣也沒在意,倒是濟慈收了折扇朝他虛虛施了個禮,才笑著道, “世子,有禮~” 司瀾若是沒記錯,這位也是個世子吧,同為世子還主動向他施禮,明顯亂了輩兒。 濟慈倒不覺的有什么,對著司瀾打量的目光做了個請的動作,司瀾也不拘謹,便與濟慈并肩而行, “方才那兩位大人的門生,前日里被你家那位小朋友揍了一頓,看著老實,實際心眼多著了。” “我初來乍到,有人看不順眼也是正常。” 濟慈說的隨意,司瀾答的客氣,濟慈看著司瀾一副客客氣氣的樣子就是一笑。 “世子這就生疏了不是,你我既與先生相熟,何必如此客套。” 司瀾聽出了此人話中有話,但他并沒有搭這句腔,反而問道, “既如此,司瀾有疑惑不解,濟慈世子可否為我解答?” “咦!您叫世子可就真客套了,這樣,我字微羽,你喚我微羽就可。” “那我”司瀾剛想禮尚往來,結果就見濟慈笑著說, “我稱您為世子即可,”畢竟您身份比我高,我可不想落人口實啊!濟慈心口不一的想著。隨即又道, “世子有何疑問?微羽若知曉定如實相告。” 司瀾見他豪爽,說話雖有深意道言語坦蕩,不免多了幾分好感,便問道, “我聽那二位大人言語間對帝王璽印從先帝陵寢中丟失很是驚訝,不知是何故?” 司瀾這話問的突然,濟慈連忙用折扇作勢壓住了司瀾的唇,左顧右盼見無人關注他們這才松了一口氣,氣是松了可眉卻蹙了起來, 司瀾一見漢陽侯世子這副生怕叫人聽到的模樣心里便更為好奇了,他還以為濟微羽不會告訴他,結果就聽到對方壓低了聲音說, “噯,這事兒本不該再提的,但眼下鬧得厲害,不說怕您犯了忌諱就不好了!” 忌諱?這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嗎?司瀾心中疑云頓起,好在濟微羽并沒有要吊著他的意思,邊走邊壓低了聲音對司瀾說, “您雖剛到臨安,但這帝王璽印,應該聽說過的吧?” 司瀾點頭。玉璽誰能不知? 濟慈見他點頭,繼續道, “帝王璽印顧名思義自然是帝王專用,但問題就出在帝王專用這四個字上!” 司瀾腦子一轉,突然想到了癥結所在,既是帝王專用,為何會出現在先帝陵寢之中?又為何會被盜? 濟慈見司瀾有所明悟的樣子笑了笑,可笑完神色也凝重了起來,再次看了一眼周圍,又望向了宮道盡頭的太清正殿,繼續道, “說道璽印為何會在陵寢被盜,世子知道陛下現在所用的印是什么印嗎?” 這話問的司瀾依舊百思不得其解,不僅不明白,反而更迷惑了,玉璽是國印,天下向來只有一個,既然被盜了,那帝王自然是沒有玉璽可用,可既慈這話問的, 明顯不是那回事,所以司瀾第一想法是, “那玉璽是假的?”他沒說哪個玉璽是假的,但濟慈知道司瀾說的是被盜的那塊,但他仍舊搖了搖頭,而后用一種“你不是很上道”的眼神覷了他一眼才道, “雖說近些年朝廷跟濟北不怎么來往,但每年還是有詔書來往的,您這樣子,顯然就沒看過詔書啊。” 詔書司瀾自然有一封,便是那封召他回京的詔書,一直帶著,卻未翻過!濟慈連連搖頭,看著他的眼神像看個鄉下剛進城的無知農夫,濟慈從司瀾茫然的神情中發現他確實沒有關注過這個,索性直接把話說完, “陵寢里的璽印自然是真的,正因為是真的,才鬧得而今人心惶惶。您既不知道當今天下用的璽印是何樣式,那您今天可記好了, 陛下所執璽印為【鳳鳴】。 世子你這古怪的眼神收一收,我沒開玩笑。” 這還不叫開玩笑?帝王用鳳印?那不是帝后才用的嗎?司瀾有瞬間覺的濟微羽拿他開玩笑,直到聽到后面,他才知道, 此鳳非彼鳳。 —— 天元二十二年七月十五,元帝第七子出生,降世當天,晝夜顛倒,日月共存于天地,不僅如此,代表帝王的紫薇星與帝后的天府星更是于東南兩側天際大放盛光!此等奇景震驚諸國,元帝蕭遠更是喜不自勝如獲至寶, 然而等新生子睜開眼的那一刻,一雙血瞳驚現人前,所有人都被那雙血瞳震住了,等人回神之后,立刻就有朝官奏稟元帝, 說七皇子出生即有一雙血瞳,這是不祥之兆! 說完之后就有宮人稟告元帝,說七皇子生母之后血崩而死,便又有朝官說,七皇子出生克死了生母,他命中帶煞,克我天朝,若要留下他,天朝千年傳承遲早毀于他手。 然而元帝蕭遠不以為意,不僅如此更視諫言如無物,并未七皇子取名為祈月,意為上蒼贈與天朝的至寶! 如此,便到了十七年后,令所有人驚懼的事情發生了, 天元三十九年,正值中秋佳節,花好月圓之夜,一位將軍率領十萬精兵包圍了整座皇城,而等百官被反賊逼退到太清殿時,人們赫然發現元帝蕭遠胸膛空空的躺在蟠龍階上,睜著一雙充血的大眼睛,死不瞑目! 而施暴者渾身紅衣如血,貌若妖邪,手提長劍軒轅坐在富麗堂皇的金殿之上,那一刻天翻地覆,猝不及防! 那一夜,皇城的地面被鮮血染紅,抬出的尸體堆積如山,有男有女,宮人嬪妃,朝官貴戚,皇親貴胄,多是達官顯貴之流,而皇室之人,更是死的干干凈凈。 十七歲的七皇子蕭祈月便是那夜成了無數人的噩夢,明明生的一副菩薩像,卻長了一顆修羅心! 而另眾人更搞不懂的是,一向正氣凜然的大將軍竟會與妖邪謀皮,轉瞬間便改了朝換了代,但也輪不到他們想清楚。 舊主已死,新君即位; 從此無人再敢對皇權提出任何質疑。 而從月帝即位,皇城中所有龍紋形狀的物事全被銷毀,唯獨留下了太清殿前的蟠龍階。 事隔多年,百官路過蟠龍階時都會下意識避的遠遠的,仿佛蟠龍階的存在,就是讓所有人都記得,月帝陛下曾經是一個如何殘暴不仁的人。 先帝昏聵,不思進取,荒廢朝政,成日里流年花叢,日日酒池rou林,連帶著朝堂上下烏煙瘴氣;而新帝雷厲風行,手段陰狠,為了迎來一個和平的時代,司禮監便取了鳳為新帝圖騰,鳳是人們心目中的瑞鳥,象征天下太平,寓意深遠,意義深長。 而后皇室之中,所有的龍紋都被替換成了鳳紋,包括帝王璽印。 帝后的璽印雖叫鳳印,那是金冊印寶。 而月帝陛下的帝王璽印【鳳鳴】,那是用價值連城的和氏璧所鑄,那上面所刻之物栩栩如生,宛若活物,價值和意義不可同日而語。 月帝陛下的帝王鳳璽在天辰來說并不是秘密,但因為前事太過驚駭,所以從未有人把它當做茶余飯后的話題,也從未有人提起。 所有人都默認了前朝璽印存于皇城的某個角落,只有少數人才知道,那塊龍璽早隨著先帝蕭遠的尸體被葬在了皇陵之中。 “說完前塵,再說眼下,”濟慈眼看蟠龍階近在咫尺,連忙繞道一邊,接著道, “偷盜皇陵本是重罪,若只是炫耀技術,挑戰皇室也就罷了,但若以帝璽做些什么,那可就是明晃晃的把刀指向了上面.” 濟慈的折扇闔在了一起,司瀾看著他指了指蟠龍階上的太清殿。 這回不用濟慈再解釋,司瀾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偷東西不可怕,怕的就是這人別有所圖,妄想挑戰皇權至上的天下第一人,月帝陛下—蕭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