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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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雨連下了三天,天氣越來越冷,沈奪月的感冒斷斷續續拖著不見好,還是咳。脖子上的指印倒是消退了。 沈奪月提著傘出門,羅旭正和許世辰、莊司穆打牌,叫住他:“阿月,你又回家去住啊?” 沈奪月捂著嘴唇咳嗽,沙啞地嗯了一聲。 羅旭嘆氣,從闕天堯不再學校里出現后,沈奪月也漸漸從寢室抽離出去,他們這個伙算是散了。 “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雨太大了。” 沈奪月道了聲謝謝,關上門離開。 陰云低垂,云層中不時傳來幾聲遙遠沉悶的雷響,雨垂成幕,飄起蒙蒙的煙,空氣濕潤而寒冽。 一層秋雨一層寒。 一頂又一頂的傘像生長在雨中的蘑菇,周遭人形色匆匆,唯有沈奪月走得不緊不慢。 他小心避開路面上的水坑,一邊劃拉著手機打車,但下雨天,打車的人太多,取消重開了幾次,走到校門口了,還在排隊,沈奪月便放棄了,去公交站臺等公交車。 公交站人不多,只有零星兩三個人,沈奪月站在邊上等,一輛瑪莎拉蒂滑過來,停在了他面前。 沈奪月第一反應是有人要下車,他咳嗽著,往旁邊走了兩步,讓開開車門的空間。 可是,他一讓,車也跟著他動,車門又正對他。 沈奪月:“……” 他再往右,車也往右挪。 沈奪月抿起嘴唇,大概猜出來是誰這么無聊了。 車門突然打開,車里坐著的,卻不是他所想的那個人,而是一個他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人。 失落像流水滑過,沈奪月還沒來得及感受,就被驚愕所替代。 ——蕭今歌。 闕天堯的mama。 蕭今歌側著臉,含笑看著車外的沈奪月:“要回家?上來阿姨送你一程?” 沈奪月握著傘,手指摩挲傘柄片刻,道:“謝謝夫人,不用了。” 說完,果斷地轉身離開。 警惕得像極了拒絕詐騙犯。 蕭今歌的笑容僵在臉上:“……” 什么玩意兒,她已經表現得很和藹了! 真是臭味相投,什么鍋配什么蓋。 但最終,沈奪月還是被迫和蕭今歌面對面地坐下。 沈奪月見過蕭今歌。還是在蕭嬈的婚禮上,一面之緣,闕天堯帶著他,只和蕭今歌打了個招呼,就再沒有更多的交流。 但沈奪月對蕭今歌的印象……很不好。 咖啡店里,蕭今歌點了杯摩卡,又做主給沈奪月也點了一杯,在雨天就著馨香的咖啡“敘舊”,從蕭嬈婚禮上見面開始。 咖啡的熱氣飄進鼻尖,焦苦的味道讓沈奪月喉嚨發癢,他偏著頭捂住嘴咳嗽,沙啞著打斷了蕭今歌的話,“夫人,有事直說吧,我和你并無舊可敘。” 蕭今歌收言,勺子在杯中緩慢攪拌,波紋一圈又一圈,并未發出一點聲響。她打量著對面的沈奪月。 不得不承認,這姓沈的長得是真不錯,天生一副好皮囊,稍稍打扮,想必連性別都可以模糊,她第一次見到時,就驚了一瞬,幾年過去,似乎變得更漂亮了。 眉眼精致得像工筆描出來的畫,筆尖蘸取春時花與冬日霜,桃花眼便也覆上冷冽寒色,清淡疏離中藏住兩分誘惑,蒼白的嘴唇也掩蓋不了他殊絕的艷,反而更添脆弱姿態,令人心生憐惜。 難怪那狗崽子被迷得要死要活。 可惜是個男人。 幸好是個男人。 蕭今歌嘴角勾起笑,放下勺子抿了一口咖啡,“你還真是近墨者黑,和我們家天堯一樣了。好吧,那我就直說了,我這次來找你,是想談談你和我們家天堯的事。”她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直逼沈奪月,“你愛我們家天堯嗎?” 沈奪月瞳孔一縮想,心臟狂跳。 “你不必著急回答。先聽阿姨說。”蕭今歌掏心掏肺,“小月,闕家容不下同性戀你是知道的吧,天堯的姐夫是同性戀,被天堯爺爺知道了,他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不知生死。你懂阿姨的意思嗎?” 沈奪月蒼白的臉變得越發蒼白。 “天堯原本很受他爺爺偏愛,已經定下了他是闕家的繼承人,下一任闕家的掌權者必定是他,但最近,他爺爺卻懷疑起他是同性戀,無故體罰了他好多次,天堯身上全是傷。”蕭今歌眼角沁出淚,將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心疼表現得淋漓盡致,“我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是因為天堯和你走得太近了。所以才來找你。 “小月,天堯他是個傻的,因為家里對他管得嚴,所以他從小到大沒有幾個知心的朋友,你是唯一一個和他玩兒了這么多年的,所以他很珍惜你,就算知道你是……也不愿失去你這個朋友,甚至混淆了朋友和愛人的界限。但你我都知道,他不是同性戀對不對?他也不能是同性戀。” 蕭今歌目光殷殷,含著來自于母親的祈求,壓向沈奪月,重得令他喘不過氣,捂著嘴咳得停不下來,像犯了哮喘。 蕭今歌適時變了眼神,浮出nongnong的擔心,“小月,你還好嗎?” 沈奪月咳出了淚,眼角沾濕,臉頰憋紅,梨花雪染上胭脂色,眼神卻無端讓人生淚。 見沈奪月平靜了,蕭今歌接著道:“不是阿姨歧視你,但實在是……天堯受不起這個污名,他傻,一根筋,我作為他母親,怎么也要替他著想對不對?你作為天堯的朋友,肯定也不想連累他是不是?阿姨的話可能不太好聽,但你是個好孩子,肯定能理解阿姨。” 沈奪月沒動眼前的咖啡,招來服務員自己要了一杯溫水,喝了一口清嗓子,泛紅的眼梢凝起冷霜,“說了這么多,你要我怎么樣呢,夫人?” 蕭今歌抬手揮手指,在身后的手下拿出一張支票放在桌上,蕭今歌道出此行目的,說出了那句經典臺詞,“這是一千萬,離開我兒子。” 沈奪月捧著水杯,眼神在支票上掠過,上移,落在蕭今歌臉上,“在此之前,能請夫人解答我幾個疑問嗎?” 蕭今歌倒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是這個反應,覺得新奇,很有耐心道:“你說。” 沈奪月的眼神變得冷冽銳利,逼向蕭今歌,“我是同性戀的事,夫人是怎么知道的?阿堯不會和你說這些,你調查我?” “我和阿堯的事你又是從何得知的?他同樣不會告訴你,你監視我?” “你真的是站在母親的立場為阿堯好說這些話的嗎?你是一個好母親嗎?你還記得當初在阿堯jiejie的婚禮上,你說過一句什么話嗎?” 他的氣勢陡然拔高,似冷霜卷起雪暴,寒氣撲面而來,蕭今歌一時怔住,恍惚以為自己在面對闕天堯那狗崽子,直到沈奪月最后一個問題拋出,她愣了愣,“什么話?” 闕天堯帶著沈奪月,見過了蕭嬈和她的丈夫,蕭今歌迎面而來,繞不過去,他也只得向沈奪月介紹,“小月兒,這是蕭夫人,我媽。”沈奪月只來得及道一句“夫人”,便被闕天堯拽走了,很明顯不愿意沈奪月和她多接觸。 蕭今歌衣著華貴,在蕭嬈的婚禮上,她也不想鬧得不愉快,沒介意闕天堯的無禮和冒犯,嫌惡地冷嗤了一聲:“誰是你媽,真晦氣。” 被沈奪月聽了個正著。 經提醒,蕭今歌想起來有這回事,但當時她只是隨口而言,具體內容已經記不清了,卻沒想到這個姓沈的竟然到現在還記得。 是因為和狗崽子有關? 被拆穿了,蕭今歌也不裝了,干脆地撕掉了偽裝的慈愛,滿眼戾氣,“你說得沒錯,我和闕天堯確實母子關系不和,但我剛才的話可半句不假,闕家容不下同性戀,他爺爺更不允許自己選的繼承人是同性戀,你要是還和他混在一起,遲早有一天會害死他。他身上有多少體罰受的傷,你自己可以去瞧瞧,連槍傷都有。” 沈奪月抿緊嘴唇。 “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對你好,只是因為他把你當朋友,并不是真的愛你,你不會天真地以為,他會為了你違逆他爺爺、拋棄當少爺的榮華富貴吧?”蕭今歌譏諷,吊著眼角掃沈奪月,“他以后肯定會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子為妻,怎么,你要拋棄尊嚴當男小三,當他的地下情人,人人喊打?” “我要怎么做應該與夫人無關。” 沈奪月輕咳兩聲,站了起來,“如果你的話說完了,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不等蕭今歌反應,提著傘徑直離開,看也沒看桌上的支票一眼。 雨越下越大,嘩嘩嘩拉扯成雨幕,濕潤的潮氣如煙如霧,沈奪月的視線變得模糊。 人流如潮,他逆流而行,前方茫茫。 雨點打在窗玻璃上,逶迤下一行又一行的水痕,像垂淚。窗外一切籠在茫茫雨幕中,唯見林立高樓隱約的輪廓。 闕天堯收回視線,手指不停地摩挲著手機邊緣。他在接水的間隙拿出手機,停留在消息界面,但直到現在,也沒有發出去一個字。 “少爺,老先生找您。” 闕天堯的眼里閃過冷漠,收了手機,“我知道了。” 到了辦公室,闕老爺子招呼闕天堯坐下,“這個月底三十號是你的生日,我打算給你辦一個生日晚宴,讓你在各界面前露個面,你看怎么樣?” 他問闕天堯“怎么樣”,但實際上自己已經決定好了,并非征詢闕天堯的意見。 闕天堯漠然順從,內心充滿了抗拒,他的表情不像是過生日,更像是死期將至。 闕天堯不知道生日的意義何在。在他遇見沈奪月之前,他從沒有過過生日,以至于他時常忘記這個日子,并對其他人的期待產生費解:同樣的一天,昨天是這樣,明天還會是這樣,日升月落,天不塌地不陷,有什么好期待的?期待吃一個每天都能吃到的蛋糕?還是別人不痛不癢的“生日快樂”四個字? 有什么可快樂的。 遇見沈奪月之后,闕天堯依舊沒有弄明白生日的意義,但這一天對他來說也變得特殊—— 因為沈奪月會送他禮物。 各種各樣的禮物,每一年都不一樣,第一年是一個愿望,第二年是一個滑板,第三年是一幅畫,第四年是他的二十四小時。 禮物不貴重,闕天堯也不在意沈奪月送他什么,就算是路邊撿的一塊石頭、摘的一片樹葉,他也會高興得原地起跳。 因為有更重要的東西在他心里膨脹,填滿他心里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他們認識的第五年。 被這么一提醒,從闕老爺子的辦公室離開后,闕天堯又拿出了手機,點開置頂,腦里神魂分裂,魂雀躍期待地飄在云端,僥幸地想,是他的生日誒,小月兒會原諒他吧?會送他禮物吧?神卻陷在絕望的谷底爬不上來:他連一句道歉都沒有說,小月兒憑什么原諒他。 天人交戰,手機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闕天堯一整天心不在焉。 一條消息不期然地進來,闕天堯登時坐直身體,亢奮了起來——小月兒的消息! 「有空嗎?我跟你說件事。」 有!必須有! 闕天堯秒回,沈奪月那頭的消息卻姍姍來遲,闕天堯的心跳從雀躍變成焦慮,沈奪月才道: 「過幾天吧,到時候我通知你。」 過幾天?是過他的生日嗎? 闕天堯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回了一個大大的好,立時對他的生日充滿了期待,恨不能腿一邁就跨到月底。 日升月落,天不會塌,地不會陷。 闕天堯也開始期待他的生日。 陰云散去,大雨初霽,天又冷了幾分。 轉眼便到月底,九月三十日,闕天堯的生日。 生日晚宴,云集者眾。 闕老爺子是真的打算借由這次生日宴的機會將闕天堯推至大眾面前,不僅邀請了各界名流首要,還請了數家媒體記者,硬生生將新聞現場融進生日宴中。 而不管是生日宴還是新聞現場,闕天堯都是第一主角,從宴會入場,他沒有一刻喘息的機會,撐起西裝革履、衣冠楚楚的皮,與絡繹不絕的上流們寒暄互道,推杯換盞。 “大少爺真是一表人才,年輕有為啊!以后就多多仰仗大少爺了!” “青年才俊,青年才俊!古有生子當如孫仲謀,我看是當如闕少爺才對啊哈哈哈!” “闕先生真是教育有方,當年沉默寡言的小孩兒長成了這樣八面玲瓏、風度翩翩的少年郎。來,孫女兒,見見大少爺。” …… 闕天堯端著杯,聽過一句又一句的溢美之詞,“虛偽”兩個字不斷地在他心里疊加回蕩。 他們壓根兒不認識闕天堯是誰,不知道他闕天堯是什么樣的人、做了什么事,他們奔的是“闕家大少爺”的身份,奔的是老不死。 他轉過頭,看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的宴會場,煌煌燈光下,浮動的是虛與委蛇的假面,是熙熙攘攘的利來利往。 他再回頭,看高處被人簇擁著拍馬屁的闕老爺子,捏緊了手中的酒杯。 在這種時候,蕭今歌貶低他的冷嘲熱諷,以及闕嘉德嫉妒的惡言惡語都顯得真誠。 闕天堯喝了一口酒,當成耳旁風,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直到闕老爺子突然當眾宣布一個消息:“天堯想選擇一個門當戶對、品貌俱佳的女子為未婚妻,還請各家千金不要嫌棄這臭小子,瞧他兩眼。” 滿場轟動,媒體刷刷刷地記,欻欻欻地拍照。闕天堯木然的表情開裂,捏碎了手里的酒杯,眼里翻涌起殺意。 他又一次,又一次被支配,而他甚至不能說一個不字。 蕭今歌出現在他身邊,輕笑著,“老東西這次還挺委婉,沒有直接塞個未婚妻給你。” 但他們都知道,等老東西選到了他覺得合適的女人,直接塞給闕天堯是早晚的事。 “你看,在他的絕對控制欲面前,你有什么是可以自己做主的?還不快點兒把他拉下來,自己站上去。”蕭今歌壓低聲音,用只有她和闕天堯能聽見的聲音道,“你要委屈你的掌中月無名無份、見不得光嗎,說不定他會跑哦。” …… 宴會行至半程,闕天堯酒力不支,他亮夠了相,后面也確實不再需要他了,闕老爺子便讓人送他回去休息。 車才滑上路,癱在后座的闕天堯便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明,不見一絲醉意。他一把扯了領帶,降下窗吹風,讓司機在前面路口下車,自己坐上了駕駛位。 離開前,闕天堯架著車窗問:“我今晚去哪兒了?” 司機答:“我將少爺送回家之后,少爺便一直在家休息。” 闕天堯便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這回他長記性了,開車繞了三圈,確定沒有跟蹤后,點開定位圖,向沈奪月家奔去。 一路上,闕天堯心情復雜。他既因為今晚上的狗屁生日宴而煩躁得想殺人,又因為蕭今歌的話而憤怒不安,但最終,都敗在即將見到沈奪月的歡喜面前,他猜小月兒今年會送他什么禮物,又擔心小月兒還沒有原諒他,他希望小月兒送他的是一個愿望,這樣他就能許愿讓他原諒自己了。 在闕天堯紛亂的思緒里,這條路變得既長又短。 然而,當闕天堯到沈奪月家,卻兜頭遭了一盆涼水,將他所有拉拉扯扯的忐忑、歡喜和憂慮都變成了自作多情—— 沈奪月不在家。 他家里只有沈竹在。 可跟蹤器明明定位他在家! 闕天堯忍住了脫口而出,把話咽了回去,問沈竹:“那阿姨,您知道他去哪兒了嗎?什么時候回來?” 闕天堯來過沈奪月家,也見過沈竹,那時候沈竹格外熱情歡迎他,但現在,沈竹心情復雜,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這孩子了:“去哪兒他沒跟我說,但剛才我問他,說是要回來了,應該快了吧。” 闕天堯的眼里又燃起一點希望,“那我去樓下等他回來。” 說完,他就轉身往樓下沖,沈竹哎一聲叫住他,欲言又止:“天堯……” 闕天堯扭頭,“怎么了阿姨?” 他禮貌而有禮,眼神純然,每一次到沈奪月家,不是送禮就是幫著做事,完全沒有架子,沈竹對他的印象很好,拋開他闕家大少爺的身份,就只是一個模樣俊帥、招人喜歡的鄰居家孩子。 如果是那樣,月寶兒和他在一起好像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他也不用承受斷舍離的痛苦。 可偏偏,沒有如果。 沈竹心里泛酸,笑了笑,“沒什么事,就是外面冷,你要不到家里來等?” 闕天堯笑著說:“不用了阿姨,我去樓下等他,能快一點兒。” 他轉頭沖下樓梯,迫不及待,電梯都沒有等。 跟蹤器定位在家,沈奪月人卻不在,闕天堯猜想他應該是把耳釘放在了家里。 好吧,不戴也沒有關系,不是送他禮物也沒事,小月兒愿意見他就已經是很值得高興的事了。 闕天堯非常想得開,抄著衣兜,在樓下走來晃去,樹下降了夜霧,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夜至深,闕天堯等過一個又一個人從他身邊經過,翹首以盼的目光終于在還有半個小時過零點的時候搜尋到了他熟悉的身影,他喜出望外,沖出樹影,一句歡天喜地的“小月兒”脫口而出—— 卻又在沈奪月身邊出現另一個人時生生剎住。 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那是一個闕天堯不認識的陌生男人,穿得像個破落的流浪畫家,扎著馬尾辮,與沈奪月肩并肩走在一起,對他又說又笑,大獻殷勤。 而沈奪月沒有拒絕他的殷勤,甚至在馬尾畫家張開雙臂的時候,主動擁抱了上去。 闕天堯像被刺了一刀,臉上瞬間沒有了血色。 擁抱完,馬尾畫家也沒有離開,咋咋呼呼地說一定要看見沈奪月到家了才行,兩人往這邊而來,快到樓門口時,沈奪月發現了站在樹影下的闕天堯,怔然,“你怎么在這兒?” 這句話可以有很多種情緒,驚訝,厭煩,驚喜……但顯然,沈奪月不是最后一種。 闕天堯勉強地揚起嘴角,努力撐起一個乖巧的笑,“我不能在這兒嗎?” “……可以。你來得正好,我也不用另找時間了。”沈奪月讓出身邊的馬尾畫家,“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Adonis。Ado,這是我同學。” 男朋友。 同學。 那一刻,闕天堯的世界天塌地陷。 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滿心期待他的小月兒會給他準備禮物。 沒有禮物也沒有關系,小月兒能原諒他就好,小月兒肯見他就好。 他難耐歡喜地在這里等了他好久。 卻沒有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 他毫無防備地被沈奪月喂進一顆炸彈,炸得他的心臟支離破碎,血rou橫飛,胸口破了好大一個洞,呼呼呼地往外漏風,散盡最后一絲余溫,再沒有一點溫度。 闕天堯笑了起來,他人仍站在樹影下,臉上的光線晦暗不明,乍一看像黑暗中的惡鬼。 “奪月的同學?帥啊哥!”馬尾畫家上下一掃闕天堯,cao著一口純正的漢語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叫Adnois,意思是美男子一個。當然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杜亞。” 闕天堯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沒動,看沈奪月,笑著問他:“所以你跟我說的,有事要跟我說,就是這件事嗎?你找了個男朋友?” 沈奪月抿著嘴角:“是。” 啊。 是這樣。 闕天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恐怖,美男子……杜亞看得心里發怵,剛想側身和沈奪月耳語,突然胸口巨痛,他人就飛了出去,直飛出三四米。 摔在地上的時候,杜亞還是懵的。 發生什么事了? 闕天堯收回腳,像一個天真的惡童:“你找的什么男朋友啊小月兒,垃圾桶里找的嗎,真垃圾。” “杜亞!”沈奪月驚駭呼喊,想去扶起杜亞,卻被闕天堯單臂攥住腰禁錮在懷里,便惱怒地瞪著他,“你瘋了嗎!” 闕天堯笑著偏頭,“你又要扇我嗎?反正你可以為了任何人扇我。” “那是你該!”沈奪月大怒,扯闕天堯橫在他腰間的手臂,“放開我!”他一心掛著還趴在地上的馬尾,“杜亞!” 美男子摔狠了,半天爬不起來。 闕天堯更用力地鎖著沈奪月的腰,卡住他下巴扭過他的臉逼他看著自己,氣息噴在沈奪月的鼻尖,冷漠又惡毒,“你就這么欠男人cao嗎?我和你才幾天沒見,隨便一個垃圾貨色就成了你男朋友?早知道你這么sao,我還忍什么忍,就該干爛你的屁股!” 這難聽的污言穢語像一記重錘,震得沈奪月頭腦暈眩,他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著闕天堯。 沈奪月聽過、看過很多人編排他不堪入耳的齷蹉下流話,他都可以渾不在意、無動于衷,但闕天堯,這是闕天堯,他為什么會說這樣的話?他怎么能這么侮辱他? 沈奪月雙手攥成拳,細細地抖,眼眶被逼出一圈紅,手臂揮向闕天堯,“闕天堯,你混蛋!” 闕天堯輕而易舉地抓住他的手腕,“我可沒說錯。你不知道,你被下藥之后有多sao,坐在我車上,屁股流的水把我座椅都打濕了,自己掰著xue哭求我cao你,sao死了——”他的余光掃見沈奪月左手無名指上纏著白紗布,話鋒瞬間一轉,“你手怎么受傷了?” 闕天堯想摸,沈奪月卻像觸電一樣甩開他的手,藏在背后,憤怒得像只炸開毛的貓,“滾開!” 他單薄的胸膛劇烈起伏,嘴唇慘白,顫抖著。 他在說什么,他在說什么啊! 沈奪月的腦子里一片混亂,杜亞痛得滋兒哇,他喘息著閉眼冷靜,推開闕天堯這個瘋子,“我現在不想和你吵,讓我去看看杜亞。其余的事之后再說。” “之后?你還想和我有之后嗎?”闕天堯更兇狠地鉗住沈奪月的下頜,逼近他的臉,眉眼壓得很低,陰郁而壓迫,但光線昏暗的路燈下又讓人錯覺那是一個被悲傷壓垮的哭臉。 但下一秒,他又笑了起來,指腹碾著沈奪月的嘴唇,充滿冷酷惡意的笑,“既然你這么缺男人干,那為什么我不能干你。” 說完,他托起沈奪月的腰背,勾住腿彎,不顧沈奪月的推拒把他橫抱起來,像極了目無王法、強搶民男的囂張惡霸,藐視著難爬起來的杜亞,“我看見你在他身邊出現一次我揍你一次,想做他男朋友,你配個jiba——你連jiba都不配。” 說完,他抱著沈奪月轉身走進樓門,揚長而去。 “民男”的怒罵猶在耳,“闕天堯!你放開我,放我下去!” 杜亞總算看明白了一點眉目,這同學怕不只是同學這么簡單。捂著劇痛的胸口,萬分糟心,早知道他就不見色起意了!沒人跟他說過玫瑰旁邊還守著一頭老虎啊!果然美人主動送上門不是什么好事! “放開,放開我!” 已經是深夜,樓道里沒有什么人進出了,闕天堯穩穩地抱著不停掙扎的沈奪月,小聲噓道:“月兒,小聲一點,會擾民的,不太好。” 他的手臂牢牢地捆著沈奪月的腰和腿,沈奪月掙不開,又做不出撒潑打滾的事,眼里蓄起大顆大顆的淚,“闕天堯,你到底想怎么樣?” “干你。”闕天堯走進電梯,面不改色地翻譯,“也可以換一種說法,cao你,上床,強jian,性交,打炮……你看你喜歡哪一種。” “……滾,滾!”沈奪月哪種都不喜歡,推著闕天堯的胸膛。他被灌了一耳朵的yin詞穢語,身上的皮膚燒起來,眼淚也掉了下來,“你不是直男嗎!我不和死直男zuoai!” “月兒,你弄錯了,不是zuoai,是我對你單方面的強jian,不需要經過你的允許。”闕天堯微微一笑,語氣稀松平常,好像在他口中,“他強jian沈奪月”,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甚至天經地義的事。 沈奪月被他的厚顏無恥、目無法紀驚呆了,睜大眼睛,眼淚都不再掉。 到了家,闕天堯走出電梯,如常地敲開沈奪月家的門。 沈奪月驚惶不定:闕天堯在干什么?他mama還在家!他要怎么向他mama解釋他們現在這副樣子! 下一秒,門被打開,燈光照過來的一瞬間,沈奪月扭頭,埋進闕天堯的胸膛,不敢面對他mama。 沈竹驚詫:“怎么了這是?天堯,月寶兒怎么了?” 闕天堯義正辭嚴地向沈竹告狀:“阿姨,小月兒和不三不四的人出去鬼混喝酒,還喝得爛醉,被人占便宜。你要好好管管他。” “啊?啊,好。”沈竹愣愣點頭,“那麻煩你把他放到房間里,我來照顧他。” “不用了阿姨,這么晚了,我來照顧小月兒就可以了,你去休息吧。”話音落下,闕天堯已經用腳關上了沈奪月房間的門。 “那我去做醒酒湯!”沈竹著急忙慌地到廚忙活上了。 門一關上,闕天堯松了一口氣,“爛醉”的沈奪月從他懷里抬起頭,他笑著對沈奪月說:“還好騙過來阿姨。小月兒,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