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郊游原定計劃四人，實到三人。

    本來凌負遠想叫郁垣和凌飛弈一起來放松放松的，結果凌飛弈這小子說他有約了，毅然決然地拒絕了他。再一聯想出考場那時候在凌飛弈邊上的那個女生，凌負遠算是明白了，這是要忙著談戀愛了啊。

    本次目的地由原來他們經常去的地方改成了郁家在海邊的一棟別墅里，因為天氣預報說今天可能有小雨。孟婷昨天晚上上了一天班，今天睡了半路才醒過來，透過鏡子觀察了一會兒前排的那個少年。

    “小弟弟？你是飛弈的同學？這么帥，未來可期哦。”孟婷沒忍住打趣了一句。

    “謝謝阿姨。”郁垣繼續保持低著頭玩手機的動作，頭也不抬地說了句。

    孟婷表情一僵，尾音上挑地哦了聲。

    凌負遠無奈看了郁垣一眼，郁垣像是察覺到了一般也側首看過來，沉默了片刻乖乖道了聲歉。

    凌負遠下意識想揉揉少年的頭發，可顧慮到后排的孟婷只好作罷。又開了幾分鐘，他實在沒忍住提醒了一聲：“垣…小郁，開著車少看手機。”

    自從知道了這小孩兒成績那么逆天而且高一就得了全國信息奧賽金牌后，從前也只會以為這小孩兒又在打游戲了，現在覺得郁垣做什么都合理了起來。

    這是老師對學生的濾鏡。

    可是這樣對視力有害，作為男朋友確實應該提醒。

    郁垣乖乖關了手機，目光無處放就只能看著他了。凌負遠下頜線清晰而凌厲，喉結恰到好處地凸出，雙眼褶痕有些深，如果配上溫柔的目光就會讓他有一種被寵著的感覺，再肆意過界的舉動都會被允許。

    真的會有人既無情又溫柔嗎。

    郁垣做不到不對他著迷。

    “叔叔累了嗎？我來開吧。”

    凌負遠沒忍住一笑，“你有駕照嗎，別瞎cao心了。”

    當車窗外傳來海鷗的叫聲，和著海水咸濕的氣息，以及面上吹拂而過的粗糙的風，這就代表著離海灘不遠了。

    大海，大海。

    在它深沉包容的懷里死去，來時去時并無差別。迷霧聚沉，遠燈熄滅，沙沙的回潮帶來大海另一邊的傳說，就連交界處的昏日都沾上了鹽粒，泛著潮熱的光芒。

    停泊在沙灘不遠處的兩輛汽車，紅白交界的遮陽傘，大氣低調的獨棟別墅，讓這些給倉促的夏天收個尾。

    他到了目的地才發現原來孟婷邀請了孫豐凱和他老婆孩子，人還比他們早到了一個個小時來著。孫豐凱早就搭好燒烤架了，靠在沙灘椅上諷刺道：“不知道是誰叫我上午十點鐘到的，現在都可以吃中飯了吧？”

    他四周看了看，確保孟婷和郁垣去別墅里面換衣服了，才無奈道：“你還不知道她？女人嘛，又是要化妝又是要搭配衣服的，你多擔待一下不行？”

    “誰說的，我老婆可沒這么雞毛。孟婷啊就是窮講究，不然到現在還單著？”孫豐凱典型的老婆奴，此時還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毯子上的宋莘。

    他笑了笑沒說什么，順勢對宋莘道：“孫衷頌呢？剛才不還和你坐著玩嗎？”

    宋莘指了指背后的別墅，“她說去找大哥哥了。”

    他正要走，卻被孫豐凱叫住了。孫豐凱把他拉到一邊，咳嗽了一聲說：“那個小年輕怎么回事啊？”

    凌負遠看他笑的揶揄，也笑著看他。孫豐凱了然地哦了聲，拍拍他的肩膀：“原來凌大教授喜歡這一款，早說啊。”

    “懶得和你說。”他沒理孫豐凱的調侃，直接轉身進了別墅。

    海景別墅視野開闊，裝修也很現代化，四處都是充滿設計感的鏤空與推窗，還有幾盆綠植作為點綴。聽說這別墅是郁垣他爸送給他大哥的十八歲生日禮物，郁垣和他大哥打了個招呼就領著他們過來了。

    孟婷在大玻璃窗前打電話，穿著清爽的長袖款泳裝，笑容親切得很，應該是在教她的實習生小姑娘。

    “郁垣？這是你的石頭島嗎？”孫衷頌好奇的聲音從沙發那頭傳來。

    少年煩躁地嘖了聲，“別亂翻，不是我的。”

    “那這個呢？好大的樂高！”

    “…”

    他向那邊走去，看見郁垣坐在沙發上玩游戲機，而小姑娘好奇地東看看西看看。郁垣穿著白色的oversize　T－　shirt，低著頭的姿勢使一根銀色的鏈子懸停在胸口，讓他從這個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少年的腹肌。

    一般來說只要他來了郁垣都會乖乖放下游戲機和手機，現在可能正在緊要關頭吧，只是抬起頭沖他笑了下，繼續低頭玩。

    孫衷頌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轉頭也沖他道：“凌叔叔，為什么郁垣對我這么兇！”

    “直呼他大名當然不樂意了。”他半開玩笑說著，“好了，找你媽去，別搗亂。”

    “果然人不可貌相。”小姑娘重重哼了聲，轉身跑走了。

    他坐在郁垣邊上，看著少年微微抿著唇認真打游戲的樣子。他不關心游戲的畫面有多動人心魄，他只看到了少年那長而微翹的睫羽小扇子似的撲動，搔刮著他的心臟。

    不知道這樣保持了多久，他與少年眼神突然就交接了。　郁垣眨了下眼，把游戲機收了起來，突然把他圈進懷里，語氣帶了點雀躍：“叔叔有沒有不開心？”

    他臉色一黑，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小孩兒有多缺德呢，實際上也確實如此。自從那天晚上他丟人現眼了一番后，郁垣似乎發現了另一大樂趣。

    真實情況是這樣的，那天晚上少年讓他教怎么讓他開心，他就隨便說了句像他平常哄少年一樣做做看。結果郁垣笑了下，一個勁說：“這樣嗎。寶貝？叔叔乖一點。要我親親你嗎？”

    最后一句是這小孩兒自己發揮的。

    凌負遠假笑，“我很開心。”

    少年眼見的失落了一瞬，低頭準備親他的時候前面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他下意識要推開，卻沒注意到少年低沉的臉色。郁垣不顧他掙扎直接稍稍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唇，完了后還理所當然地看著他。

    他的心臟突然加速，視線一偏眼神正好對上站那兒表情欠揍的孫豐凱。孫豐凱率先開口：“那什么，不好意思了啊，不過我老婆和小頌已經吃完東西準備去公用沙灘玩了，你們不出來吃點東西？”

    現在這個時刻，他只覺得從頭到腳的尷尬，因此沒有察覺到少年的身形突然僵硬。

    “唉？不介紹一下？剛才我都沒看清。”孫豐凱又說。

    他剛要開口，郁垣突然反應極大地拉住他的胳膊，小聲說：“叔叔我們走吧。”

    他奇怪地看了少年一眼，也學著他小聲問：“怎么？認識？”

    少年表情一頓，低著眼簾說：“不認識。”

    郁垣在撒謊。這是他心里冒出來的第一句話，好歹在一起這么久了，這點微表情他不會不清楚代表著什么。

    他面上安撫了一會兒，然后催少年上樓拿點裝備，并保證自己會好好坐在這里等他。

    郁垣沉默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后默默地轉身上了樓。孫豐凱剛才被他的眼神趕走了，現在瞅著機會表情嚴肅地把他拉到離樓梯遠一點的位置，欲言又止。

    “他是不是叫郁垣？有嶺集團董事長的小兒子？是不是？”孫豐凱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問。

    他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但還是強裝淡定道：“是啊，你怎么了？”

    “你不應該和他談戀愛，他不適合談戀愛。”孫豐凱眼神凌厲地看著他。

    說實在的，他有點被傷到了。別人這么說沒關系，可這是他關系最好的朋友。他勉強笑了下，“你也反對啊，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

    “就是因為你是我兄弟，我才提醒你，他真的不行。”

    “你很了解他嗎！他是什么樣我最清楚！”

    積壓太多的委屈心酸被這一下全部翻了出來，他控制不住情緒像個沒有教養的人一樣大吼大叫。可是他真的需要一點勇氣，一點鼓勵，不然怎么樣才能堅持下去呢。

    “我怎么不了解他？！”孫豐凱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我直說了吧，他的狀態不適合談戀愛。他想要進行這種活動就必須先變得正常，就像小孩子要先學會怎么說話才能唱歌，過于依靠愛情只會讓他更加糟糕！以前需要擔心的只有自己，如今又要關注你，患得患失從而情緒更加不穩定。”

    “什么意思…”他才意識到孫豐凱是個心理醫生，此刻腦中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冒了出來，他感到喉嚨莫名干澀，“郁垣他是你的患者嗎…”

    孫豐凱突然表情有點懊惱，正要說什么挽回，此刻樓梯上方傳來的一連串悶響打斷了僵硬的局面。他和孫豐凱不約而同地向上看去，看到郁垣面無表情地站在那俯瞰著他們，一個沖浪板滾到了一樓。

    明明是那樣略帶稚氣的臉，只是身高過高了點，氣質貴氣了點，眼神冷漠了點，卻讓他不寒而栗。

    郁垣眼神一偏看向他旁邊的孫豐凱，沒什么溫度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手滑。”